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4 一己私慾
於孟瞬間瞪大了眼睛。{
他剛纔還在想，人類的憤怒已經完全沸騰，這時候只要有人稍微一引導，很有可能發生暴亂。人類很有可能直接衝進關押機關神的牢房裡，直接處決他們！
幸好常鳴事前做好了準備，人羣裡早就混進了事先安排好的人，他們用各種方式維護秩序，使人們的情緒不至於走到另一個方向去。
即使如此，當情緒升騰到這種地步時，常鳴怎麼才能把事情重新引入正軌？
他想了種種方法，都覺得很棘手。虧他自己還以爲自己擅長處事呢……
結果他沒想到，常鳴根本什麼也不需要做！
他只是站在臺上，擡起一隻手，整個世界就安靜了下去！
屏幕上的畫面早已變化，無形的鏡頭從天穹大陸細化下去，掠過一個個城市，掠過一個個機關公會前的廣場。
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廣場上的人一開始還在揮拳大罵，臉孔氣得通紅。這時候，他們卻重新站直了身體，拳頭放了下去，眼睛緊緊地盯着屏幕，盯着屏幕上的這個人。
常鳴微微一笑，他們彷彿受到感染一樣，狂怒漸漸隱去，迅速平靜了下來。
這幕場景簡直令人震懾！
於孟知道常鳴的聲望非常驚人，但他完全沒想到，他竟然已經達到了這種地步。只要他一出現，所有人立刻安靜，準備聽他說什麼。只要他露出一個表情。所有人的心情都會同時被引動！
……
與此同時，奇門城的計算中心裡，正人來人往。
各種各樣的組合機關正發出嗡嗡的聲音，彷彿一首沉靜的樂曲一樣。平時這裡非常安靜，除了機關的聲音很少會有其它聲響。
而今天，像是一個籃球場那麼大的房間裡，擺滿了屏幕，足有上千個。
每一個屏幕上都顯示着圖像，每一幅圖像都不一樣。這正是天穹大陸各主要城市機關公會前的情景，工作人員正嚴密監視着每一處。唯恐發生什麼動亂。
屏幕上不僅有圖像。還有聲音從旁邊的傳聲器裡發出來。
一開始，於孟說話時，聲音略微有點嘈雜。大部分人在專心聽他說話，少部分人還在竊竊私語。
接下來。當於孟成功煽動起人們的憤怒時。工作人員第一時間調小了聲音。
即使如此。聲波仍然像巨浪一樣席捲整個空間，衝擊得工作人員們險些連耳朵也聾了。不過，這也正是他們工作最緊急的時候。他們事前就得到了通知，他們一個個分區域緊盯着屏幕，監視着上面的一舉一動。
突然間，所有的聲音全部消失，一個也不留。人們的表情變得平和下去，工作人員們也一起露出了笑容。
他們擡頭看了一眼正中央那塊最大的屏幕，喃喃道：“果然……”
事前安排流程時，他們曾經出現過跟於孟一樣的想法。但這些人全部來自藍翔競技，是藍翔技校的核心成員，對常鳴的信心可謂是根深蒂固。他們當時異口同聲地說：“這時候就應該常大人出場了吧？”
果然，現在常鳴一出場，他們的工作立刻輕鬆下來，可謂是萬事無憂！
……
廣場上，常鳴終於開了口：“大家現在心裡的想法，也是我曾經的想法。”
“那我們就殺了他們，爲那些死去的人復仇！”
一個人這樣高呼，再次被許多人附和，眼看着，憤怒的狂潮將要重新升起。
常鳴的手往下按了按，只是一個動作，所有人再次安靜。
……
計算中心裡，一個工作人員緊盯着屏幕，狐疑地問道：“咦？這個說話的人是在西鉑州啊，常大人是怎麼聽見的？”
是的，他們現在處於監控狀態，很多事情、很多聲音都比別人看得清楚、聽得清楚。
而常鳴在神殿中央的高臺上，那裡的屏幕的確有顯示部分畫面，但不可能有多餘的聲音。可常鳴卻直接回應了這個人的話，就像面對面交流一樣！
工作人員們古怪地對視一眼，最後同時感嘆：“不愧是常鳴大人！”
……
常鳴的目光溫和而冷靜，它透過屏幕，通過信號傳遞到天穹大陸的每一個角落，被所有人接收到。這目光極具感染力，大家的心也跟着變得平和起來。
常鳴的話幾乎掏心掏肺：“我從小跟着爺爺一起長大，真正進入這個世界時，已經成年。我從東梧州閩嶺山脈的金竹村出發，開始接觸到更多的人。”
說着，他看向某個方位，點了點頭。
……
紫檀城前的廣場上，一小羣人立刻叫了起來：“我就是金竹村人，常大人這是在跟我們打招呼呢！”
“哈哈哈哈，沒想到，常大人還記得啊！”
這些人果然都是從金竹村來的，他們的話迅速引起了周圍一圈人的嫉妒，另一個年輕人突然也叫了起來：“對了我想起來了，常大人曾經到我的商店裡來賣過配件啊！”
