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2 一筆
當常鳴開始起筆的時候,黑蝕霧也跟藍星一樣,完全僵住了。
它原本只是霧氣,隨時隨時都在不斷變幻,時而擴張,時而收縮,波動個不停。但這時候,它像是被什麼東西固定住似的,連一點線條也沒有變化。
短短的數息間,它突然反應過來了,突然開始暴動!
它瘋狂地向着常鳴撲過來,猶如驚濤駭浪,要把他完全淹沒!
之前就算是藍星不斷刺疼它,它一直追着藍星,也只是探出了自己的一部分,根基仍然停留在半星中央。
而這時,它的“下半身”從半星裡不斷涌出來,像是要完全抽身而出,再也不顧那個根踞地,一門心思地想要消滅常鳴。是的,在這個極危險、極可怕的動作完成前,把敵人消滅掉!
片刻後,黑蝕霧一縷不剩地離開了只剩一半的地飛星,鋪天蓋地地涌了過來。
實際飛起後纔會發現,這片黑蝕霧有多麼巨大,那可是佔據了半個星球的規模!
它瘋狂地撲到常鳴面前,把他團團圍住。常鳴的身體跟這龐然大物比起來,渺小得像一粒微塵。他的周圍仍然散發着金色的光芒,這是以和神紋爲主體形成的一面護盾,天然剋制黑蝕霧,所以之前,黑蝕霧片刻不敢往裡侵犯。
但這時,黑蝕霧彷彿感受到了常鳴正在做的事情的危險程度,它再也不顧這剋制,拼命地往護盾上壓上去!
這一下,黑蝕霧像是被燒紅了的鐵塊按上的雪堆一樣,快速地融化着。“融化”的地方,全部會消失得無影無蹤。轉眼間,黑蝕霧就缺了一大塊。
但這缺失的一塊跟它整體的體積比起來可以說是微不足道,它完全不顧損失,繼續拼命地攻擊着護盾。
它貼着護盾,體積越來越小。這一方面是和神紋給它造成了損失,更重要的是。它本身也在壓縮自己的體積。它越變越小,卻越變越結實。原本水流一樣濃黑的霧體漸漸變得猶如固體,即使是光線刺過來,也完全透不過去。
最後,它變得只有原來的十分之一大小,卻結實堅固無比,像一塊碩大無比的石頭。砰砰砰地重重擊砸着護盾,硬生生地要把它鑿開。
水能克火。但是過大的火勢只會把水燒乾;火能融雪,但龐然的雪量會把火砸得連一縷煙也不剩。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和神紋固然是黑蝕霧的天敵,但在過量的黑蝕霧面前,這一點和神紋又能起得到什麼作用?
沒一會兒,常鳴周圍的光膜開始搖搖欲墜,某些地方出現了薄弱的狀況。黑蝕霧雖然智能低下,但並不是完全不能判斷情勢。一見這情況,它立刻越發聚攏,拼命地攻擊這個薄弱點。
情勢已經極爲危急。常鳴卻一點驚慌也沒有。他的表情淡定得近乎神聖,全部心神都凝注在自己的手指上。一點濃厚的金光匯聚於此,氣勢微緲卻又龐然,好像帶着整個世界的全部重量,緩緩地移動着。
一個極爲玄奧的筆畫在黑暗中生成,它至簡而又至繁,每一點細節。都包含着無數的規則。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被這樣簡單而又原始的規則制約。
護盾搖搖欲墜,黑霧又是一次重擊。它消滅了黑霧的一部分,但已經只剩薄薄一層。
黑霧再次重擊,護盾的那個薄弱點正好完全被擊破,堅實的固體黑霧立刻瘋狂地向着中間涌入!它要在筆畫成形之前。幹掉常鳴!
這時,一點金光突然大亮!它向外輻射出極其劇烈的光芒,這些光芒全部都不是直線的,而是由無數波動的神紋組成。這些神紋以和神紋爲基礎,旁邊附屬大量的其他神紋。它們相互配合,共同產生着作用。這道光,就像一把利劍。瞬間與黑蝕霧短兵相接,刺進了這個實體的核心!
黑蝕霧被這道光完全定住,這一刻,它所有的動作都完全停止了,下一刻,它像是垂死掙扎的蛾子一樣,動作得越發劇烈!
常鳴把手搭上藍星的胳膊,沉喝一聲:“帶我走,越遠越好!”
之前藍星完全被眼前神奇的一筆攝住,即使黑蝕霧將要破盾,將要帶來險惡的危機,她也全然無視。她的眼睛裡,心裡只有那一筆,除此之外,什麼也不剩。
即使是現在,她也木然僵立原地,眼中有無數光影此起彼伏。這時,常鳴一聲暴喝,硬生生地把她從那種玄奧的領悟里拉扯了出來。她愕然看向常鳴,發現他滿臉蒼白,額上大股大股的汗水向下滑落,整個人已經完全透支!
而且,他的精神力極度衰竭,只能勉強維持在黑暗空間裡的行動,一個搞不好,就會失去對身體的控制。
顯然,那一筆對他來說,也完成得極爲困難!
