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明靜靜的看着站在馬下的趙浩軒,嘴脣噏合了幾次,臉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詭異微笑,忽而轉頭對西壠帝國的將士們高聲說道:“你們的將軍已經被我俘虜了,馬上投降吧。”言語之中,霸氣十足。
哄
兩軍將士聞言,盡皆鬨然一片。
這都還沒動手呢,自己的將軍就被敵人俘虜了?
張華明的一句話,就像是突如其來從天而降的晴天霹靂,將西壠帝國的將士們劈的七暈八素,半天分不清東南西北。
太快了,劇情發展的太快,完全不按套路,讓所有人一時都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
哪怕是夏朝帝國的騎兵們,此時也有些目光呆滯:敵軍主將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被自己的‘不敗戰神’給俘虜了?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主將被俘虜,就等於軍隊的主心骨被人拆了一樣,軍心立時崩潰,鬥志跌落到谷底,羣龍無首的西壠帝國士兵頓時陷入一片慌亂中。
“趙浩軒,你可願歸降於我?”張華明不顧西壠帝國軍隊的慌亂,兀自當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向心緒複雜不已的趙浩軒問道。
靜靜的沉默了片刻,在夏朝帝國將士好奇的目光中,在西壠帝國將士們急切期待的目光下,趙浩軒緩緩彎身單膝跪下,鄭重其事的朝張華明行了一禮,口中用堅定的語氣說道:“末將趙浩軒,願歸降逍遙王。”
轟
如果說張華明將趙浩軒擄爲俘虜對西壠帝國將士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靂的話,那麼趙浩軒此時說的話就無異於平地驚雷炸響,徹底斷絕了西壠帝國士兵們心中最後的一絲等待和期盼。
剎那間,整個西壠帝國軍隊亂作了一團。
“這個該死的趙浩軒,原以爲他是一個忠義之輩,是值得我們跟隨的將軍,沒想到原來是一個釣名沽譽貪生怕死忘恩負義的無恥小人之輩,老子當初真是瞎了眼看錯人了。”西壠帝國士兵中有人憤怒的大聲咆哮道,看他臉色漲紅渾身顫抖的模樣,可見他的憤怒已暴漲到了什麼程度。
“麻痹的,一點骨氣都沒有,還將軍,將你麻痹,真是丟盡我們西壠帝國的人的臉面。”另有士兵異口同聲的破口大罵道。
“趕緊去死吧,你這個沒用的廢物垃圾,西壠帝國的叛徒,虧你還是西壠帝國人,居然貪生怕死到投降敵人,難道你就不怕你的子孫後代將來會以你爲恥嗎?”
“真想把你的祖宗十八代骨頭全部從土裡刨出來,好好問他們當初都是怎麼教育子孫後代的,簡直枉爲人臣,枉爲人子,枉爲人父。”
“將軍,您爲什麼要投降?您不是常常對我們說,身爲一名軍人,就要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就要寧死不得向敵人投降,就要頂天立地做個敢作敢當的男子漢大丈夫,就要……將軍,這些話都是您日日耳提面命的,難道您都忘了嗎?”常年跟隨在趙浩軒身邊出生入死的貼身將士悲痛欲絕的望着趙浩軒,猶自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所有一切。
“將軍,您是不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纔不得不向他們投降的,您倒是說啊?難道你真的忍心看着讓我們這些昔日跟隨您的手下和您成爲不死不休的敵人嗎?”亂糟糟一片的西壠帝國軍隊裡傳出一些士兵不甘的詢問聲。
“不可能,不可能將軍,您一定是在說謊對不對?”
……
也許是因爲信任的太深,所以更加無法承受被人揹叛所帶來的沉重打擊。
西壠帝國軍隊裡的士兵瞬間分成了四派,有滿臉憤怒死死盯着趙浩軒這個叛徒恨不得抽他筋吃他肉喝他血的,有一臉悲傷不敢置信的,有猶豫不知道該怎麼做的,還有已經開始策馬轉身向陰風關裡奔逃而去的。
好好的一支戰鬥力不俗的軍隊就因爲兩個主將之間的交鋒而變得支離破碎。
趙浩軒神情木然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幕,看着昔日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對他破口大罵,看着他的好兄弟們悲痛莫名,看着自己曾經統率的衛戍天下第一關的精良部隊此時變成不堪一擊的一團散沙,心中一陣心絞般劇痛,鼻間一酸,兩顆熱淚從眼眶裡順着被風吹日曬的臉頰緩緩流下。
自加入軍隊開始就從未再流過一滴淚的鐵血漢子,曾經衛戍天下第一關的主將,那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如今卻獨自一人默默無聞的黯然落下他生平第一滴淚。
對流血不流淚的鐵血男人而言,一滴淚的價值便等於他的生命。當他落淚的時候,也是他最脆弱最不堪一擊的時候。
他趙浩軒何等頂
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能會爲了所謂的功名利祿便放棄自己衛戍一生的故國轉而投入敵人的懷抱,他又怎麼可能捨得拋下這些曾經和他浴血奮戰,無數次死裡逃生的兄弟們。
他真的無法拋下這些情同手足的兄弟們,無法丟棄自己曾花費二十年時間日夜守衛的故土邊疆,無法摒棄自己曾堅守一生的信念。
人生匆匆數十載,有幾個二十年?
