“咣噹!”
溫暖的大廳中,一座出自大陸最著名雕塑大師親手雕刻的人像被暴怒中的蘭盾公爵重重推倒,裝飾用的金銀碎塊和價值不菲的寶石滴溜溜在光滑的地板上滑行的到處都是,面對腳下殘破不堪的藝術品,公爵似乎還不解氣,衝上去又狠狠踹了幾腳,彷彿那不是他曾經最爲喜愛的東西……
物品碎裂的聲音在寬敞的公爵府大廳發出陣陣回聲兒,由於僕人們早就被趕了出去,在側耳傾聽之下甚至能夠聽到公爵鼻孔中不停噴出的沉重呼吸,幾代人都爲蘭盾家族服務的心腹管家,此刻也只能戰戰兢兢躲藏在公爵座位之後的角落,靜靜等待着可能會有的吩咐而不敢多說一句話
又扯下幾面油畫撕碎後,蘭盾公爵喘着粗氣終於重新坐回了椅子,伸手抓起面前的金質酒壺看也沒看直接仰脖灌了下去,不停蠕動的喉頭上青筋隱隱冒了出來,或許是吞嚥的太過急促,被酒水嗆到的公爵發出了陣陣咳嗽
“父親……您……”
藉此機會,在堅硬地板上已經跪了多時的伊芙·德·蘭盾躡手躡腳站起身,顧不上活動早已痠麻的膝蓋和小腿,走到劇烈咳嗽的蘭盾公爵身邊,貝齒輕咬紅脣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握着可愛的小拳頭在公爵背上輕輕的捶打着
捂着嘴蘭盾公爵頭也沒擡,眼中卻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溺愛、失望、不忍和痛苦交雜在一起,冷冷的開口說道
“不要喊我父親,我寧願從來沒有過你這樣一個女兒!”
話雖然說的絕情,可最終公爵還是沒有再狠心讓伊芙重新跪下,微微喘息了一會兒,待嗓子中的不適感消退了些之後,蘭盾伸手撥開自己女兒輕輕捶背的小手,揹着手站起身,只留給對方一個高大但無比蕭瑟的背影
“你任性、刁蠻,憑藉着我的寵溺和其他人的忍讓,這些年你做的事情變得越來越無法無天,你把父親好友亨利公爵對你表達愛意兒子的腿打斷,在溺愛下我沒有懲罰你,卻幾乎沒有臉去見我這名多年的老友!你和幾個混蛋在玩鬧中不慎點燃了城防軍的軍營,大清早讓數百名還沒有起牀的士兵爲了逃離大火光着屁股跑上街道,讓蘭盾家族幾乎成爲了貴族圈內的笑柄,我依然沒有懲罰你……可是!或許我應該爲之前對你的縱容進行懺悔,看看這一年多來你都幹了些什麼!啊!”
低沉的聲音突然拔高,公爵猛然轉過身面對着雙手緊握放在小腹上的伊芙吼道
“不讓你去帝都你非得要去,去了以後你也安生不下來,爲了一柄不知所謂的奇怪長劍,你逼迫着別人用幾乎可以武裝出一隻軍團的金幣將其買下,想到你早早逝去的母親,我最終還是沒有如何去責罰你,直到今天我都在後悔當初的決定,或許我能夠對你更加嚴厲的話,就不會有這次可怕事情的發生!”
“嗚嗚嗚~”
蘭盾公爵的吼聲,讓從來沒有見過父親這樣的伊芙產生了有些陌生的恐懼,想到自己逝去的母親,這名看似堅強的女孩再也忍不住低聲抽泣了起來……
“你……”
用力握拳的蘭盾公爵看見女兒梨花帶雨哭泣的場面一時間也有些心軟,剛下意識準備放緩語氣,眼神卻不經意瞟到桌子上堆在一起的鎧甲和長劍,想到即將隨之而來可能的後果,哪怕堅強的公爵大腦也不禁一陣兒眩暈,心中剛剛泛起的不忍再次被強壓了下去
“哭?你就算哭死又能解決什麼問題?你的眼淚能挽回那些被你任性害死女孩子們的生命?你的哭泣能夠幫助我平息整個南部領涉及此事的3三十一個家族的怒火???”
