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用再提,人生已多風雨,縱然記憶抹不去,愛和恨還藏在心裡——演唱:章前歌
“這……太神奇了!”此時,不聽趙北辰等人的警告,執意來到大陣邊緣的林笑,正對着近在咫尺的霧團,發出無聲感慨。
走到跟前,林笑眼中的白色霧團又變成了另一番面貌。從遠處看去,仿若不動磐石的霧氣,此刻變成了不斷翻滾流動的棉花團。又像是地下有口巨大無比的蒸鍋,將水汽正不斷地蒸騰上來,好不壯觀。
霧團中的青芒在這個距離看去,更加地清晰可見,一根根枝條構成的框架,也若隱若現地在霧氣中沉浮。除此之外,霧團中還常有陣陣噼啪亂響,像是燒裂了的乾柴,爆出了陣陣綠光。
沒有感到特別的不適,林笑卻能從靈魂深處接收到大陣傳來的壓迫。徘徊了片刻,他終於決定先在這裡試一試,看看有什麼不同。
聚精、凝氣、會神,熟練了流程的林笑幾乎是一氣呵成,將準備工作迅速完成。
只不過,這次的過程卻大有不同。或許是被眼前的壯絕之景所影響,林笑這回的神不再是放棄生命,決然一擊的感悟。而是對天地造化,萬物之靈的動容,繼而引導着自己的意境也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昇華。
天是什麼?地是什麼?道又是什麼?當把己身投入到這天地大道中時,林笑發現自己刺出的這一槍,竟有了一絲超脫規律法則的味道。那條仍舊平直如線的軌跡,不再平凡單調,反而多出了些不存在於實際當中的躍動。
就在這種奇異的躍動之中,一抹肉眼微不可見的綠芒從黑棘槍的槍尖中,迅速竄出,擊打在了大陣邊緣。一經碰觸,便像是水滴入海,頃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噗”的一聲,似是在迴應林笑這一槍的悠長意境,本來按着自己軌道運轉的萬獸彌天陣,突然從中裂開一條通道,筆直地延伸至大陣深處。
“嗯?”面對這樣意想不到的突發狀況,林笑困惑了。他在猶豫着,要不要舉步踏入這條神秘之路。
像是感應到了林笑心中的猶疑,陣中又是發出一片噼裡啪啦,有如爆竹炸響般的聲音,似在催促他趕快進來。
“好,就讓我去探一探!”林笑突然想通了。自己的命本來就是撿回來的,就算今天再交還回去,又有什麼關係呢?
主意一定,林笑便立刻閃身進入陣中。待他身影消失後,萬獸彌天陣又是一陣詭異蠕動,將那裂開的口子恢復如初,平靜地像是從沒發生過什麼……
一進入陣中,林笑的視野竟神奇的清晰了起來。迷濛的大霧不復存在,只有那交織盤結的各式青枝,組成一個個包含奧秘的符號,於空中連成一片,穩穩地罩在一方洞穴之上。
另外,圍繞着中心的這個洞穴,尚有八個小型洞穴散於四周,形成八星拱珠的態勢。自空中青枝羣分出的枝臂,筆直垂入各個洞穴口,並源源不斷地將白色霧氣灌入其內。
這當中,尤以中間洞穴的枝臂最爲粗壯,噴薄出來的白霧也最爲洶涌。
“看來這應該就是那馭獸仙枝的本體了。就不知那紫玄天雷馬藏身在哪個洞穴之中。”林笑喃喃自語道。隨後,他也不怕觸動什麼機關,像是在自己後院般兜來繞去,於陣中好好查看了一番。
“趙大哥他們說過,紫玄天雷馬所在的洞穴,常有紫光透出。反正也沒什麼事,我就在這兒等着,說不定還能一睹它的真面目。”林笑膽子大的嚇死人,索性就坐了下來。
