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腦海之中的往事翻騰,紅淚一下子感到就連呼吸都有些喘不過來,因爲此時她腦海中忽然涌現出來的記憶竟是那些關於驚鴻仙子的傳說,這些曾經的隻言片語,如今在她的腦海之中全都成了畫面涌了出來。
……
“不……”紅淚的眼中忽然閃出一縷晶瑩的光芒,忍不住輕微向後退了一步,不過她卻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沒有在任何人眼中流露出來。
“我的前身居然就是驚鴻仙子,難怪當初看到林楓的時候就隱約感覺那裡不對,師尊,這一切你早就知道了吧,林楓會去到天涯海角這絕非偶然,這完全就是命運安排好的。”紅淚想着長長地舒了口氣,在喧鬧的人羣中轉身,緩緩走了下去。
碧磊此時完全沉浸在無盡的恐懼之中,根本有意識到紅淚的變化,直到紅淚走了很遠之後他才反應過來,轉身追了上去,只是這一路走下去,兩人都各自不語,紅淚在碧磊的眼中一下子老了不少一樣,早些時候的活潑和頑皮全然消失。
“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擁有這麼神鬼莫測的醫術,這種醫術完全超越世外,只是不知道你的修爲有多深,希望不要讓我失望。”
碧磊跟着紅淚當然不只是希望紅淚能夠幫他恢復修爲這麼簡單,紅淚超越凡人能夠想象的醫道和着那張傾國傾城的臉讓他忍不住想要去了解紅淚的來龍去脈,然而,對於這一切,紅淚卻是隻字未提,她從哪裡來,將要去那裡,找什麼人,碧磊一無所知,甚至連紅淚的修爲有多深他也無法知曉,所以這一路走來,他不敢多問,兩人一前一後,就這樣又走了數天。
黃昏,晚霞如血,紅淚和碧磊兩人來到燕國的邊城,如今邊城已經沒有半年前的景象,滿地的落葉沒有人清掃,凌亂的街道好似廢棄了多年一般,一陣秋風吹來,滿地煙塵飛起,煙塵中的紅淚和碧磊兩人都像是來到末日一樣,蒼夷滿目使得紅淚輕微地嘆息了聲。
“這一切都是戰爭惹的貨,整個天下會亂就只因爲一個林楓。”看着紅淚落寞的背影,碧磊自語般地說着。
“林楓……”紅淚輕聲淺吟了下,然後沒有說話,反倒直向城牆下粘貼公文的地方走了過去,那裡歪歪斜斜的掛着一幅殘破的畫像,而畫像上的人正是林楓。
碧磊也看到了畫像,說道:“就只因爲他一個人,如今整個天下都已經陷入連天的戰火之中,只不過如今他已經是死人了,所以這張通緝令已經沒有人在意。”
紅淚如同沒有聽見一般,腳步不緩不慢地朝着畫像走去,忽然,一陣秋風颳起,那張原本就已經歪歪斜斜的畫像一下子脫落下來,在秋風中一陣飛舞。
紅淚一下子急了起來,拉開步子朝着畫像追了上去。
紅淚方纔追了幾步,整個人卻不自覺僵了下來,眼睛卻是直直地凝視着前方城門下的女子,女子正是天門的聖女,也就是羽化門中僞裝成林楓小師妹的樊鑲,牧野心。
紅淚看着牧野心,娥眉卻在瞬間淺蹙了下,然而卻是依舊不動聲色的看着對方。
牧野心原本沒有什麼可以阻攔的腳步也停了下來,眼睛先是看着紅淚,接着就轉向在紅淚身後的碧磊。
此時,碧磊雖然看上去很是淡定的樣子,可他的心下是七上八下的跳過不停,好不容易纔重新活了過來,而現在又遇見這個該死的煞神,一時間不由得愣在當場,不再向前挪動分毫。
別說現在自己和着常人沒有兩樣,就算是修爲恢復沒有達到萬年前的鼎盛時期,想要在誅神一劍下逃生,碧磊可以說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忽然,就在碧磊思緒變幻的瞬間,隨着一聲輕吟的劍吟之聲響起,一縷傾城的劍光從牧野心的劍鞘之中飄然而出,有席間整個天地般的威勢直向紅淚和碧磊而來。
