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苗致遠的誠意感動了上蒼,很快,他便迎來了小試牛刀的機會。
那是一場遭遇戰,由青山軍第七大隊的蔣元,對上了正好輪值的龍隱堂大軍。雙方在一望無邊的曠野展開激烈廝殺,足足纏鬥了三個時辰,蔣元才覓得一絲縫隙,付出了千餘人馬的代價後,得以逃回霸天城。
而與其相比,龍隱堂則僅僅損失了百多兵卒,戰果之懸殊,不由令衆人盡皆譁然。
說實話,青山軍不是沒打過敗仗,也不是沒吃過大虧,但像這次一樣輸得這麼徹底,卻實屬破天荒頭一遭!
“是我大意了,明知對方以陣法見長,仍舊執意要從中路殺出,請統領治我的罪吧!”此時,霸天城裡,兵敗而歸的蔣元正垂頭喪氣地跪在地上認錯。
“先起來再說。”方玉竹治軍雖嚴,卻也不是會隨便發怒的人。況且,他並不覺得蔣元此舉有何不妥,以十分之一的兵力探得龍隱堂的虛實,這怎麼看都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只不過,吃了敗仗就是吃了敗仗,賞罰若不分明,這隊伍可就不好帶了。
“所謂驕兵必敗,我們青山軍這兩年戰績彪炳,人心難免浮動,冒出些自以爲是的念頭。你今日這一敗,倒也提醒了大家,無論何時,無論面對何等對手,都萬萬不可輕敵。”見方玉竹依然沉着一張臉,不知在轉些什麼念頭,旁邊的李傲行連忙替蔣元說起好話來。
雖然,蔣元的第七大隊並不屬於他直接統帥的“流水部”,但作爲青山軍副統領,李傲行的意見,顯然也擁有足夠的分量。
“你怎麼看?”這時,方玉竹又問向一旁默不作聲的林笑道。
如果這位大爺此刻不在,他“方統領”自然可以關起門來解決問題,如何處理,還不都是他一句話的事兒?只可惜,林笑一來,這事兒便需看他臉色,免得讓人背後說自己僭越,平白背上這麼大一個黑鍋。
事實上,不止是方玉竹一個人這麼想,場間所有人幾乎都是一樣的心思。凡有林笑出現的地方,自當唯他馬首是瞻,這是青山城這麼多年的發展史上,所總結出的成功經驗,也是唯一真理。
“唔……我覺得他能把大部分人帶回來就已經很不錯了,功過相抵,實在沒什麼可責罰的。”林笑摸了摸下巴,如實答道:“當然,這只是我的私人意見,僅供參考,你們兩位纔是青山軍的統領,擁有最終決定權。”
“那好吧,蔣元,既然大家都替你說話,我就暫不處置,準你戴罪立功!”方玉竹點點頭,又接着說道:“現在,你先把當時的情況介紹一二,也好讓其他人以後遇上了有個防備。”
一聽馬上就要講到重點了,場間衆人連忙個個豎起耳朵,連大氣都不敢出上一口。
“那一戰,如今想來,仍是教人膽戰心驚,不願多提……”整理好自己的思緒,蔣元平復下心情後,便娓娓道來,如實還原了不久前的那場惡戰。
故事的開始並無絲毫出彩之處,雙方人馬狹路相逢,見彼此人數相當,在試探一番後便都有了一較高下的意思。於是,一前一後,一追一逐,蔣元很快就被龍隱堂的人馬引到了平原地帶,進入了決勝的場地。
之後,無非便是彼此叫陣,偶爾上演小股廝殺的戲碼。在此期間,蔣元一直信心十足,不曾對龍隱堂展開全面偵查,這才讓對手有了從容佈置,大擺陣法相助的機會。
那是一個流光熠熠的刀劍殺陣,甫一出現,青山軍衆將士眼中就全是鋪天蓋地而來的飛刀、飛劍,閃着五顏六色的光彩,卻又刀刀致命,劍劍殺機。
“對方從佈陣到啓陣,一共花了多長時間?”聽着聽着,方玉竹突然開口問道。
“約莫半柱香的功夫!”蔣元想了想,略顯猶豫道。說實話,當時的情況那麼複雜,恐怕也沒人能說出個準確時間來。
“應該用不了。”李傲行沉聲道:“對方佈置妥當後,還需等待發動的最佳時機,可見這段時間還需再打個折扣。”
“傲行說的沒錯,照我看,最多也就三分之一炷香,否則,他們的戰法便沒有足夠競爭力了。”林笑也點頭附和道。
需知,戰場上的形勢瞬息萬變,龍隱堂的陣法雖強,卻不得不顧及到門中弟子實力參差不齊的事實。因此,他們操練的陣法必須要有“速成”的特點,一刻都耽擱不得。
“幸好,我們有堅城可守,無需擔心這種有利於龍隱堂發揮的遭遇戰。”李傲行忍不住感慨道。
“這你就錯了,其實,陣兵最拿手的活兒,正是攻城!”不料,方玉竹卻苦笑着搖頭道:“因爲,攻城方無法棄城而出,對其造成有效干擾,反而會讓他們愈發從容地佈置威力強大的法陣,給我們造成巨大殺傷。”