此時的林笑,雖然對陣法一道還一竅不通,但看着眼前這麼明顯的格局,也知道紫玄天雷馬十有是在中間哪個洞穴裡了。至於另外八個洞穴,林笑猜測其很可能是通向外界的,並且它們的出口肯定分佈在快活林的各個方位。因爲只有這樣,鎮獸霧才能迅速地充滿林中的所有角落。
抱着黑棘槍,靜靜地坐等了片刻,林笑又覺得有些發悶。看着源源不斷的鎮獸霧通過八個洞穴,傳向四方,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剛纔在陣外演練槍法時,大陣有了意外的變化,如果是在陣中的話,不知道又會有什麼效果?”別說,林笑的鬼點子還真不少。
想到就做,林笑又開始調集身上的精,發出特有的氣,不斷感悟着此時應當凝結的神。
他這一動不要緊,整個萬獸彌天陣突然也是一陣搖晃。從空中陣圖中產生的鎮獸霧,不再沿着枝臂進入一大八小,九個洞穴之中,反而又重新垂下一條新枝,搭在了林笑的黑棘槍上,將鎮獸霧灌注其中。
這股力量又是何其的浩大!林笑雖然不是直接承受者,但作爲黑棘槍的持有人,那股餘勢仍是把他衝擊地搖搖欲墜。就好像是站在巨大瀑布邊上的遊人,水龍雖是直接灌進池水之中,但落下時的衝擊力與激盪的水花,卻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只不過是短短的一霎,黑棘槍槍尖就猛然彈開了綠枝,兩者間爆出一蓬刺目的綠芒。至於林笑,則是悶哼一聲,連退數步,一縷血絲掛在嘴角,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的黑棘槍發愣。
還沒等林笑從剛纔的劇變中醒過神來,更大的變化出現了。
“是哪個混蛋停了鎮獸霧,打攪老子的修煉?!”一把沙啞粗暴的聲音,帶着無邊的怒氣,從中間的洞穴中傳來。
緊接着,天地彷彿感應到了這把非比尋常的怒火,空氣都跟着顫抖了一下。“轟”的一聲,一顆巨大的馬頭在中間洞穴內出現,粗大的鼻孔中流轉兩股白得發亮的氣流,一張馬臉上,銅鈴般的大眼正惡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林笑。
望着眼前這顆比洞穴口還要大上不少的馬頭,林笑根本沒有心情思考它是怎麼從裡面擠出來的。訕訕地舉起右手,林笑竟然還神使鬼差般地應道:“是我……”
別怪他失去勇氣,要知道,這個世界上能口吐人言的妖怪,不,正確的說應該是“妖獸”,林笑只在老頭子的牛皮裡聽過。
“……”看着眼前這個簡直是弱到爆的人類,天雷馬實在沒有出手的。再瞧那萬獸彌天陣頃刻間便恢復了原樣,老馬的臉色總算稍微好看了些。
“你不知道我是誰?”老馬殺氣十足道。
“不知道,不不,知道。”林笑委頓不堪地應道。
“那還敢來搗亂?”老馬面目猙獰道“我不是故意的。”林笑楚楚可憐地答道。
“你想怎樣?”老馬循循善誘道。
“我想,如果沒事的話,能不能先走一步?”林笑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靠!”天雷馬暗道一聲倒黴。這年頭的人類真是越來越聰明瞭,自己想找個藉口殺人都這麼難。
不過,這口氣還是要出的,否則豈不是辱沒了咱的一身兇名?
“劈你一道天雷,要是你不死的話,就可以走了。”老馬鼻孔中噴出兩道打着旋的氣流,慢悠悠地說道。
“劈你老母啊!”林笑心中大罵,臉上卻還是隻能掛笑道:“能不能不劈?”
