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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面頰紅彤彤的,表情祥和,絕不像死人一樣扭曲,所以聶青青猜測她是活的,卻沒有膽量去親自判定。

許墨微微一笑,走到女人身邊,伸出右手兩根指頭,探視她的鼻息,一股微弱的熱流傳來。

“活的。”

聶青青顯得更加害怕了,如果是死人,真沒有什麼可怕的,人已經死了,躺在這裡就只是一具沒有生息的屍體,可現在證明這個女人是活的,一個有生命,有情感的人,她可能喜悅,可能憤怒,實力可能高,也可能低,一切都充滿了未知,而這種未知恰恰是人類的恐怖之源。

許墨示意聶青青放鬆,然後伸手點了點女人手背的皮膚——彈性十足,甚至比一個正常人的皮膚還要有彈性,接着他輕輕撩開女人放在右手上的左手,右手的手背緩慢的揭開神秘的面紗,他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裡,呼吸也變得無比急促。

就在手背馬上要露出的時候,忽然,耳畔響起了一個冰冷的陌生女聲:“是你們打擾了我的安眠嗎?”

原本安靜躺着的女人赫然睜開眼。

“啊!”

聶青青驚叫一聲,立刻躲在許墨背後,許墨倒是沒有太過驚人的動作,只是條件發射似得收回了手指——他嚇得不淺,可依舊保持着鎮定的臉色。

女人慢悠悠的做起來,黑寶石一般的眼睛牢牢鎖定了許墨的眼神。

“你們是誰?爲什麼會在這裡。”

許墨壓下心頭恐懼,沉聲道:“你是誰?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是雪女。”

雪女!

許墨和聶青青對視一樣,他們本以爲女人會矯揉做作一番,沒想到她竟如此直接闡明瞭自己的身份,這顯然讓兩人始料未及。

“你、你有什麼證據!”許墨猶豫了片刻,這樣問道。

“哼,證據?”女人輕笑,“這可能是我聽過的最可笑的笑話,我需要證明自己是誰嗎?特別是向你們證明。”

“是我們放你出來的。”許墨沉聲道。

“是嗎?”女人搖搖頭,“我並沒有讓你們放我出來,事實上,你們打擾了我的安眠。”

她上前一步,身體忽然頓住了,接着臉上露出明媚的笑容:“你們倒是早有準備,可這東西真的能困住我嗎?”

順着她的視線往下看去,那是聶青青所留的鎮壓咒,女人穿着一雙潔白的綢緞鞋,此刻正踩在符咒上,符咒散發着血光,那是咒語的力量,看樣子雪女就是被其阻攔。

許墨道:“我們無意傷害你,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問題?”雪女笑道,“我不希望被人困住的時候回答問題。”

她右腳輕巧的一邁就邁過了符咒,只聽嘶的一聲,符咒表面冒起青煙。

聶青青臉色驟變,低聲對許墨道:“她破解了鎮壓咒了,天啊,太不可思議了,只是輕輕的邁過去就破解了符咒。”

女人聽到了聶青青所言,冷冷的一笑,說道:“這種東西還奈何不了我。”語聲稍頓,她又緊盯着許墨說道:“現在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了,有什麼問題就問吧。”

許墨笑了,說道:“你真的雪女?”

“如假包換。”

“你爲什麼會在玲瓏寶塔的永冬之地裡?”

“你應該聽說過我的功法,我需要一個寒冷的狀態,段雪山已經無法滿足我了。”

許墨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這一說話。

“還有一個問題,是否真是不老不死。”他死死盯着雪女,雙眼牢牢抓住她的眼神,彷彿想從那平靜的眼睛裡,看出一絲波瀾。

然而這注定是徒勞的,結果令他失望,雪女的眼神從頭到尾保持着平靜,毫無波瀾。

一種詭異的沉默封鎖了空氣,彷彿將尚能流動的空氣凍結。過了好久,雪女的表情終於發生了些許變化,她歎了口氣,說道:“不老不死只是一個美妙的傳說,我也會老,也會死,只是冰凍的環境減緩了這一過程而已。”

“的確。”許墨點頭,“冰凍環境確實能減緩衰老,但千年?”他輕笑了起來,“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

“這世上哪有匪夷所思的事情。”雪女輕聲道,“不過我倒是奇怪,你竟認可了我的理論,當年許多人都不認可,他們都是死了,我活了下來。”

許墨搖搖頭道:“是被冰凍着活了下來,就像一具沒有生息的屍體,只能躺在同一個地方,就算靈識,也走不出這片冰窟吧。”

雪女目光一凜,“你是什麼意思?嘲笑我嗎?”

