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李翰生笑道:“真是,你真是——”彷彿覺得語氣中調笑的意味太濃,他語聲稍頓,調整過後才說道:“你的運氣真不怎麼樣。”
顧老爹附和着點頭,一臉笑意。
何止就叫不怎麼樣,簡直是差到極點,遇到雪崩這種事情也就算了,畢竟在北山中,雪崩也並不算少見,居然又遇到了赤背狼蛛王,要知道一萬隻赤背狼蛛也未必出的了一隻赤背狼蛛王,而有王的狼蛛羣與無王的狼蛛羣幾乎是兩種羣落,最倒黴的是遇見了只有極北之地纔會有金毛獅犼,赤背狼蛛王雖然厲害,但也不過只是半步融魂的妖獸,而金毛獅吼可是正兒八經的融魂期妖獸,這相差可不能用幾句話說的清楚。
許墨哭喪着臉,說道:“現在你們知道了吧,老子幾乎是用命去拼來的這東西。”說話間,他已將盛放着天山雪蓮的玉匣放在桌上,即便已經有玉匣阻隔,但那驚人的寒氣依舊如同稀薄的氤氳一般,隱隱可見。
顧老爹不禁嘆息一聲,道:“果真是天山雪蓮,天下極寒之物,也只有這極寒冷之物才能剋制赤背狼蛛的熱毒。”
許墨皺了皺眉,道:“你就不怕過猶不及?”
他可是見識過天山雪蓮的寒氣,就算赤背狼蛛王的熱毒,也無法與其相比。
顧老爹大笑,道:“放心吧,赤背狼蛛雖然不怎麼樣,但他的毒卻是極厲害的,只是由於自身原因,發揮不出毒素的厲害而已,這天山雪蓮的寒氣雖然凜冽,但卻正好能中和熱毒。”
許墨聽專業人士都這樣說了,也沒什麼好說的,畢竟他可不是專業的,甚至連業餘的也算不上,若不是神木王鼎的存在,他根本連赤背狼蛛這種毒物都不想去碰。
“對了,蒼王那邊怎麼樣?”
“一切平靜。”李翰生說,臉上卻露出明顯的憂慮之情。
許墨將這看在眼裡,低聲道:“平靜不好嗎?”
顧老爹接話道:“如果是別人,那平靜一點真是好,可如果蒼王,那就有些不對勁了。”
“怎麼不對勁?”許墨問道。
“最有可能的是,他在計劃着一項必殺的任務,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會要了我的命。”顧老爹雖然這樣說了,但神情卻絲毫不減恐懼,彷彿對一切早已習慣一般。
許墨不禁暗暗讚歎,要知便是易地而處,他也未必能像顧老爹這樣坦然。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們說。”許墨認真的看着兩人。
“什麼事情?”李翰生被許墨看的有些發毛,低聲問道。
許墨笑了笑,說:“放心,也不是什麼大的事情,只是小事.”
顧老爹道:“既然是小事,那就別麻煩我們了。”
許墨搖頭道:“雖是小事,但若處理不當,也會釀成大禍。”
“到底是什麼事?”顧老爹見許墨說的認真,也收斂了笑容,一臉認真的問。
許墨道:“這次我回明溪村,遇到了一個人。”
“遇到誰?”顧老爹問,不知怎的,他眼皮劇烈跳動起來,心中竟生出一種不安之感。
但終究將這種感覺隱藏,表現的淡定而自然,可許墨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將這種淡定和自然徹底打破。
“我遇到莫有玄了。”
“這不可能!”驚叫的是李翰生。
許墨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莫有玄已經死了。”李翰生解釋道。
許墨手託着下巴,低聲問:“我肯定自己見的那個人是莫有玄,至於你說他已經死了,那是怎麼會事?”