“就沒見過像你這麼磨嘰的人。”天雷馬一臉不屑道。
“事關生死,我願意磨嘰!”林笑的眼淚只能往心裡流。
“好吧,留下一條手臂,我就原諒你。”老馬覺得自己這段時間的修身養性果然很有成效,真是太有愛了。
“能不能再寬鬆點?”林笑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
“再廢話,我就立刻宰了你!”老馬那張馬臉一沉,立刻把耐心和愛心拋到了九霄雲外。
就在林笑擦乾嘴角的血跡,打算破釜沉舟,大幹一場時。像是聞到了什麼非常美妙的味道,紫玄天雷馬突然閉上了眼睛,大鼻子一抽一抽地貪婪地吸着氣。
“這股氣味,好熟悉……”天雷馬一邊說着,大腦袋一邊不斷向林笑這兒湊過來。要不是林笑深知自己絕跑不過天雷的速度,早就扭頭狂奔了。
“噢!我想起來了,你是他的兒子!”老馬突然瞪大了眼睛,鼻孔裡氣流劇烈翻騰着吼出聲來。
“小子,沒想到啊,纔多久沒見,你就長這麼大啦!”天雷馬的態度簡直是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急轉彎,努力地伸張着脖子,好像恨不得把林笑摟在懷裡啃兩口。
“前,前輩,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是誰的兒子?”林笑此時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被天雷劈過了。
“還能有誰,不就那個黑袍鬍渣男嘛!”天雷馬擺動着自己的大頭,撲哧撲哧地繼續說道:“臭婆娘的陣法倒是厲害,現在我還只能出來個頭而已。不過小傢伙別擔心,再過四年,我應該就能脫困了,到時候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就任我逍遙咯。”
“馬前輩,我還是沒聽懂你的意思,你能不能完完全全,原原本本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我講一遍?”林笑擦着額間的汗珠,一臉無奈道。
“這事,就說來話長了。”老馬把人類的腔調倒是學得不離十,極具精髓。
“呃……總之,你只要明白我很久之前就認識了你老子,還有你,這樣就足夠了。”天雷馬突然眼睛轉了轉,又把原本衝到嘴邊的話給嚥了下去,轉而含糊其辭道。
“好險,好險,受人恩惠這種事情還是不要隨便說出來的好,否則鐵定是個麻煩。”天雷馬想到自己以前的遭遇,不由心有慼慼地暗道。
“好吧,你認識我,你還知道我老子是個愛穿黑袍,不修邊幅的豪放男。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你是怎麼認出我的?”林笑一臉迷惑不解道。
“嘿嘿,這個簡單,是我聞出來的。”不等林笑再問,天雷馬繼續解釋道:“每個人,當然,包括所有的生物,他身上所具有的血液都有一種獨特的專屬味道。我的鼻子對這種味道可是很敏感,可以說是過鼻不忘!”
“這點,絕對可以理解。”林笑看着天雷馬的那兩個大鼻孔,心中毫不猶豫道。
“看來我運氣非常不錯,剛纔試槍時無意中受的傷,反而又救了自己一命。”林笑不由感慨道。
“嘿嘿,是啊,差點就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卯上自家人啊。不過你若是被我打傷的話,我也應該會聞出來,只是以前我只對你老子的血比較熟悉,所以纔會這麼久才把你認出來。”老馬同志很尷尬地訕笑道。
“打傷?我看還是直接嗝屁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林笑腹誹了一番,終於放下心來,換上一副後輩的笑臉道:“馬前輩,這次偶遇,也算有緣,不知能不能給我講講以前的事?”
“當然那沒問題!”老馬很豪爽地說道。不過成了精的它,早就看穿了林笑的小九九:“想套我的話,你小子還嫩得很呢。”
“當年,我獨自在此修煉大道。突然,有一日,一大票的人馬從那頭的山裡冒了出來。我尋思着,這種偏僻之地可許久沒來過這麼多人了,趕緊從修煉的洞府裡出來,前去湊個熱鬧。”天雷馬回憶往事道。
“這匹老馬,準時想去順手牽羊,打點野食吧。”林笑倒也摸透了天雷馬的脾氣,猜的可算是極爲靠譜。
那日,也是紫玄天雷馬自找的,好好的清修不修,突然心血**了去找樂子。這下可好,讓獵王李若塵的馭獸仙枝剋制地死死的。
一人一獸打了一場,天雷馬不敵之下只得落荒而逃。誰知,另一個獵王袁朗早就埋伏在了半道上,法寶“困仙索”一出,就將它綁了個結結實實。
本來,紫玄天雷馬也不至於這麼沒用,只不過先是遇到馭獸仙枝這等天生剋制之物,一身實力只能發揮個六、七成。隨後,又是碰上了有名的困仙索,專困自己這類速度不快的肉搏派。再加上挑事的還是自己,天雷馬也只得乖乖認栽了。
制服紫玄天雷馬後,李若塵卻並沒有將它收服,反而是以自由爲代價,讓它成爲了萬獸彌天陣的主戰獸。李若塵言明,自己這方有一死敵正在追殺而來,天雷馬若能心甘情願地與她合作,趕跑敵人後,便能放它離去。
天雷馬權衡一番後,終於還是答應了。畢竟李若塵那張俏臉,看起來還是非常誠實可信的。
只是,天雷馬沒想到,點子的扎手程度還遠遠超過它的意料之外。
“那個紅毛老頭,算是夠厲害的,甫一交手,便卷着“五霞極光”朝我撲來。不過我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紫電天雷一個接一個地往上招呼,硬是給扛了下來。”老馬搖着大頭,繼續激情四射,吐沫橫飛地說道:“打了約莫有一天一夜,最後還是我僥倖贏了半招,將他們又給趕回大山裡頭去了。”
“這還真是……夠精彩的。”林笑斟酌了一下用詞,突然小心問道:“那您老人家怎麼還跟這兒候着呢?”
