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小狐狸
“胡鬧!”獨孤拓一巴掌拍在木桌上,堅實的紅木桌應聲碎裂,上面的茶杯托盤全都摔的稀巴爛。
看到老爺氣成這個樣子,一羣下人都戰戰兢兢的不敢作聲,只有一旁陪着的平邊侯崔石和悍勇伯蔣雲出言勸道:“鎮國公,你箭瘡未愈,不要動氣啊!”
獨孤鴻低頭看了眼活動不便的左臂,眼中更是怒火騰騰,低吼一聲道:“這羣混小子,真以爲我老了好欺負嗎?”
京都鉅變發生的時候,獨孤拓還在南方邊境和朱雀國作戰。當初爲了水源而發生的戰爭隨着雨水的降臨已經變得有些莫名其妙,兩邊都失去了戰意,已經準備講和了。
偏偏這個時候京都鉅變發生,朱雀國趁機發兵,一連打下了蒼龍皇朝兩個邊境城市,惹出獨孤拓一肚子火氣。
身爲開國大將軍獨孤鴻的直系後人,獨孤拓比先祖沉穩許多,卻也繼承了獨孤家形如烈火的脾氣。他一怒之下發動大軍,和朱雀國的盧循在邊境展開了一場三天兩夜的激戰。
在獨孤鴻看來,盧循只不過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娃娃,雖然有過青果山擊敗猛虎王朝的先例,卻只當他是運氣好罷了。
輕敵導致的後果極爲嚴重,在兩軍僵持之時,盧循派出的一支精兵輕裝夜行繞到蒼龍皇朝軍隊後面,打了一個出其不意的偷襲戰。
腹背受敵,蒼龍皇朝的軍隊立刻崩潰,大軍潰敗之時,獨孤拓被一根流矢射中了左臂。那流矢上塗抹着劇毒,幸虧獨孤拓功力高深,才保住了性命。不過幾個月過去,他的左臂依然沒有痊癒。
這件事被獨孤拓引爲奇恥大辱,回到京都之後把盧循的名字寫在稻草人的身上,每天要射滿一百箭纔算罷休。
如今盧循的舊仇還沒報,獨孤拓就又添新恨。
“丁野!是丁天寧的孫子吧?”獨孤拓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卷宗,掃到了主審官的名字。
“沒錯。”崔石小心的答道,“丁家這一次從龍有功,全家都獲得了封賞。這個丁野更是因爲擊殺了明英傑,一下子連跳四級,從一個小小的縣城水龍隊長直接提拔爲錦衣衛的正五品統領。”
“什麼統領,不過是個背黑鍋的角色。”獨孤拓冷笑一聲,“我以前聽過此人的名字,跟着丁如山搞軍事改革來的吧?我還以爲他是個什麼了不起的青年才俊,如今看來也是被人當槍使!居然給桑家定了一個謀反的罪名,膽子還真是不小啊!”
“桑家的罪名根本不至謀反這麼嚴重,這個丁野的確是胡鬧。”蔣雲憤憤的道,“照他這麼搞下去,豈不是天牢裡那些人都要砍頭滅族?”
“我聽說丁野和桑金瓜有仇,這裡面只怕有公報私仇的因素在。我也不相信桑金瓜會這麼傻,連謀反的罪名都招認下來,這份供詞一定是屈打成招的。”崔石也道。
獨孤拓的怒火也漸漸平息下來,他冷靜的思索了片刻道:“丁野這麼做或許是公報私仇,大理寺怎麼把這麼離譜的卷宗交給我看?莫非他們也打算這樣定罪嗎?”
“我也搞不懂葉雲臺那老狐狸的想法,不過他看起來是想置身事外啊。”崔石道。
“不用管那老狐狸,他恨不得把所有麻煩都推出去呢。我看這件事的關鍵就在丁野身上,這份供詞一定是他搞出來的!”蔣雲道。
獨孤拓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峻的精光:“替我發個帖子,請丁野到真味樓一敘。”
“鎮國公!”崔石和蔣雲都是一驚。獨孤拓什麼身份啊,蒼龍皇朝碩果僅存的超品公爵,滿朝文武之中就算是三公的地位也沒他高,居然要放下身段去請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赴宴?
“讓你們去就去!”獨孤拓道,“他搞出這麼多事情來,只怕也有所求。既然如此就給足他面子,我倒要看看他能在我面前玩什麼花樣。”
拿着獨孤拓的請帖,丁野只覺得燙金的帖子沉甸甸的。
“嘖嘖,鎮國公在真味樓請你吃飯,這種待遇只怕很少有人能享受到吧?”煙霞樓的三樓之上,石大勇嘖嘖稱奇道。
唐偉和葉鵬坐在一邊,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丁野,那樣子就好像是在送別一個即將去戰場然後永遠也不會回來的倒黴蛋。
“你們這是什麼表情?”丁野惱火的抓起面前的酒杯,“咕嘟嘟”的灌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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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緊時間多喝點吧,喝醉了就不怕獨孤拓了。”石大勇又陰陽怪氣的道。
“信不信我一杯酒潑你一臉!”丁野抓起酒杯作勢欲揚,石大勇嘿嘿笑着躲開來,兩人這麼一鬧,倒是讓緊張的氣氛緩和了一些。
等嬉鬧完了,一直沒作聲的曹璞道:“丁大人,宴無好宴啊,你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不用怕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何況我知道他要跟我說什麼,這件事的主動權在我,他獨孤拓若是不給出令我心動的籌碼,我還真不給他面子!”丁野冷笑起來。
獨孤拓的出面在丁野的意料之中,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你們不是想讓我背黑鍋嗎,那我就把水使勁的攪渾,把越來越多的厲害人物攪和進來,直到這個黑鍋大到沒有人能背的動。到時候可要看看是你們沉得住氣,還是我先把這個黑鍋砸破!
