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野一看到凌公公,就知道他不行了。
一股濃烈的死氣從凌公公的身上散發出來,讓人想起倒在路邊奄奄一息等死的野狗.
“公公,怎麼會這樣?”丁野走過去,慢慢蹲下來問道。
凌公公雙眼中已經失去了神采,聞言苦笑了一聲道:“你真的想知道?”
“是誰對你下了毒手,我會替你報仇。”丁野道。
“哈哈哈!”凌公公好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毫無顧忌的放聲大笑起來。他一邊笑一邊咳,口中不斷的噴出血來,其中還有散發出惡臭的黑色血塊。
丁野一看就知道,凌公公的內臟應該受到了可怕的打擊,只怕全都碎掉了。現在的他完全靠着一口真氣在維持生命,只要這口氣泄掉,他就會立刻死去。
笑過之後,凌公公才道:“丁野啊丁野,能把我傷成這樣的人,你確定你能替我報仇?”
丁野道:“能不能報仇是另外一回事,願意不願意爲你報仇是一回事。”
“你說的倒是沒錯……這種時候還肯跟我老頭子在一起,算你有良心。”凌公公微微一怔,隨即露出一個乾癟的笑容來。
他又幹咳了幾聲,大口大口的血噴出。丁野能感覺到他身上的生機正在快速的流逝,這老人的生命恐怕連一炷香的時間都無法維持了。
“我馬上就要死了,有幾句話要跟你說。你記住了。”凌公公咳完,臉色居然紅潤了一點,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迴光返照。
“公公請說。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儘管吩咐。”丁野誠懇的道。
對於凌公公,丁野是有一番感激的。雖然他心裡也清楚。凌公公之所以收他爲徒只怕跟廠衛的計劃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但他的確從凌公公處學到了不少精妙的功法,也成功的晉級了胎境。
有仇必報,有恩必酬,這是丁野的原則。
凌公公感慨的看着丁野:“其實一開始傳授你武學,我是有私心的。歐陽讓我看緊了你,用來對付丁家,這一點我猜你心裡也清楚。”
“我知道。”丁野點點。“不過公公還是對我有恩,這一點我心裡更清楚。”
“難得啊……”凌公公苦笑一聲,“我利用你,沒想到臨終的時候反而只有你來送我。我真心對待的人,反而打算吃了我。這個世界,我活了許多年卻也看不清楚啊!”
丁野心中微微一驚,有人想吃了凌公公。這是什麼意思?
見丁野臉上的異色,凌公公的神情也嚴肅下來道:“我現在說的話,你千萬記住了。”
見丁野點頭應下,凌公公才道:“殺我的人,你就不必去找了。因爲你是不可能替我報仇的,天底下也沒有人能替我報仇。我只告訴你一件事,在冰池的最底部有一個暗格,那裡面藏着一個小黑匣子。等我死了以後,你把黑匣子取出來毀掉。”
“記住,不要打開匣子,否則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凌公公咳嗽着補充道。
“我記得了!請公公放心,這件事我一定做好。”丁野道。
凌公公點點頭,眼睛微微閉上道:“好,我再沒有什麼可說的了。我這一生就是一個笑話,不過臨死的時候能有你這麼一個人來送我,也算是沒白活一場。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一樣東西,希望你能好好保管,就好像替我繼續活下去一樣!”
他的話音剛落,就在丁野還沒領悟到話中含義的時候,凌公公的一根手指已經戳在了他的腰椎大穴上。
“凌公公!”丁野一驚。這一指就好像一根針刺在氣球上,一道氣勁貫入體內,硬生生的破開他的丹田。丁野只覺得體內的真氣如同破堤般的狂涌出來,好不容易累積的修爲飛速的跌破了胎境,居然回到了兵境。
更可怕的是,這種墜落還在繼續,一轉眼又從兵境巔峰跌落到了入門。
丁野大驚失色,想要擺脫凌公公的手指,卻覺得自己好似一條磁鐵般被凌公公吸住,無論如何也掙扎不開。
“不要亂動,這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凌公公虛弱的聲音傳來,“放心,我不會害你的。你就當這是一場大夢,睡一覺就好了……再醒過來,又是新的一天!”
凌公公的話就好像是催眠曲,丁野聽着聽着,心中竟然一片平靜。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居然真的睡過去了。
只是他的真氣還在不斷的流淌着,從兵境又跌落凝境,再跌落到真境和鋼境,最後所有的真氣都流的一乾二淨,變成了一個廢人!