“我……靠!你這話真是問到點子上去了。”天雷馬老臉一紅,磨蹭了一陣,無奈地說道:“那場大戰,我也受傷很重,別說破開萬獸彌天陣的束縛,只要能有個地方讓我好好休養,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林笑這才恍然大悟,敢情老馬同志相當於是兩敗俱傷,同歸於盡了啊。
“幸好,那臭婆娘的大陣雖困住了我,但其中的鎮獸霧對我卻也大有裨益。苦修了這十幾年,我的實力雖沒有提高多少,境界卻提升了許多。”天雷馬欣慰道。
“苦修?”林笑一臉不以爲然的想道:“您老人家不就是狂睡一陣,隔個四年就出來鬧騰一下嘛。”
“馬前輩,爲何你每隔四年纔會甦醒一次呢?”林笑好奇地問道。
“沒辦法,各人有各人的**,我們天雷馬一族也是一樣。我這門乃是療傷專用的,喚作“輪迴決”。四年一個輪迴,輪迴醒來時一定要通過外界的刺激,來馬上消除掉累積在體內的毒素與廢物,否則便會大大的不妙。”老馬耐心解釋道。
“原來如此,怪不得一醒過來就折騰地天翻地覆,讓我們每次都默默地承受着蜃霧的爆發之苦。”林笑望着眼前這個罪魁禍首,不由無言以對。
說到底,紫玄天雷馬也很無辜。人家當年可是出過大力的,現在藉助萬獸陣來療傷,也不能指摘它什麼。恰恰相反,現在倒應該盼着它早點破陣而出。如此,大陣一破,便不會再有鎮獸霧的產生,東莫村也就徹底安全了。而且,大陣除去後,擋在族人面前的通道也將打開,從此便魚入東海,鳥翔長空,天地任我遨遊也。
只是,村中的擔憂卻是怕這天雷馬將怒火撒向魔冬部,到時候一村的老小,怕是拼光了也不夠它幾下劈的。不過,林笑看了看眼前的天雷馬,覺得怎麼也不像是那種不講理的主。
“馬前輩,不知你破陣出去後,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啊?”林笑試探道。
“廢話,當然是把將我困在這兒的人,殺個一乾二淨,清潔溜溜了。”天雷馬圓眼一瞪,毫不猶豫地吼道。
“可是當年的李……不,那個臭婆娘,已經死了啊。”林笑收回了自己對老馬同志的樂觀預期,謹慎地分析道。
“那她的子嗣呢?”天雷馬惡狠狠道。
“沒聽說有啊。”林笑暗自慶幸着,一臉無奈道。
“那親朋好友,隔壁鄰居呢?”天雷馬不依不饒道。
“她脾氣乖張,孑然一身,好像也沒什麼朋友。”林笑向李若塵告了一聲饒,繼續編排道。
“這樣啊……可我當年看見她有很多手下的。”天雷馬面露疑惑道。
“早背叛她了,聽說還在附近建了個村子,過着自給自足的生活。”林笑編的自己都冒汗了。
“有這等事?”天雷馬可是老成精的存在,哪兒會這麼容易相信林笑。
“千真萬確,因爲我,就是打那兒來的。”林笑嘴巴一裂,露出兩顆潔白的門牙,展現了一個自認爲是最真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