藍星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向着遠方疾掠而去!她已經用盡自己的全力,常鳴卻仍然用微弱的聲音說:“快點,再快點!”
藍星知道他這句話絕不是沒有來由,她一咬牙,咬住自己的一根手指,硬生生地把它咬斷,吃了進去!
鮮血頓時灑遍空中,常鳴虛弱地看了她一眼,竟然沒有阻止。
利用這最後的手段,藍星的力量上升了一個等級,速度再次提高三成。
這時,在他們原來的位置,巨大的黑蝕霧像一個黑色的巨人,仍然在與那道金光拼命地搏殺。金光無人控制,在黑霧裡竄進竄出,每次穿刺,都會擊散大量黑蝕霧,將它們消彌於無形。
被不斷傷害的黑蝕痛苦地翻滾着,它拼盡全力,勉強聚攏,想要進行反擊。這可是腐蝕一整顆星球的黑蝕霧,體積之巨大極爲驚人。即使是常鳴這驚天一筆,也沒辦法在頃刻之間把它完全搞定。
它向外飄散出無數黑霧,抓住地飛星周圍所有的隕石,把它們當成自己的武器。
這些黑霧延伸得極快極廣,甚至有一些衝到了常鳴和藍星的面前。
好在常鳴一開始就做好了應對,藍星一手攬着常鳴,另一隻手緊緊抓着長矛。長矛上的七個星點發出劇烈的光芒,向外驅散着黑霧,少量能接近他們的,也迅速被消除。
轉眼間,他們就已經飛到了血域結界面前,藍星目光一掃,立刻驚疑不定地問道:“怎麼回事?血域結界怎麼變成這樣了?”
在他們面前,血域結界出現了巨大的裂口,規模甚至遠超之前。藍星粗略估計一下,這應該是有六座血界塔被破壞了,只剩最後兩座,勉強維持着結界的運行!
常鳴被她帶着飛行的這段時間,正在勉強恢復。他嘆了口氣,說:“看來黑蝕霧在那邊埋下的棋子不止微明一個,那頭把我們送進空間門,這頭也出事了。”
血域結界是由當初主神設下,裡面包含了和神紋的部分,少量黑蝕霧到這裡自然會被消滅。這一塊地方, 暫時相當於一個安全島。
常鳴鬆開藍星,苦笑着搖搖頭:“我現在精神力幾乎被抽空了,需要恢復一下。”
藍星焦急地看向戰場方向,卻毫不猶豫地說:“您請儘管恢復,我會在這裡守着您!”
常鳴二話沒說,只是點了點頭,找了塊隕石盤膝坐在上面,閉上了眼睛。
藍星緊抿着嘴脣,目光中隱現焦急。她一時間轉頭看向身後,到這裡,仍然隱約可見黑蝕霧。它已經被消滅了不少,但剩下的部分仍然很多。金光在中間竄進竄出,光芒卻是絲毫未減。
藍星不知道那道金光究竟是什麼,但她回憶起常鳴剛纔畫出它的感受時,卻對它莫明地有了一些信心。按照這種情況發展下去,被消滅的一定會是黑蝕霧!
她又看向另一邊。她剛剛凝目望過去,血域結界的裂口再次擴大,這代表着血界塔又被破壞了一座,只剩下最後一座勉強支撐了!
戰場上到處都是一片混亂,兩波機關神絞結着衝殺在一起,藍星駭然發現,這樣旁觀着看上去,她竟然完全分不出哪邊是己方,哪邊是敵方!如果不是新型黑蝕神的目標非常明確,就是衝着破壞血界塔而去的,她現在加入戰鬥,也不知道自己應該選誰當對手。
新的這波黑蝕神就像微明一樣,身法靈動,戰法多變。他們顯然擁有更高的智能,還會相互配合。而且,他們天生帶有一種心意相通的感應,默契遠超普通的機關神。他們聯手衝擊,機關神竟然毫無辦法,只能勉強支撐。
只見血界塔前,一個又一個機關神倒下,死去。藍星緊緊地盯着那邊,心情越來越焦急。她心知自己現在就算是過去也幫不上忙,只有送死的份。但她還是無比着急,恨不得親自上前助陣!
剛剛她帶着常鳴拼命逃出來時,咬掉了一根手指,暫時把力量提到了最高。這時,噬身大法的時效漸漸過去,她隱約感到了虛弱。
她無心休息,全心全意地關注着戰況,緊緊握緊了拳頭。
時間漸漸過去,藍星越來越焦灼。黑蝕神們已經逼近血界塔前,眼看着就要攻破它了!
這時,一隻手輕輕按上她的肩膀,一股熱流從身體接觸的地方直涌而入,注入藍星的身體。這股熱流所過之處,藍星的疲倦、虛弱像雜質一樣,被衝得乾乾淨淨。轉眼間,除了還缺少一根的手指以外,她已經徹底恢復了原狀。
常鳴站在她身後,說:“等急了吧?謝謝你,現在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