看到體內完全不剩任何真氣的丁野,凌公公擠出一個笑容。他將丁野翻過身來,手掌貼在丁野肚臍上淡淡的道:“丁野,沒想到我一生功力會留給你……那位機關算盡,到底也沒得到一點一滴,若是被他知道此事,一定會暴跳如雷?”
“咳咳……這世界真好啊……可惜這些人太壞了。我累了……”凌公公掃了四周一眼,目光落在大殿那髒兮兮的牆壁上懸掛着的一副仕女圖。
這圖像上的浮灰被擦掉,露出一個美麗少女的眉眼。凌公公深情的看了一眼,低聲道:“女兒,爹來跟你團聚了……”
他的掌心猛地爆開一團幽光,好似雷霆一般狠狠的轟進丁野的丹田中。沉睡的丁野發出一聲輕哼,卻根本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而凌公公卻是身體如同一截枯木般,損失了最後一線生機,向後仰天栽倒。
至死,他的雙目也不曾合攏,死不瞑目!
丁野悠悠的醒過來時,剛好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殿外響起。他的腦海裡瞬間回憶起睡着之前的一幕幕,不禁渾身一凜,下意識的查看丹田真氣。
還好,真氣充盈,似乎沒什麼異樣。
“難道昨晚那是一場夢?”看到外面天光微露,丁野暗想。
就在這時,他忽然心有所動的回身看去,卻見凌公公的屍身躺在地上,已然僵硬了。
“凌公公!”丁野虎目中精光一閃,心中涌起幾分惆悵。
這時候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多,越來越近,還有兵器互相撞擊和發號施令的聲音。不用問也知道,正有大隊的衛士在皇城之中到處搜索。
丁野不再猶豫,他撈起凌公公的屍身,走到大殿後門一閃而出。
天色還沒有完全亮起來,丁野依靠着胎境修爲帶來的飛快身法繞開一隊隊巡邏的衛士。他有種古怪的感覺,體內的真氣好似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似的,明明好幾次已經達到了以前的極限,可當他略一提升真氣的時候,速度居然又快了幾分!
一快再快,竟然讓丁野有了一種陸地飛騰的錯覺,這還是他懷中抱着一具屍體呢,更得不時的躲避多如牛毛的衛士,否則速度一定還能提升一大截。
“難道睡了一覺功力見漲?”丁野疑惑的想。
他現在沒時間來驗證修爲是否增漲,又連續避開幾隊衛士之後,找了一處無人看管的圍牆一躍而出,很快就消失在逐漸透亮起來的街道之間。
京都郊區一座破舊不堪的土地廟,這裡早就被廢棄,只有老鼠和蟑螂到處亂爬,附近連個鬼影都見不着。
凌公公的屍體擺在滿是灰塵的條案上,丁野親手給他換了一身新衣裳。
“凌公公,你安心的去。池子底下那東西我會找個機會毀掉的。”丁野將凌公公的雙眼還圓睜着,嘆口氣將手掌放上去,輕輕的往下一拂。
凌公公的眼睛終於閉上了,此刻的他和一個剛剛去世的普通老者沒什麼區別。
丁野看着他的模樣,心道什麼權勢啊金錢啊武道修爲啊,到頭來還不都是一場空?人光溜溜的來,又光溜溜的去,到底爲了什麼?
這種悲屈的念頭一閃而過,丁野又重新振作起來。別人活着的意義是什麼他不知道,可他知道自己重活一回的意義!
親手點燃了一把火,丁野看着凌公公的身軀被烈焰吞噬,心中感慨萬千。
很快整座山神廟都被火給吞沒了,黑煙衝上天空。丁野知道這樣的火勢一定會引來附近村民的圍觀,也會讓官府注意到。他便衝着火光恭敬的磕了三個頭,縱身不見了。
奔行在城郊的荒野上,丁野的速度越來越快,他不斷的逼近極限挑戰極限,然後一個個的戰勝極限。此刻的他就如同一陣風,又如同一道光,一個縱身就能躍出數十丈的距離,偌大的荒原從這頭到那一頭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
“我的修爲怎麼會提升這麼多?”丁野迷茫的站在荒野上,任憑風吹在臉上。
他能感覺到,原本剛剛鞏固的分身修爲硬生生的拔高了一大截。若非有一道若有若無的隔膜阻礙着,他似乎又能跨入一個新的境界了!
“難道是凌公公臨死前……”想到昨晚睡着之前的那一幕,丁野才知道那一切都不是夢。他的真氣的確是瘋狂的流走,而那之後凌公公一定在他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如今的丁野赫然已經站在了胎境的巔峰,只要他能領悟到虛境的真意,便能一隻腳跨入最頂尖強者之林!
而這一切,都是凌公公的遺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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