“完了,如今,再沒有人能夠擋得住這一劍了。”面對着牧野心的出鞘一劍,碧磊的心一下子變得平靜下來,靜靜地看着這一道劍光的襲來。
然而,就在碧磊已經放棄了生命的瞬間,在紅淚的身前忽然憑空飛出一陣鮮豔的花瓣,這些花瓣憑空而出,而全都攜帶着一股無堅不摧的力量直向那道傾城的劍光涌去。
劍光迎着紅淚飛舞的花瓣,如遇天敵一般瞬間就消失不見,空中只有那團憑空生出的花瓣在飛。
“這……”
碧磊徹底驚呆下去,他原本只以爲紅淚擁有超越俗世的醫術,卻不想修爲竟然高到如此高不可攀的地步,不由得一下子驚喜交加,箇中滋味也有他自己才能夠體會。
似乎這一切早在牧野心的預料之中一樣,在劍氣被紅淚花瓣擊散的瞬間,她的身子如同仙女一般飄然而起,在飛舞的花瓣中輕盈地穿梭着,硬是沒有觸碰到一片花瓣。
短短的瞬間,然而於牧野心抑或是紅淚來說,生死都只存在於一線之間,剎那之下,繁花散盡,空曠的長街上只有牧野心的劍氣在縱橫。
銀色的劍,刺骨的寒光,鬼魅般的身影,這一切直將紅淚包裹着。
忽然,就在牧野心的天劫劍落到紅淚身前之時,紅淚的身子竟然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不起來,隨即就消失在牧野心的眼中,唯有一團五彩繽紛的花瓣向着四周飛散開去。
牧野心的臉色微變,瞬間收劍,施展出天門中的最高劍意——誅神一劍,一瞬間,整條長街都籠罩她的一劍之下,長街上的青石板片片飛了起來,在劍氣的催動之下霎時間全都變成一陣粉末飛舞。
五彩繽紛的花瓣在穿梭,在牧野心的誅神一劍之下四處紛飛着,而整個場面卻不再有紅淚的出現。
紅淚忽然間到底是去了哪兒呢?碧磊不知道,牧野心也不知道,但牧野心卻知道紅淚施展的是什麼,此時,紅淚用的正是萬花門的至高絕技空花幻月,所以,此時的紅淚可以說是無處不在。
空花幻月神出鬼沒,雖然沒有誅神之劍的殺傷力,但在天涯海角中,天門數萬年來卻沒有人能夠破得了萬花門的空花幻月。
牧野心是天門中的後起之秀,而紅淚在萬花門中卻也是千古不遇的奇才,雖然牧野心比紅淚要出道得早,但是此時的紅淚已經不只是天涯海角中那個充滿着天真好奇的紅淚,如今她已經融合了驚鴻的記憶,同時驚鴻仙子的力量也在她體內覺醒。
忽然,滿天的劍氣戛然而止,飛舞的碎石一下子凝固在空中,似乎時間就這樣靜止,然而,那些飛舞的花瓣卻沒有停下,輕盈地飛舞着。
紅淚的身影在牧野心的身前徒然出現,同時那些飛舞的花瓣從她的兩側飛來,只一瞬間,就在她的身前凝結成一柄劍,劍光晶瑩剔透,劍鋒直指牧野心咽喉。
嘩啦……
隨着一陣巨響,剛纔那些靜止在空中的碎石一下子全都掉落下去,同時牧野心的劍氣也隨之消失不見,唯有天劫在她的手中輕微顫慄着。
須臾之間勝負已分,站在後面的碧磊至此竟是沒有看出一絲端倪,在他的眼中,只見紅淚化作花瓣後然後消失不見,然後又神鬼莫測般地現身,而再次出現之時,牧野心的誅神一劍竟被她輕鬆化解,而且除了地上的石板被劍氣摧毀之外其他的東西依舊完好無缺,一時間,不由得驚在原地,就連呼吸都未曾喘息過來。
“牧野姐姐,你退步了,一年前,我不是你的對手的,你還記得吧。”紅淚說着那柄直指牧野心咽喉的劍漸漸變得稀薄起來,晃神之下全就都消失不見。
牧野心臉上的肉輕微地跳動了下,說道:“不是姐姐退步,是紅淚妹妹你進步多了,怎麼了,東方前輩不是不讓你涉足人間的嗎?你不會是偷着來的。”
紅淚的眉頭輕微地皺了一下,說道:“師尊說林楓有難,只有我才能夠救他。”
“林楓……”牧野心的眉頭一下子橫挑起來,問道:“你說什麼?東方前輩知道林楓出事了嗎?”