李翰生道:“你走之後沒幾天,朝堂上就因爲嶽啓生的事情吵作一團,最後嶽鍾鉉獲得了嶽啓生案的辦案權,他本打算第一時間找到莫有玄問話,沒想到莫有玄就在當年晚上死了。”
“怎麼死的?”許墨疑惑的問。
“聽說是突發疾病。”李翰生臉上露出冷笑,補充道:“誰都知道是蒼王下的手,蒼王手下的暗衛,專門做這種事情,上一次擊殺給葉大帥下毒之人,也是他們。”
許墨嘆息道:“可我很確定自己見到的人就是莫有玄。”
“你見過莫有玄?”李翰生嗤笑道:“你見都沒見過他,怎麼能肯定是他。”
許墨也在意李翰生的嗤笑,自顧自的解釋:“是他告訴我的,而且我肯定他沒有說謊。”
李翰生還想說什麼,卻被顧老爹打斷:“我相信許墨的話。”
“這你也相信?”李翰生搖搖頭,“反正我是不信莫有玄能逃過蒼王的追殺。”
顧老爹沒有理會李翰生,自顧自的問道:“你們到底怎麼遇到的。”
“還不是你那個寶貝孫女。”許墨白了顧老爹一眼,“就你那個寶貝孫女,又在大雪中撿回來一個人。”
“莫有玄?”顧老爹眉頭緊皺,“他怎麼會在大雪昏迷,其中是不是?”
“不是。”許墨打斷了顧老爹的猜測,“放心吧,莫有玄沒有惡意,要他真有惡意,我也不會留他一條性命的。”
顧老爹搖頭道:“如果是我,恐怕不會繞了他。”
許墨道:“你不能看透他的內心,不是嗎?”
李翰生道:“師兄,你還還真相信他說的話?”
顧老爹笑了,道:“當然,許墨什麼時候錯過。”
“那是,我什麼時候錯過。”許墨附和道。
李翰生無奈的搖搖頭,小聲嘀咕:“真不知你們是怎麼想的,若不是莫有玄的屍體消失,我也不相信你們所說的話。”
許墨和顧老爹對視一眼,具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笑意。
沉吟了半晌,顧老爹道:“你打算怎麼辦?”
許墨道:“莫有玄是整件事情的關鍵,這個人不能死,但他畢竟是殺害大將軍的直接兇手,我打算將此事告知嶽鍾鉉。”
“你不怕嶽鍾鉉一怒之下殺了他?”顧老爹驚道。
“不會的。”許墨道,“嶽先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
“好吧,隨你。”顧老爹道,“不過我要提醒你,莫有玄的存在始終是個隱患。”
許墨道:“放心吧,這裡的事情完了我就會明溪村看着他,這幾天他身受重傷,躺在牀上根本動不了,翻不起什麼浪的,我也將此事告知了大山,他會看着的。”
“大山?”顧老爹皺了皺眉,以他所見,大山並不是一個能看住莫有玄的人。
許墨見顧老爹的表情,便知道他心中所想,於是笑了笑,說道:“顧老頭,可別小看了大山,大山現在已經是化元期的高手了。”
“化元期?”顧老爹眼睛一亮,臉上盡是喜色,“這小子,也是被明溪村耽誤了,不然以他的天賦,隨便去一個宗門也能被收入門牆,最不濟也能混到一個合適的功法;可惜老夫手上也沒適合他的功法,這一身真氣還大多是運氣得來,幫不了他啊。”
許墨知道這些都是實情,於是勸慰道:“不是要有好處嗎?大山在補身大圓滿的境界上停留了很久,肉體幾乎達到了完美無缺的地步,以後在同等級的戰鬥中都會佔有巨大優勢。”
“說的也是。”顧老爹也並非矯情之人,聽許墨這麼一說,立刻變得眉飛色舞。
許墨搖搖頭,在他看來,顧老爹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雖然很多時候,看起來都很嚴肅,但在大多數時候,息怒都會留在臉上。
“好了,顧老頭,明溪村的事情先放在一邊,先說說葉勝天的事情吧。”
李翰生插嘴道:“葉勝天的情況基本穩定,有了師兄的幫助,就算沒有解藥,我也能將他性命吊上兩週,但兩週過後就說不定了。”
顧老爹道:“我已將七星海棠的毒蟲次序測了出來,現在只需等午夜時分,煉製解藥就好。”
許墨疑惑道:“爲何要等到午夜時分,現在不可以嗎?”
顧老爹道:“其他藥物倒是沒什麼,這天山雪蓮非同小可,非得在清晨時分摘取,在午夜時分煉製,才能保存藥性,不然就只是一味治療婦科病的中藥。”
許墨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就在這時候,帳篷外忽然出現了一道人影,接着聲音傳來:“大人,有急報!是副帥讓人送到您這裡。”
李翰生一聽是急報,立刻恢復了雍容的模樣,沉聲說道:“進來吧。”
一名士兵進入,手裡帶着一份已經拆開的公文。
李翰生結過公文,入目一看,竟皺起眉頭。
“怎麼了?”許墨問。
“是蒼王,”李翰生回答。
“蒼王給你的公文?”許墨笑道。
“不是蒼王的公文,”李翰生道,“是嶽鍾鉉告知我蒼王的動作。”
此言一出,許墨也收斂了笑容,沉聲道:“嶽先生公文上說的什麼?”
