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7 內樓
拓拔汗推薦的飯館果然不錯，環境幽雅、服務周到，幾乎每一道菜都可圈可點。
拓拔汗平時非常沉默，就算是指揮的時候也言簡意賅，極具威嚴，這時卻表現出了難得的熱情，對常鳴非常周到。
常鳴略有些心不在焉地附和着，不時擡起眼睛，打量拓拔汗一下。
時間久了，拓拔汗也覺得不對了，他笑着問道：“怎麼了？我有什麼不對嗎？”
常鳴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問道：“剛纔那樣的事情，時有發生嗎？”
拓拔汗的眉頭馬上皺了起來，憤憤地說：“在中央坤州不算太常見，但也時有發生。有些機關師就是忘本，他們根本不記得自己賴以維生的技術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對神殊無敬意不說，竟還有這種瀆神的惡行！”
常鳴說：“不過只是一個神像而已，也不算機關神的本體……”
拓拔汗正色道：“小常，這你就錯了！神像憑依的不是神的本體，而是神的精魂！對一座神像都能如此對待，完全可以想見他的內心是怎麼想的！”
常鳴說：“剛纔他正跟自己的妻子發生爭執，也是一時激憤……”
拓拔汗嘆道：“小常，你的心實在太軟了。我知道你不忍心看到剛纔那些事，可是你要想一想，人的行動代表的是什麼，正是他內心的想法！他內心是怎麼想的，自然而然就會在自己的行動裡表現出來。這個人對神沒有敬意。自高自大，自私自利，從這樣一個行動裡，就已經充分體現出來了！有這樣的想法，得到這樣的結果，一點也不爲過！”
常鳴沒有說話，拓拔汗卻意猶未盡：“不行我回頭想辦法讓這人蔘加一下測試，他的融合度絕對極低！這樣的人，做出了瀆神的行動，當然要殺雞儆猴。給中央坤州的其他人看看！”
常鳴遲疑片刻。試探着問道：“我一直以爲，對神的信仰是發自機關師內心，是自發的……”
拓拔汗拍案叫好：“說得好！對神的信仰的確是發自我們內心！是自然而然生髮出來的。神賜給人類機關術，相當於賜給人類了新的生命。對這樣的神。我們不敬仰。簡直是忘恩負義！”
他滔滔不絕地說着，也不是是有意還是無意，迴避掉了常鳴真正的用意。
常鳴其實是想說。信不信神，難道不是機關師的自由嗎？神殿一直如此宣揚，表現得寬容大度，爲什麼拓拔汗，或者說神殿，能夠理直氣壯地執行懲罰。
不過拓拔汗的話無形中也給了他答案。
所謂的自由，只是口頭上說說。神殿其實無孔不入，由形至神，在任何一個角度上都壓制着人類，不讓人類有分毫逾矩。
他擡頭看了一眼天空，諷刺地一笑，低頭的時候卻笑道：“謝謝隊長見教，我明白了。”
是的，他明白了，或者說，他比以前明白得更多了……
拓拔汗舉起酒杯，跟他的茶杯一碰，朗聲大笑道：“明白就好！不過我相信你，你也不可能不明白。嘖嘖，99%的融合度，僅次於聖旗大人。小常，你跟神的距離相當接近啊，難怪黃金祭司大人會把你送到我們這裡來。我們真是揀了個大便宜了！來，乾了這杯，說不定沒多久，我就得改口叫你一聲大人了！”
“叮”的一聲，兩個杯子碰撞了一下。兩人相對大笑，心裡的想法，卻只有自己才知道。
……
這一天休假，常鳴沒有回去葉宅，反倒抽空去石炭城馮家看了一眼。
常鳴和連照暉都不在，只留下馮來貴一個人。這十天，他真正顯示出了一個巔峰級機關大宗師的實力，把研究進度向前推進了一大步。
常鳴觀看完他的研究成果，連聲讚歎，點頭說：“不錯，就像這樣下去最好了。”
馮來貴謙虛地說：“還多虧了你們倆給我指出方向。對了，還有一件事……”
常鳴的目光在面前的大量資料上留連，漫不經心地問道：“什麼事？”
馮來貴說：“之前我們倆有協議，你助我們改進馮家人的靈魂結構，馮家開放內樓給你。現在靈魂研究已經走上正軌，內樓還沒開放……你倒是一點也不心急！”
常鳴一拍腦袋，笑道：“對對，險些忘了。”
馮來貴眼神複雜地看着他，心想，馮家是中央坤州七大宗族之一，馮家的內樓是自永恆紀元傳下來的，多少人可望而不即。結果這小子竟然“險些忘了”！
如此不放在心上……可關鍵是，馮來貴知道得很清楚，這小子的確有不放在心上的資本！
他嘆了口氣，轉身說：“來吧，我帶你過去。”