有些人認得出來，這人正是紫檀城明明配件商店的店員，在那裡幹了好幾年的。他得意地大聲說：“我想起來了，當時常大人賣的配件質量特別好，都是精良等級的。後來我們就是靠這批優質配件，重新定位，發展起來的！”
旁邊馬上有人湊過去問道：“那當初的配件呢？你還有留嗎？有的話我要買！”
“我也要！”
“我也要！”
年輕店員撓了撓頭，後悔地說：“當然沒留，早就出貨全部出出去了……早知道有今天的話，我自己也要私藏兩個下來。也可以當傳家寶啊！”
“就是，你太蠢了！”
“你們閉嘴！”
一個聲音突然吼道，“常大人還在說話呢！安靜下來好好聽！”
紫檀城廣場上頓時安靜下來，這個人卻摸着鬍子，得意地喃喃道：“哼，當初接待常大人，給他主考機關學徒的，可是我呢……”
他更得意的是，當初常鳴用來測試的那個圓球，他早就收藏了起來。原本是爲了研究常鳴的手法技巧。琢磨他是怎麼拿到這樣的高分的。沒想到現在常鳴成了大陸第一機關師，那個球早就升值到飛起了。
“不過，我可不會把它拿出來賣。下次把老高他們叫到家裡來，讓他們見識見識。倒是不錯……”
……
常鳴說：“我對天穹大陸的第一個疑惑就是。爲什麼人跟人之間。差別會這麼大？機關這東西，做出來就是讓人用的，爲什麼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卻連盞機關燈也用不起？”
他在臺上來回踱了幾步。緊緊皺起了眉頭，彷彿極爲不解，“如果說是因爲能量核晶很昂貴的話，這個世界充斥着各種各樣的能量，爲什麼我們不能用其它能量來代替？”
“後來我才知道，這是因爲純潔禁令。純潔禁令有一個很美好的名稱，也有着很美好的理由。爲了維護機關術的純潔性，爲了讓機關師們走在正道上，不至於踏上歧途。”
“但是，機關術本身就多姿多彩，極富變化，爲什麼要死死限制住機關師，讓他們固步自封，不敢多走一步？”
常鳴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我不理解。”
“後來機緣巧合，我知道了很多事情，對機關神的疑惑越來越深。但真正讓我產生衝動，想要讓人類擺脫機關神的控制，甚至向他們復仇的，還是那件事情！”
他轉過身，目光如電，緊緊地盯着上方的屏幕。
屏幕上一片亮光交織，幾乎什麼也看不見。漸漸的，人們可以從白光中看見一些扭曲的黑影，那彷彿是幾個人，他們正在雷電的懲罰下痛苦扭曲。畫面無聲，但所有人同時從其中看中了痛苦、看見了不屈，看見了不悔。
他們突然意識到了這是什麼。
那是機關戰爭之後的一場神罰。
東梧州利用種種計謀與巧妙安排，贏得了睽違三十年的勝利，把東梧州從滅亡的深淵裡拉了出來。機關神承認了他們的勝利，卻宣佈他們獲得勝利的手段是違禁的、非法的。因此，神罰騎士對東梧州機關戰爭幕僚部的所有人全部施予了神罰，用雷電長時間處刑至死。
而這樣的神罰，只是人類數千年來的其中一次。無數次神罰，把人類死死地壓制在一個狹窄的範圍裡，讓這個世界出現了種種問題。這一切，全部都是爲了他們的私慾，爲了牢牢地把人類掌握在他們的手心！
事實上，人類是可以強大的，是可以超過機關神的！
“這是我決定對付機關神的導火索。”常鳴說得平靜而坦誠，“我也不願意隱瞞大家。事實上，這是爲了我個人的仇恨。我初出茅廬，不諳世事。純潔禁令對我來說如同一紙空文，我聽在耳朵裡，並沒有記在心裡。我傲慢地擬定了一個出格的方案，沾沾自喜於它對機關戰爭的作用。我以爲以前沒有這些內容，是因爲我比較高明，卻從來沒去多想，究竟是爲了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東梧州急需一場勝利，所以採用了我的方案，而事後，他們卻把所有的罪行一肩承擔起來，東梧州幕僚團全體成員被神罰至死，親王顧青庭被放逐幽靈島。他們保護了我，卻以身赴死！”
他的聲音漸漸激動起來，“那時候我就在想，爲什麼？爲什麼連這點自由也不放給人類，這明明是人類自己的事情！”
“那時候我就下定決心，我要變得強大起來，我要打進神域，我要消滅所有的機關神！”
“這是我對機關神的復仇，也是我活下來應該去做的事情！”
他退後一步，向着屏幕深深躬下身去，“這場對付機關神的戰爭，對於我來說，是一場復仇之戰，也是我的個人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