“呃……這算不算是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李傲行感嘆道。
他這話還真沒說錯。之前,衆人滿以爲有了霸天城的依託,即便數倍之敵來犯,大夥兒也可穩守無礙,誰知,現在卻成了不能動彈的靶子,任由龍隱堂欺凌了。世事變化之快,總教人措手不及,無計可施啊……
“哈哈,敵不動而我能動,這便是陣法的厲害之處,也是我們龍隱堂‘陣軍’的用兵精髓!”與此同時,當林笑等人還在爲如何破解眼前的困局發愁時,霸天城的對面,決絕嶺聯軍則正爲來之不易的勝利而大肆慶祝。
至於慶祝的主角,自是風光的苗致遠無疑。
“苗老弟所言甚是,看來,這三日後的攻城大戰,到時候也需仰仗龍隱堂的兒郎們多多出力咯!”侯顯能眯着眼睛笑道,舉着酒杯的手卻不知爲何握得有些發白。
“侯令事客氣了,想那青山軍威名赫赫,被世人譽爲西北第一雄軍,今日一戰下方知徒有其表,實乃不堪一擊的鼠輩而已。如此看來,霸天城易手,也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情,何足道哉?”苗致遠信心十足道。
“嘿嘿,世人愚昧無知,人云亦云之事並不少見。”侯顯能尷尬一笑,隨意敷衍道。
苗致遠那番話雖是有感而發,卻完全沒有顧及到決絕嶺的顏面。試問,如果青山軍真是Lang得虛名,那栽在他們手上的陸萬仇豈非更加不值一提了?決絕嶺這兩年的屢戰屢敗又算是怎麼回事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今時今日,龍隱堂倒是的確無需看決絕嶺的臉色行事。大家只是爲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聯手對敵,談不上什麼“精誠”合作,更談不上誰抱誰大腿的問題。
“哈哈……苗長老別忘了,貴派的陣軍雖實力驚人,戰法巧妙,但世間卻有與之匹敵的‘破陣兵’存在,相生相剋,誰也奈何不了誰呢。”還好,在苗致遠還沒讓場間的氣氛進一步緊張前,婁小樓的話替決絕嶺找回了些許顏面。
“破陣兵?掌旗使說得莫非是百多年前,曾肆虐我南大陸的那支奇兵?”聽了這話,苗致遠眉間一挑,忍不住問道。
“正是。”婁小樓點頭道:“那支隊伍原屬米特族旗下一部,不僅戰力驚人,更是擅長破解各類陣法,在對付諸如貴派這種陣軍方面,可謂頗有心得。”
“哼,掌旗使知其一,不知其二,那破陣兵雖驍勇善戰,奈何操練卻極爲不易。自從那支隊伍身陷西北連環十二城,被當年不可一世的逍遙宗殲滅後,這世上便不曾出現過第二支!”苗致遠言之鑿鑿道。
“是麼?只怕是出現了,你也未必知道吧?”婁小樓微微一笑,反駁地異常犀利。
“你……”
“好了、好了,多說無益,兩位還是趕緊入席,共謀一醉吧!”眼見苗致遠似乎有些下不了臺,侯顯能心中暗爽的同時,仍不忘打圓場道。
就這樣,衆人一邊各自打着小九九,一邊勉強維持着表面上的和睦,一頓“慶功宴”吃得倒也算順利。
而接下來的幾天,雙方不約而同地選擇淡忘這段插曲,讓戰場迴歸平靜。此時,無論是吃了虧的青山軍,還是得了便宜的龍隱堂,都在默默tian舐着傷口,準備爲下一次搏殺積蓄足夠力量……
無疑,這第二次交鋒的機會,來得比想象中還要快上不少。
三日後,天剛矇矇亮,決絕嶺便將散落在四周的聯軍收攏到了一處,誓師出征,開始對霸天城發起了籌謀已久的進攻。另一方面,收到消息的青山軍,也是摩拳擦掌,期待着爲自己再度“正名”!
“侯令事,我們萬古朝天宗會在恰當的時候出擊,請你務必要相信我的判斷。”一身戎裝的婁小樓正與侯顯能走在一起,眉間仍帶着一絲難解的愁緒。
“嗯,我當然放心,如果你沒有如此能力,又豈會升到‘掌旗使’這樣的高位。”侯顯能笑着說道:“不過,看你的樣子,似乎並不覺得安心?”
“我總覺得時機不夠成熟,我們發動得是否太早了一些?”婁小樓直言不諱道。
“我也有所覺悟。”侯顯能點頭道:“只可惜,林笑既已回城,我們若是再行拖延,前期建立起來的優勢,怕是很快便會損失殆盡了。”
“一個人就能影響整個戰局,放眼天下,除了林笑還有誰能辦到呢?”感慨一聲,婁小樓突然有種無能爲力的挫敗感。
“希望這一戰能如預期那般順利吧!”與之對視一眼,侯顯能忍不住道出了自己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