許墨清楚的感覺到殺氣一閃而過,可他卻不畏不懼,正色迎上了雪女冰冷的目光,淡淡的道:“一個人如果失去了自由,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又是一陣沉默,許墨看着雪女,靜靜的笑着,彷彿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一樣。

過了好久,雪女終於歎息着道:“你說的沒錯,爲了長生而失去自由確實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她擡起頭,望着許墨,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律溫和的笑意,可能是太久沒笑的原因,這笑容多少顯得有些乾澀,但確實是笑,許墨不會看錯。

“我修改的功法叫名九變寒女大法,功法共分九層,皆需要在寒冷的氣候中修煉,而而且每完成一層,就需要更加寒冷的氣候,直到修煉完成,就能不老不死。”

許墨搖搖頭,“你信嗎?不老不死。”

“不信。”雪女道,“如果你是千年前來問我,我會告訴你,我深信不疑,因爲那時的我確實享受着如同不老不死的生命,但是現在——”她的臉上露出一抹譏笑,優雅的踱到許墨身邊,看了一眼他身旁的聶青青,說道:“這世界哪裡有什麼不老不死,所謂的不老與不死,都要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代價。”

“比如被冰封?”許墨道。

“那只是其中之一,”雪女道,“九變寒女大法每次突破都需要將自己冰封,在冰封的狀態中,身體如被替換一般,骨骼,血液、內臟,所有的東西都像是新的一樣。”

“可它們並不是新的,”許墨道,“這不可能。”

“沒錯,的確不可能,我猜測功法只能利用冰封將身體裡的毒素排出而已。”

許墨眉頭微皺道:“我只聽說冰凍狀態能延緩衰老,沒聽說還能排除身體毒素,這是九變寒女大、法特有的效果?”

“應該是。”雪女撫摸着自己的臉,輕聲道,“不過都是騙局而已,千年時間,我的臉沒有任何變化,可身體內部卻發生了潛移默化的變化,我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是否還是個人?”

“爲什麼?”許墨疑惑的道。

“爲什麼?”雪女譏誚的笑着,環視四周,然後說道:“你看到這些菌類植物嗎?”

許墨看了它們一眼,只覺得如果說這些植物有什麼特別的話,就是株體內部存在着葉綠素了,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他並不將此當成非常奇怪的一點。

雪女望着許墨的眼睛,便知他心中所想,搖搖頭,說道:“它們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這怎麼可能!”聶青青驚叫起來,“這些是植物,而您的身體是、是……”

“是人對嗎?”雪女的收回目光,眼中掠過一縷哀傷,“就當我是人吧,可我這個人也與普通人大大不同了,不信你看。”

雪女轉過身,讓許墨和聶青青看到了她的背部,兩人同時倒吸一口冷氣。他們看到了什麼?看到了本應纖細的女人後背上竟抽出了無數枝條。他們很確信這些枝條是從雪女身體內部抽出的。

“這、這到底是什麼?”許墨顫聲道。

“我也不知道。”雪女轉過身,輕笑着,“不過我已經不能稱之爲人了,恐怕也再難以回到人類的世界。”語聲稍頓,繼續道:“當年我完成了寒女第四變,要成就第五變,就必須尋找比段雪山更加寒冷的地方,而天下間恐怕再沒有滿足我要求的地方,所以——”

“所以你進玲瓏寶塔?”許墨問。

“沒錯,”她緊盯着許墨,“當年進入寶塔還沒有諸多限制,只要你通過選拔就可以,我在選拔中戰勝了一十八名對手,纔拿到了這個資格。”

許墨心中一動,暗道:“爲何當年沒有限制,現在進入寶塔反而有了限制?難道這限制並不是聖人老子劃下的,而是寶塔中的那個傢伙?”