“你自己看吧。”
李翰生將公文遞道許墨手中,許墨取過一看,就見偌大的篇幅上就寫了一句話:“蒼王動手了!”
他立刻與李翰生對視一眼,問道:“消息確定嗎?”
李翰生道:“既然以岳家的勢力,不可能出錯的,更不用說這是嶽鍾鉉用正式的公文發出的消息,恐怕他岳家已經證實了。”
“證實了什麼,就這一句話嗎?”許墨苦笑不得,“一句動手,我連蒼王計劃都不知道。”
李翰生苦笑着搖搖頭,道:“你以爲蒼王府是那麼好滲透的,就算國王也沒有人能接觸到蒼王府的核心秘密,岳家能探聽到這個消息,已經不錯了。”
許墨搖搖頭,說道:“好吧,看來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小心應付蒼王了。”說着花,看了顧老爹一眼,又道:“顧老頭,你最好不要離開我三米範圍。”
顧老爹知道事情的重要性,連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也斂去,認真的點了點頭。
“我知道。”
午夜,萬籟俱靜。
夢屠蘇潛入雲營,躲在一處草叢裡。從雜草的縫隙中望出,巡邏的士兵從他面前走過,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
冷笑。
依稀看見遠處一頂紅色的帳篷,那是代表着最高戒備的帳篷,最後常年有三隊士兵巡邏,帳篷前還長駐有四鐵甲士,不遠處更是雲營最精銳的神機營的帳篷,只要這邊有任何風吹草動,神機營的士兵能在幾分鐘內趕到。
這也是夜離覺得棘手的原因,暗衛雖然厲害,但並非是無敵的,面前如此水泄不通的防禦,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可他沒辦法,暗衛沒辦法,並不代表着夢屠蘇沒辦法,夢屠蘇有一門特別的技能,遁地,能從地底下潛入到任何絕密的地方。
這也正常,你防範的再嚴密,也不會想到有人會地底進入。
帳篷外有個小小的花圃,很奇怪的佈置,但夢屠蘇卻並不覺得奇怪,反而認爲理所當然。
目標是一名醫生,醫生的門前有花圃再正常不過了,他趁着巡邏衛隊剛剛走過時,身體一閃,融入黑暗之中,眨眼時間,便來道花圃中。
花圃裡竟然有花,菊花。
要知這可是寒冬臘月的季節,別說是菊花,就連臘梅也會避其鋒芒,但此地卻有菊花,不得不不說是一個奇蹟。
夢屠蘇的注意力並沒有在這些菊花之上,他的目光鎖定了帳篷。
帳篷裡亮着燈,但聽見聲音,也看不見人,彷彿有一種莫名的力量阻隔了所有的聲音。
一定有人在裡面,夢屠蘇想。
以他的經驗來看,最靜寂的地方,一定有人,因爲只有人才能製造出這種靜寂。
他觀察了大約五分鐘,決定開始入侵。選擇好一個入土的位置,身體向下一蹲,半個人就進入土中。
他的臉上露出一抹殘忍的微笑。
夜,無聲,孤燈枯懸。
顧老爹正坐在桌子旁邊,配置着解藥,雖然他將過程說的十分簡單,但無論是許墨還是李翰生都明白,這絕不是一個簡單的過程,顧老爹已經保持同一個姿勢很久了,半晌沒有動靜。
許墨坐在他身後,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笑着。
忽然,他的笑容收斂,臉上露出一抹冷光。
“顧老爹,好了沒。”
“快了。”
“快了就再快一點,有朋友來了。”
顧老爹放下手中的工作,回頭疑惑的望着許墨。
“你說什麼?”
“我說有人來了。”
“誰?”
“一個朋友。”
顧老爹看着許墨那冷笑的表情,瞬間明白其中的意味,他搖搖頭,對許墨做出一個眼色,許墨心領神會,大聲說道:“朋友,既然來了,就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