執着一生的信念又怎能輕易放棄的了?
情同手足的兄弟,一生又有幾個?
趙浩軒不想,真的不想這樣做,可是他沒辦法,他不得不這麼做,哪怕丟棄自己的信念,哪怕丟下曾經誓死堅持的信念,哪怕放棄自己堅守的故土,哪怕從今往後將揹負一生的罵名,他也在所不惜。
只要這些兄弟們還能好好的活着,哪怕讓他下地獄,他也不在乎,更何況只是區區罵名而已。
“你若不歸順於我,我就屠城,屠盡陰風關,屠盡你的這些將士兄弟”張華明輕輕在他耳邊說過的話猶在趙浩軒耳畔迴盪。
“簡直就是惡魔,一個可怕的惡魔。”趙浩軒擡頭凝望着巍然不動安坐在馬背上的偉岸身影,眼神複雜,口中喃喃自語着。
這個可怕的惡魔,在用他的武力和智慧逼迫自己一步步淪爲他手中的棋子;這個可怕的惡魔,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無論陰謀陽謀都使用的如此淋漓盡致。
趙浩軒雖不敢自詡英勇謀略天下無雙,卻也絕對算的上是西壠帝國乃至武者大陸的名將。
高超一流的武尊中階修爲,溝壑萬千的胸中謀略,重情重義的血性漢子。
他曾經十分自信,只要給他一個舞臺,他一定能盡展胸中抱負,開創不世之功,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可是現在,在遇到這個可怕的惡魔之後,他才知道昔日的自己實與坐井觀天無異,才明白什麼叫做真正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在與張華明這一場沒有硝煙的交鋒中,趙浩軒敗了,而且敗的一塌糊塗,他的每一步都全部在張華明的算計之中,而他卻始終無法看透張華明的想法。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知己不知彼,必敗無疑。
這一戰,趙浩軒敗得心服口服。
哪怕最後的那句恐嚇威脅,雖然卑鄙無恥,趙浩軒心中亦有諸多不甘和怨恨,但心中仍對他欽佩不已。
面對兄弟下屬們的頻頻指責和謾罵,以及一聲聲讓人心酸的質問聲,趙浩軒無法辯駁,他所能做的就是沉默。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各位西壠帝國的好兒郎們,叛徒已經歸降敵國,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願意爲帝國拼死一戰的,都跟我李某一起上陣殺敵,把他們殺的屁滾尿流,哭爹喊娘,讓他們滾出咱們的陰風關。”西壠帝國軍隊中,一個軍官模樣的壯年男子舉劍指天,神情堅定的高聲大叫道。
那壯年男子大概武鬥王境界的修爲,一聲怒吼,頓將喧鬧一片的軍隊變得安靜無比。
“是個爺們的,就拿起你們手中的弓和劍,隨我一同刺向敵人的心臟,讓他們徹底感受到我們西壠帝國軍人的可怕。西壠帝國威武”壯年男子繼續用他充滿澎湃戰意的聲音高聲煽動着原本已經失去鬥志和軍心的士兵們。
“西壠帝國威武”
“西壠帝國威武”
……
一聲聲沖天而起的吶喊咆哮直衝雲霄,響徹在九天雲外,每個西壠帝國士兵的臉上都漸漸被激起的鬥志而激動的心情佔據。
也許失敗是覆滅的結局,也許失敗是爲了接下來的崛起而蟄伏,也許失敗真的是成功他**。在承受了主將叛變的慘重打擊後,原本已經無心戀戰的士兵們在同仇敵愾的情況下重新衆志成城,鬥志昂揚,洶涌的戰意盤踞在每個西壠帝國士兵的胸腔和心頭上。
此時的他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殺殺殺盡對面這些讓他們一而再再而三讓西壠帝國蒙受羞辱的夏朝帝國軍隊。
看着鼓起勇氣,鬥志煥發,戰意昂然的昔日兄弟們,趙浩軒熱淚盈眶,一滴滴欣慰激動的淚水不斷從眼眶裡溢出。
他知道自己的這些昔日兄弟們既不是在爲自己而戰,也不是在爲他們的祖國西壠帝國而戰。
他們,是在爲自己而戰,爲自己的勇氣而戰,爲自己的信念而戰。
而這一切,都是如今的自己再也無法做到的。
他再一次流淚了,是欣慰的淚,是欣喜的淚,爲他的好兄弟們終於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標而欣慰欣喜。
能擁有這樣一羣兄弟和下屬,他已經知足了,此生再也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