他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對,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你怎麼了?”聶青青碰了碰許墨手。

“沒什麼。”許墨轉頭對雪女說道,“最後一個問題,還請你務必回答。”

“請講。”

“你是否是玲瓏寶塔第三層的守護者?”

雪女輕笑一聲,明媚的眼神在許墨身上轉了三圈,纔開口說道:“沒錯,我正是永冬之地的守護者。當年我尋到了這處永冬之地,要在此地修行,與寶塔裡的一個傢伙做了交易。”

“你成爲守護者,並且得到在這裡繼續修煉的資格?”

“沒錯。”

許墨鬆了口氣,若是雪女不是守護者,他還需去找真正的守護者才能向上,既然雪女就是,那就不必麻煩了。

“我想知道,如果才能上去。”

雪女笑道:“你就這麼想上去嗎?”

許墨道:“迫切的需要。”

雪女搖搖頭,收斂起笑容,低聲說道:“你爲什麼進入玲瓏寶塔。”

許墨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雪女自顧自的道:“世人所追求的不過財富、實力、情愛。財富於我們習武之人,並沒多少作用,可以排除;情愛——”她望着聶青青,輕笑道:“恐怕也不會來寶塔裡面找。”

聶青青讀出了雪女的深意,臉紅了紅,羞澀的低下了頭。

雪女繼續道:“剩下的就是實力了,可我有種感覺,你求的絕不是實力。”

許墨笑了,道:“沒錯,我求的既不是魂寶,也不是丹藥,更加不是武技功法秘籍,具體是什麼,不便告知。”

雪女搖頭笑道:“你求的是什麼與我無關,可我是玲瓏寶塔的守護者,無論你所求爲何,我都不能輕易放你過去。”

“那你想要我幹什麼?”許墨目光凜冽的凝望着雪女。

“你緊張了?”雪女伸手撫摸着許墨的面頰,臉上儘是笑意。

許墨推開她的手,沉聲道:“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好了,說說你的考驗吧。”他已經做好的最壞的準備,好吧,無非就是這個充滿魅力的女子打一架,雖然在他看來,這是勝少負多的事情,但總比一點希望也沒有。

雪女像是看出了許墨心中所想,輕笑着搖搖頭,說道:“你放心,我不會爲難你,我這一生求的都是長生,我看的出你對長生也有研究,只能你能說出一條可能的辦法,我就送你上去。”

長生,辦法。許墨唯有苦笑。

他很想說一句這世上哪有所謂的長生,都是騙人的鬼話,但看雪女認真的模樣,就知道她是真的希望得到答案了。

許墨搖搖頭,苦笑着說:“雪女姑娘,你這算給我出難題了,古往今來那麼多先賢大哲都沒有辦法,我又怎會有?”

雪女搖頭道:“先賢大哲自然厲害,可他們卻只侷限於武學,剛纔你說的不多,但字裡行間卻顯出目光並不侷限,一不必有壓力,只需要提出一個可能的想法便可。”

長生?還真是一個難以闡明的問題,許墨在考慮說一些什麼。

是說機械時代的機械革命,還是說遠古時代的煉器士,而又或是傳說中的基因工程?

天啊,他的頭腦就像一片漿糊,所有的一切都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有過那麼一瞬間,他想要開口,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就像那些所有難以啓齒的事情一樣,總有一股力量阻擋着他出生。

“你怎麼了?”聶青青用胳膊碰了碰他。

“沒有。”許墨對她報以微笑,這或許是他唯一能做,並且做到完美的事情,只是此刻看來,這微笑多少有些苦澀的微笑,誰也不知道那充滿了苦澀的表情是如此尷尬,或許只有看到的人,才能感受到那五味雜陳的感覺。

好像有了一絲風,很微弱,仿若將死之人的脈搏,雪女瞪大眼睛,緊盯着他,臉上帶着一種莫名的和煦微笑,這是本不應出現在她臉上的微笑,此刻卻如此清晰可見,多麼荒唐的事情。

“咳咳。”許墨乾咳的兩聲,斟酌着說道:“或許人類真的難以得到永生,你修煉了九變寒女大法應該知道,人類只要生活在這世界上,只要呼吸,便會吸取這世上的毒素,有些毒素會被身體排出,有些則不會,反而沉積在腑臟之中,簡單來說,這部分毒素並不會隨着時間而流走,反而會富積在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