紅淚說道:“那天,星辰逆轉,我的心像是被刀絞一般,師尊說,林楓的命運軌跡在那一刻被篡改,唯有我才能夠救他。”
牧野心的忍不住向後倒退了一步,有些無奈地搖了下頭,暗道:“原來驚鴻一直就在天涯海角里面,難怪當初師傅也這麼認爲我和林楓註定是沒有結果的。”
“怎麼了,牧野姐姐?”紅淚見牧野心的臉色不對,問道:“你臉色不大好,我剛纔不會是傷到你了吧?”
牧野心回過神來,說道:“太遲了,你來得太晚了,如果你能夠早些到的話,那你或許真的能夠救他,但是這一切都太遲了。”
紅淚淺蹙了下娥眉,問道:“牧野姐姐,你是說,林楓他?”
“不錯,他已經死了,就是他們所殺。”牧野心說着轉身手指了下碧磊,眼睛直直地盯着碧磊說道:“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呢?他可是殺林楓的兇手之一。”
碧磊原本以爲紅淚會殺牧野心,但見兩人有說有笑之時,全身的汗毛都只差沒有全都倒立而起,此時,又聽見牧野心和紅淚說起當時擊殺林楓之事,頓時更是讓他感到末日來臨一般站立不住。
“不會的。”紅淚輕微地搖了下頭,說道:“我感覺得到,他還沒有死,牧野姐姐,你能將當時的情形描述一下嗎?”
碧磊見紅淚沒有理睬自己,不由得稍微鬆了口氣,經過這些時間對紅淚的瞭解,他已可以肯定紅淚是一個不輕易動殺唸的人,所以只要紅淚沒有在第一時間殺自己,那就自己已經可以活下去了。
當牧野心將妖神殿擊殺林楓之時描述一遍之後,紅淚的臉色頓時變得焦慮起來,說道:“這下真是糟糕了,命運之輪殺不了林楓,但卻可以改變林楓的命運。”
“你說什麼?你是認爲林楓沒死?”牧野心不敢相信地看着紅淚問着。
紅淚點了下頭,說道:“命運之輪本來就是由破天創,而林楓又是破天的轉世,所以命運之輪不但殺不了林楓,反而還會將破天的戾氣激發出來,看來師尊說得對,如今只有我能夠救他了,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林楓,要在破天戾氣控制他之前找到他,那樣我就可以壓制得住破天的戾氣。”
牧野心聽得紅淚的分析,又驚又喜有懼,驚紅淚能夠到出這個天機,喜林楓還活着,懼紅淚已經記起驚鴻的記憶。
反倒是碧磊,在聽到紅淚的話之後,他整個人都呆了,他想要重新稱霸天下的夢想全都在這一刻破滅。
“這麼說來,你已經記起驚鴻的記憶了。”牧野心看着紅淚問着。
紅淚輕微地點了下頭,說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林楓,在他受強烈的刺激之前找到他,牧野姐姐,他會去什麼地方你知道嗎?”
牧野心搖了下頭,說道:“已經半年多沒有聽到關於林楓的傳言了,就連一直想要殺他的長公主在得到林楓戰死妖神殿的消息之後已都收回了對林楓的天涯追殺令,所以現在我真的不知道他會去哪兒。”
紅淚揚手指了一下東南方,說道:“那個方向有什麼是和林楓有關的呢?我出了天涯海角之後就一直跟着感覺走,現在就想要往那個方向而去,但我不知道哪裡是什麼地方。”
“羽化門。”牧野心的眉頭一下子橫挑起來,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一定是羽化門,你和他有俗世的姻緣,你的感覺不會錯,如果林楓真如你說不死的話,那他一定會回羽化門找羽化門的那幾個老頭子算賬。”
“糟糕,那我們得趕快去羽化門,如今破天的戾氣已經在他體內覺醒,一旦受到強烈的刺激,他就會爆發出來,到時候任何人都將控制不住他,那樣他又要重步萬年前的後塵。”紅淚說着變得急躁起來。
“好的,那我這就帶你去。”牧野心說着就要走。
紅淚轉頭看着一臉蒼白的碧磊說道:“萬年前你都不怕我,現在怕我了嗎?放心,萬年前我能夠求玄祖父不殺你,如今,我依然不會殺你,走吧,怎麼說我們曾經也是熟人,能夠還記得一個熟人,對於我們這種記憶萬年不滅的人真的是天大的榮幸,我不會見死不救的,如果有機會,我會幫你恢復你的修爲。”
牧野心回頭看着紅淚,說道:“紅淚,你確定要帶他一起嗎?”
