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一品堂的慣例,但凡是在競爭掌門的戰鬥中敗下陣來的,基本上都會被打入冷宮,不得參與政務,美其名曰:潛心修煉,頤養天年。
所以,像譚遠山這種人,原本的生活軌跡便該是默默無聞地隱居山林,若是機緣夠了,說不定能練到武學極境,湊一湊飛昇的熱鬧,否則,就只有遠離權力核心,一邊涼快的份兒咯。
只不過,這回攤上了百年難得一遇的大事,譚遠山自不願再繼續“墮落”下去,怎麼着,也得在這片亂局之中,爲自己掙些好處才行。
“大師伯過慮了,師侄雖愚魯遲鈍,但好在一品堂能人衆多,倒也不用我凡事都親力親爲,只需交代一聲,自會有手下們去辦得妥妥當當。”石敢當如是說道。
“是麼?你初來乍到,我只怕衆人不服,會陽奉陰違,壞了規矩……”譚遠山輕抿了一口茶,看似好心,實在爲難道。
“哈哈,大師伯,師侄加入一品堂,怎麼說也有兩年多的時間了,應該不能再算新人了吧?”沉吟片刻,石敢當再度開口道:“更何況,師父他老人家平日裡對我也是百般教導,希望我能早日替他分憂解難,可見,這一切都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顯然,石敢當是想透過這番話告誡譚遠山,自己乃是名正言順地坐上這個位子,對此,任何人都無法在道義方面佔據更高點。
“你師父這樣安排,還真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啊。”聽出了些許警告意味,譚遠山連忙轉移話題道:“而且,你說他又去閉了死關,預備衝擊最後的天地**圓滿之極境,這……未免也有些太過突然了吧?”
“大師伯,這事兒的確發生地太快,就連我這個當事人,也是過了好幾天後才慢慢緩過勁兒來。”石敢當長出了一口氣,接着說道:“當日,師父讓我們師兄弟幾人公平競爭,用純粹的實力去決定掌門之位的歸屬,若不是二師兄他們拼得太過厲害,又存了輕視之意,恐怕這個位子是怎樣也輪不到我坐的。”
“怪就怪在這兒了,我如何都想不通,你究竟是怎麼擊敗你那幾個師兄弟的?要知道,無論是顏寒,抑或廖智,在德才方面俱是掌門的上選,而他們的功底,更要超出你這個八師弟許多。”譚遠山仍是不依不饒道。
“大師伯,我不是已經說了嘛,足夠的實力,再加上一點點兒運氣,便成就了我的掌門之位。您老是過來人,應該能夠了解,最強的人不一定就是最後的優勝者,這其中還關聯着許多貓膩和手段呢!”石敢當意有所指道。
“哼,這倒是。”點了點頭,譚遠山深以爲然道:“倒不是我在你師父背後說他壞話,當年,若非他暗中使詐,這掌門之位恐怕也落不到他的手上。至少,我這個大師兄就自認不輸於他!”
“那是自然,大師伯德高望重,當年也稱得上是衆望所歸,只可惜……”石敢當雖不擅長說這些客套話,但爲了穩固自己的地位,也只能勉強着自己虛與委蛇了。
“算了,往事不用再提,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擺了擺手,譚遠山似是頗爲受用,開始轉而關心起石敢當來。
“大師伯,有些事,我正想向你請教。”見他心情不錯,石敢當心中一喜,趕忙又繼續問道:“聽說,兩位師叔最近幾天都在暗中聯絡門中弟子,似乎要搞些大動作出來,不知您老有沒有收到點兒風聲?”
“你說他們倆啊……”像是早知石敢當會有此一問,譚遠山一臉矜持道:“我已經有很多年沒跟他們見過面了,又哪裡清楚他們的近況。只不過,聽徒弟們講,這兩人近期走動得的確頻繁了些,你要多多留心纔是。”
“哈哈,有大師伯在旁照拂,兩位師叔自會看清形勢,見好就收的。”石敢當又恭維了一句。
“好啦,我知道你對我肯定是心懷戒意,說的話都屬口是心非。但你放心,我不會怪你的。因爲,你這麼想也是人之常情,任誰也指摘不得。”話鋒一轉,譚遠山突然又言語犀利道:“其實,說到底,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那便是青山城……到底會不會派人過來?”
原來,一直讓譚遠山忌憚不已的,卻是那遠在數萬裡之外的青山城。
想想也對,剛剛擊敗決絕嶺,將這個昔日的西北巨頭打得土崩瓦解,不復存在,這其中自然有諸多勢力協同合作的緣故,但最爲直接的因素,則必是青山城無疑。
這股崛起於邊陲小城,在短時間內,席捲整個西北連環十二城,並將影響力擴散至整片大陸的神秘力量,已然創造了太多的奇蹟。現在,他們的鋒芒無人能及,就算是一品堂這樣的百年巨擘,也要在青山城的光芒下,好好掂一掂自己的分量。
“呵呵,大師伯這話問得奇怪。我本就是來自於青山城,這會兒既然有幸坐上掌門之位,那些兄弟們又豈有不來相賀的道理?”石敢當一臉自信的模樣,聽得譚遠山卻是心驚不已。
事實上,他之前早就調查過,石敢當確是與林笑他們一起從絕域山脈中出來的六人之一,屬於最早的核心成員。
眼下,林笑自是無需多說,除了程依依依舊名聲不顯外,其餘幾人可個個都已威名赫赫,稱得上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其中,方玉竹被人稱作“殺神”,又有“戰場鬼見愁”的綽號,一直以冷麪孤傲形象示人,憑藉着超高的個人實力與完美的大局觀,在青山城王牌部隊,青山軍統領的位子上,一坐就是數年。凡是同他交過手的倒黴蛋,經常提到的一句話便是:千萬別被這廝給盯上!