常鳴之前是真的忘了，他手上正在進行的事情實在太多，內樓只是其中一個小面，被擠在裡面的確很難發現。
不過馮來貴現在一提，他的興致馬上就濃厚起來。
七大宗族是永恆紀元的遺民，他們是當年永恆紀元滅亡時，被神所拯救，留在中央坤州定居下來的那羣人。
常鳴當時聽到這個故事時，就想到了幾點挺有趣的事情。
據陰梅影的表示，神不是一開始就救了這些人的，而是等到末日後期，他們聚集到同一片土地上時，才把這片土地升至天空，形成了中央坤州。
首先，這羣人能在山崩地裂、天搖地動的末日環境裡生存到那個時候，肯定不單只是運氣好，也相當有實力！
然後，他們爲什麼會聚集在那裡，他們之前曾經有着什麼樣的聯繫？
再者，神爲什麼不救別人，單救他們，他們跟機關神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
所有的這些歷史，都值得商榷，也讓常鳴對七大宗族的隱藏機關術產生了更大的好奇。
馮來貴邊走邊說：“馮家的秘傳機關術與精神力密切相關，是從永恆紀元時流傳下來的。這麼多年下來，中間有不少失傳和散佚的部分，留存下來的內容，可能是七大宗族裡最少的。”
這話說來傷感，馮來貴的態度卻比較坦然。關鍵也是因爲他明白了，馮家沒落不只是因爲馮家人無能，也是因爲他們在靈魂上的先天缺陷！
你教給一個天生瞎子的人高超的繪畫技術，他沒辦法把它完全保存下來，是他的錯嗎？
而且，現在這個瞎子已經有了復明的希望，這已經很值得慶幸了。
兩人很快來到馮家後院的正中心。常鳴之前曾經經過過這裡，那裡是一片茂盛的樹林，他當時只是從上方掠過，沒有進去看過。
現在馮來貴把他特意帶到這裡來，他的精神力向裡一掃，果然發現了一些異樣的波動。
“在那裡？”常鳴問道。
馮來貴點頭：“對，就是那裡，我們過去吧。”
站在樹林外面，馮來貴平靜下來，對常鳴說：“這裡是馮家的禁地，外圍設置了很多防禦機關，只有特定的路線才能進去。看好我的步子，不要踩在外面了。”
說着，馮來貴大步流星地向裡走去。很明顯，他的步伐有一定的規律，但他踩下的時候毫不猶豫，好像走過千百遍一樣。
常鳴第一次走，也並不比他慢。馮來貴剛剛踩出腳印，常鳴就緊緊跟了上去。而且常鳴還沒有全神貫注，他不時地打量着周圍，目光落在幾個定點上。
雖然只是一片後院的樹林，但它比想像中茂盛陰暗多了，枝椏間流動着隱隱的霧氣，暗處彷彿藏着無數的危險。
沒錯，的確是永恆紀元風格的機關！
常鳴何等敏銳，馬上在這裡看出了機關的端倪。無論是機關本身，還是機關佈設的風格，都是常鳴所熟悉的。看來陰梅影說得沒錯，馮家的確是獲得了永恆紀元的傳承。
有馮家族長帶路，兩人很快來到了樹林的中心部位。
常鳴眼前豁然開朗。
淡淡的霧氣到這裡就完全無法侵入，樹林中間出現了一大片空地，泥土地面轉換成了堅硬的石板。陽光從天空直射而下，照在石板路廣場上的一根根金屬柱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馮來貴停步轉身，對常鳴說：“這裡就是馮家的內樓了！”
他們已經穿過了樹林裡的防禦，“內樓”裡是沒有陷阱的。馮來貴快步走了過去，手指在金屬柱子上輕輕撫過，說：“這裡是內樓的全部內容，只有族長和部分長老才能進入。你是第一個進入內樓的外人。”
常鳴笑道：“壓力大嗎？”
馮來貴突然笑了起來：“沒有壓力。我突然覺得很輕鬆！”
他不是說的假話，他的表情的確有些豁然開朗的樣子。彷彿內樓的秘密是個重擔，長年壓在他身上，這時突然被人分擔出去了。
馮來貴正色道：“不過，雖然內樓的全部內容都在這裡，但按照馮家人以前的經歷來看，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見全部內容的。相應的精神力只能開啓相應的篇幅。這些金屬，我們叫做神拂卷，神拂卷一共七卷，四十九章。到現在爲止，我只能看到第四卷的第五章。”
常鳴問道：“我記得……你的精神力是四級丁等，巔峰級機關大宗師？”
馮來貴點頭：“對！”
四級丁等的精神力只能看到第四卷……
常鳴環視四周，笑了起來：“那就讓我來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