紅淚說道:“經過這些事,我想很多事他會放下的。”
碧磊默不作聲,跟在兩人身後直向羽化門趕去。
……
羽化門的山門之下,白雪紛飛,林楓揹着長長的龍劍,陪着火麒麟緩步而走,他目光四處晃動着,看着這些自己曾經是多麼渴望和他們零距離接觸的一草一木,而此時,再看之時,心中卻又是另一番滋味。
如今,整個羽化門的人都忙於觀看山河榜大賽,所以,林楓一路上都未曾遇到一個熟悉的面孔,自然也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而他,明知道這兩天就是山河榜大賽的日子,他卻沒有直接趕往天邢臺,而是直接去了玉虛峰。
玉虛峰如今已經沒有他認識的人了,林楓也沒有打算多加停留,見丁玲師姐不在之後又直接去了柴房部。
柴房部依舊和兩年前一樣,林楓讓火麒麟留在外面等自己,輕車熟路的走了進去,此時,常伯正在院子中打盹,那些紛紛落下的白雪沒有一片落在他的身上,都在他身旁三尺之外落地。
林楓沒有打擾,不出聲息的走了進去,在常伯的身旁坐了下來,把玩着地上積雪。
忽然,常伯的聲音緩緩地從他口中滾了出來:“凡是離開玉虛峰的人都沒有人一個會回來看我這把老骨頭,如果有人會回來,這個人一定是你。”
林楓嘴角微動了下,說道:“常伯說笑了。”
“仙道無情,你可知道,你這一回來,你的修仙路就此斷送了,哎,可惜可惜。”
林楓無聲地笑了笑,笑罷方纔說道:“沒有情,就算修得永生,萬壽無疆又如何?和那些烏龜王八蛋又有什麼區別呢?”林楓說話的瞬間,腦海中閃過一抹畫面:
繁花深處,寒亭中,一女子孑然而立,而在她身旁的石桌上卻深深地刻着“仙本多情”四字。
林楓想着,說道:“一千年前,有個女孩子不是說過仙本多情的嗎,只是有很多人就是頑固不化,當然沒有說常伯你。”
“看來你聽過這個故事,那個人就是玉鳳仙子,那你應該也知道她最後的下場吧,不但害了金龍還害了自己。”
林楓沒有說話,思緒沉寂在一千年前的情境之中,許久,方纔回過神來,同時也站起身來,說道:“常伯,以後多加保重,也許,晚輩沒時間來看你了。”
常伯一下子睜開了一直緊閉的眼睛,看着林楓說道:“年輕人,收手吧,和羽化門斗,就是和天鬥,你鬥不過他們的。”
林楓微愣了,回頭看着常伯,說道:“常伯此話怎講,難道能夠看得穿晚輩的心思?”
常伯輕微地搖了下頭,說道:“不是我能夠看穿,是你身上攜帶的殺意實在是太濃了。”
“殺意?”林楓微愣了下,說道:“可是我沒打算要幹嘛,我只是想要明白一些事而已,就這麼簡單。”
“是嗎?”常伯的眉頭輕微地皺了下,然後又揮了下手,說道:“去吧,大概是老夫看錯了,好了,以後也要多加珍重。”
林楓抱拳道:“那晚輩這就是拜別常伯了。”
林楓走轉身走出了院子,來到火麒麟身旁,摸了一下火麒麟的後背,說道:“我們走吧,去劍聖堂看看師傅後就去天邢臺,天命長老應該就在那裡,我和他之間的事也該好好算算了。”
林楓走後,常伯的眉頭忍不住的皺了又皺,忽然一下子站了起來,暗道:“好重的戾氣,看來羽化門要出大事了。”說着匆匆趕回房間收拾東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