當然,不被方玉竹盯上也不代表他們就安全了,在青山軍裡,還有一個曝光率更高,殺傷力也更大的人物,那就是“戰神”李傲行!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戰神二字都未免有些誇張。但考慮到這個稱呼是從身經百戰的決絕嶺部隊裡傳出來的,衆人便能想象出李傲行究竟有多恐怖了。
簡單點兒說,作爲一個將指揮藝術發揮到極致的戰術大師,李傲行那種奔放熱烈,大開大闔的作戰風格,曾受到兵法大家們的一致推崇。再加上過硬的個人戰力,戰神一詞,雖有過之,卻並無太大爭議。
至於唯一不像衆人那樣神秘的楊萬里,這幾年隨着青山城的崛起也是大放光芒,誰都知道,他是青山城的“大腦”,幾乎所有決策都是出自他手,使得天下大勢猶如手中棋局,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可以說,這些人沒有一個是尋常角色,隨便拿出誰來,都是能夠獨當一面的人物。而如今,這支傳奇隊伍中又多了一位名聞天下的“大咖”,他就是一品堂的新晉掌門,石敢當了!
“如果,此次能夠有幸見到林笑,或是方、李這兩位統領,小老兒我便心滿意足咯……”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譚遠山忍不住笑道。
“嗯,他們要是能來,我也就能放下擔子,不用再撐得這般辛苦了。”石敢當則是心中默默唸叨着,掐指一算,想想似乎也到了他們快來的時候……
如此這般,藉着青山城的威名,與譚遠山暫時結成聯盟,石敢當接下來的事情果然就變得順利很多。
以往,在安排人事、處理政務時遇到的一些攔阻,或是有意無意的障礙,都開始知難而退,在平靜的流水之下,大家似乎都在等,等着一個借題發揮的機會,等着一個各揭底牌的時刻。
“來了、來了,青山城的人來了!”這天,剛剛吃過午飯,門外的侍衛便火急火燎地跑進來報告了這樣一個好消息。
“哦?來了多少人?都有誰?”石敢當連忙放下手中的書貝,喜形於色道。
“一行足有百餘人,領頭的是個白淨青年,自稱是什麼……白無雙?”顯然,這個侍衛還是太年輕了一點,連白無雙的大名都沒有聽說過。
“啊?小白掌櫃來了?”聽了這話,石敢當是喜憂參半,連忙一路小跑着出去迎接。
他喜的自然是“家裡”來人,自己的底氣立馬就足了許多。而且,白無雙現在好歹也是風語團的團長,地位擺在那兒呢,誰敢不給他面子?
只不過,石敢當同樣知道,白無雙談生意是一把好手,可在一品堂這種實力爲尊的地方,怕也很難說服那些個老頑固們支持自己。
“哎呀呀,石掌門竟然親自出來相迎,真是折煞我也,擔當不起啊!”老遠就瞧見了匆匆趕至的石敢當,白無雙擺脫了譚遠山等人的糾纏,故作惶恐道。
“小白掌櫃,不,應該稱呼爲‘白團長’纔對!哈哈,咱們哥倆,就不必這麼客套了吧?”石敢當的確有了不小的改變,像是石頭突然開了竅,應付起這種場面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敢胖子,你丫的玩大發了,敢對我視而不見,棄之不顧了是吧?”正當白、石二人要來個熱情擁抱,在衆人眼前上演一出久別重逢的好戲時,一把熟悉的聲音卻不合時宜地插了進來。
“笑、笑兒哥?你怎麼也來啦?!”眼見來人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他來的林笑,石敢當簡直是喜出望外。
搞了半天,原來是自己手下太過魯莽,連人都沒聽全呢,就迫不及待地回去報信,讓石敢當白白擔心了一陣。
“廢話,這種大事,我不來能行麼?”趾高氣揚地往白無雙身旁一站,林笑瞟了一眼那些“不識貨”的老傢伙,總算是吐了一口惡氣。
這事兒其實還真不怨人家,誰讓咱們林大公子老是喜歡低調行事,一身穿衣打扮,活像是白無雙身旁的跟班,與小白掌櫃那衣甲鮮明的富家公子哥模樣,根本就沒法兒比啊!
“啊?他就是林笑?”
“不會吧,看上去比傳說中還要年輕許多誒!”
“自古英雄出少年,人家正風光的年紀,我們都還是愣頭青吶!”
“……”
很快,林笑就爲自己的“不理智”感到後悔了。如果說方纔白無雙對衆人而言,還只是一個香餑餑,那麼現在,他便是一整塊兒蜂蜜,引得羣蜂亂舞,一下子就被淹沒在了人堆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