“嗚嗚……父……父親,可是當初教皇和羅爾夫那個蠢貨派人傳來消息的時候,您也同意……同意派出軍隊參加這次戰爭的啊……”
在哭泣中的伊芙聽到這裡,還是咬着嘴脣擡起頭倔強的反駁了一句
怒極反笑,蘭盾公爵重重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指向女兒的手指已經在開始失控的劇烈顫動
“您還敢說?本身我只打算敷衍敷衍,畢竟在南部領現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適合爲了他們那愚蠢的戰爭造勢,看在教會的面上本身我只打算派出千八百名雜兵應付一下了事,結果還是你,不知天高地厚的在帝國使者的面前吹噓我們擁有一支大陸上最特殊最強大的騎士團……是的,身爲你的父親我必須承認,在你們展示過後,看到帝都使者臉上崇拜和驚訝的目光我當時是感受到了無比的虛榮,也正是在這種虛榮心的作祟之下,我糊塗的答應了你的要求,讓你帶領她們加入了帝國遠征軍團的陣營……”
發泄後有些無力的坐下,公爵英武颯爽的面容此刻彷彿蒼老了許多,他靠在椅背上帶着無比悔恨和痛苦的表情開口
“本想着既然你喜愛這些,就近距離讓你感受下戰爭的殘酷,或許回來後你會改變很多,而你的身份也註定了哪怕羅爾夫本人也不敢輕易冒犯,結果,我還是忽略了你的膽大妄爲,你竟然不經過皇帝的允許,私自帶領着着二百多女孩偷偷前往敵人的城市……”
“可是父親,我當時只是好奇想要去看看那個新晉大公雷奧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誰知道……誰知道他竟然命令手下的騎士團對我們進行了攻擊,這種沒有風度粗陋不堪的北部鄉巴佬兒在我看來甚至不應該被稱爲貴族!”
雖然眼眶裡還噙着淚水,但被寵壞和驕傲的伊芙聽到這裡還是忍不住插言,並把所有的原因一股腦推倒了敵人身上
“我看你纔是愚蠢,你以爲戰爭是什麼?和你參加的下午茶和冷餐會一樣嗎?大家微笑着互相吹捧點頭致意?這是戰爭,你口中那個粗陋不堪的雷奧大公他正面臨着數十萬的敵人,而你卻在這樣敏感的時間輕率的跑到對方城市附近,不說任何人,就算是我,也會毫不遲疑命令軍隊進攻!”
“可……”
“可是什麼?去指責對方不應該狠下殺手,不應該全力以赴?成熟些我的女兒,如果你還繼續這樣任性下去,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又有誰能夠再爲你遮風擋雨,我又怎麼去面對你那早逝的母親……”
再次被觸碰到心中的柔弱,伊芙想到母親又看見父親額角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經爬滿的皺紋,終於忍耐不住大哭着撲到蘭盾公爵懷中,半跪在地上用臉頰輕輕摩擦着公爵粗糙的手背
“我錯了父親,我不應該讓大家一直爲我擔心和操勞,嗚嗚嗚,父親你不要老,母親已經不在了,我不要你也離開我啊……”
遲疑了一下,公爵還是重重嘆息了一口,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女兒的秀髮,晶瑩的淚花在眼角一閃即逝,這個幾乎實際統領着帝國南部領的老人眼中再次充滿了堅毅,扶起伊芙,用恢復了常態的聲音淡淡的吩咐道
“去,去看看你的好朋友塞蒂亞,回來後侯爵閣下親手打斷了她的雙腿,或許你可以給她帶去足夠溫暖的安慰,至於其他家族的問題……阿爾伯特!”
“我在聆聽,尊敬的閣下您有什麼吩咐?”
一直躲藏在後面角落的管家,迅速整了整衣服轉了出來,在公爵面前深深的彎下了腰,無比熟悉公爵的他清晰的感到,一種幾欲爆發的氣勢正在自己主人的身體中醞釀,那是一種讓他感到恐懼的力量
視線從躬身着的管家背脊上平平劃過,遙望着大門外深邃的甬道,蘭盾公爵沉聲開口
“以我的名義邀請這些家族的族長,告訴他們,蘭盾家族會爲此事給他們一個滿意的交代,無論是從利益上還是政治訴求方面一切事情都可以談,另外隱晦點讓這些人知道,南部領的某些事情或許已經到了可以實施的階段了!”
“如您所願,大人!”
目送着管家匆匆走遠,轉過頭蘭盾公爵看着瞪大雙眼還茫然未知自己需要付出多大代價的女兒,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你也離開伊芙,至於雷奧……和那支懲戒騎士團……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空曠的大廳中,只有蘭盾公爵咬牙切齒之聲斷斷續續的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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