嘴上說的不在乎,可當丁野真正面對獨孤拓的時候,心中卻也是暗暗叫苦。
無他,獨孤拓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實在太驚人了!
這也難怪,誰讓人家是數代綿延下來的貴族呢,又是碩果僅存的超品公爵,更是常年領軍作戰的大將軍,身上自然而然形成了一股駭人的氣勢,根本不用故意爲之,就已經讓丁野有一種喘不上氣的感覺了。
好在丁野兩世爲人,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微微一笑之際體內的養氣決悄然運轉起來。一股無形的氣膜在肌膚表面構成,幫助他緩解了不少的壓力。
當丁野發動養氣決的一瞬間,獨孤拓的眸子微微一閃,露出了一絲詫異。不過他的神情立刻就又恢復如常,淡淡的道:“你就是丁野,真是聞名不如見面,果然是人中龍鳳,少年英雄啊!”
“鎮國公過獎了。我怎麼比得上鎮國公數代柱石,一力擎天,武勳蓋世!”丁野回敬了幾句馬屁。
兩人嘴上說的客氣,其實都在互相的打量試探。獨孤拓本來沒把丁野放在眼裡,可看到他只不過兵境修爲就能在自己面前保持鎮定,甚至還修煉成了廠衛中那個神秘高手凌公公的養氣決,對丁野不禁刮目相看起來。
寒暄之間,酒菜都送了上來,一共只有四冷四熱八個菜,不過獨孤拓和丁野都不會在意菜餚的數量,他們在意的是對方的態度。
“鎮國公,我借花獻佛,借你的酒敬你一杯!”丁野舉起酒杯道。
“好個借花獻佛,年輕人不可小看啊。”獨孤拓話中似有深意,一飲而盡道。
丁野也將杯中酒喝乾,不溫不火的道:“鎮國公是我輩楷模,小子今日前來赴宴,說實話有些誠惶誠恐啊。”
獨孤拓瞄了他一眼,心道你嘴上說的好聽,我怎麼沒看出來你哪裡惶恐了?
不過他口中還是道:“不必拘禮,我雖然和你祖父同朝爲官,咱們今日還是平輩論交。”
丁野心中暗罵:你說的好聽,既然如此幹嘛提我祖父?
兩人嘴上說的一套,心裡想的一套,如此你來我往的說了幾句,話題終於落到了正經事上。
“丁野,昨日大理寺給我送來了一份卷宗,是有關桑家的。”獨孤拓夾了一筷子菜,看似無心的說道。
丁野心中一動,暗道終於來了。
“此事我也清楚一二,不知鎮國公有何見教?”丁野道。
“清楚一二?”獨孤拓心裡直罵娘,明明就是你搞出來的!
心裡罵歸罵,獨孤拓嘴上還是和善的道:“桑家的事情我略知一二,據我所知桑雄天和明英傑的逆黨交往並不深,桑金瓜也只是和白大雪有一些過從,如果這就要定個謀反的罪名,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以獨孤拓的身份,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算是客氣了。如果沒有必要的話,他也不願意和如日中天的丁家交惡。
丁野笑了笑道:“鎮國公大概看過桑金瓜的供詞了吧,他已經招認參與謀反的事情了。所謂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鎮國公想必也沒看出來桑家有謀反之心,不然早就舉報了!”
獨孤拓面色一變:“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說我在包庇他嗎?”
“豈敢豈敢!”丁野道,“我只是說桑家父子隱藏的很深,鎮國公不要被他們矇蔽了!”
“哼,錦衣衛的手段我也不是不知道,桑金瓜那份供詞做不得數的。”獨孤拓冷笑起來。
“鎮國公若是這麼說,小子我也無話可說了。”丁野懶洋洋的往後一靠,擺出一副你隨便的架勢來。
獨孤拓沒想到丁野如此桀驁,眉頭不禁緊緊鎖起來,就好似一座隨時都要噴發的火山。
可他卻到底沒有發作,臉上反而露出一抹莫測的笑容,哈哈笑道:“好你個丁野,差點激發出我的火氣來,真是一隻狡猾的小狐狸啊!”
“彼此彼此。”丁野的用意不言自明,你說我是小狐狸,其實你也是一隻老狐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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