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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伯寒道:“顏如玉,將落宗主查到的事情告知各位吧。”

“是。”顏如玉躬身見禮,然後指着許墨沉聲道:“各位,站在你們面前的這個人,真實身份是邪月宗的臥底!”

此言一出,衆人頓時譁然。

弟子通敵是一回事,臥底又是另一回事。

通敵還可以說是一時被迷惑,臥底則是處心積慮的想要巔峰宗門,這樣的人,絕對留不得。

許多長老的眼中,頓時綻出了殺意。

就在這時,柳恆博的聲音響起:“不可能!墨兒是我看着長大的,他怎麼可能是邪月宗的臥底,我絕不相信!”

顏如玉在笑

笑的譏諷而冷酷。

她自己知道,這是最好的機會,殺掉許墨的最好機會,倘若錯過了,就不會有第二次機會,她明白這個機會對自己來說有多麼重要,所以當陸伯寒的人找到她的時候,兩人一拍即合。

“根據落霞宗的調查,許墨曾經幫助過白家取得了邪月遺保,還曾經在雲夢澤幫助雲夢澤王家奪下了一處藥圃,而這兩家最後都被證明,投靠了邪月宗。”

陸伯寒冷冷的一笑,撫掌道:“不錯,一件事情可能是巧合,那麼兩件了,三件呢?現在有三件巧合,我倒想聽一聽你的解釋。”

陸伯寒的話就像一把刀子,扎進了許墨的皮肉裡,他看見了血,飛濺而出的鮮血在空中凝成了一朵絢爛的血花。

這血花美豔,但同時也冷酷,冷酷到底。

陸伯寒期望從許墨的面靨上尋到恐懼的神色,可直到“刀子”飛出,扎進了皮肉裡,許墨的表情依舊是平靜的。

平靜如水,就像鑲嵌在青山中的寒湖。

許墨嘴角微微抽動,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無法解釋一個又一個與邪月宗有關的巧合發生在自己身上,特別是在他自己還身具了血影分身之後,這種事情就更加說不清楚了;不過好在,血影分身的事情是一個秘密,青竹宗裡無人知道,這根足以壓倒天枰的稻草,終於還是沒有被人發現,這讓許墨覺得事有轉機。

畢竟

——並非每個人都相信巧合的。

簡單的巧合會有無數,可真相只有一個。

忽然一個聲音響起,是一名長老,女的,四十歲左右,面靨白皙,長髮烏黑,若不是盤踞在眼角的魚尾紋,任誰都會認爲她只有三十歲,可她真的四十歲了。

三十歲的女人還留有幻象,易被人煽動,四十歲的女人則冷靜的許多,她們相信的可不是巧合這種東西。

“證據,我需要證據,如果僅憑三個巧合,實在難以讓我相信。”她面色複雜了看了許墨一眼。

倘若陸伯寒說的是真的,那這個可能是青竹宗有史以來最大天才的人,就是邪月宗的臥底了,對於熱愛宗門的武者來說,這幾乎是不可接受的。

所有的資源,信任都彙集在一個人身上,最後發現他卻是敵人,這樣的打擊並非每個人都能承受,所以她寧願不信,寧願質問着陸伯寒,讓他拿出證據。

陸伯寒冷笑一聲,道:“證據會有的,給我把人帶上來!”

不用說,又是證人,陸伯寒自信證人的證詞可以代表一切,但卻忘記了,只要是人,就會說謊。

一個熟悉的人被帶了上來,她走的很慢,因爲腳下帶着沉重的鐐銬,她不復當年的美豔,也沒有曾經的意氣風發,久未打理長髮,就像枯草一般,耷拉在腦袋上,她的眼睛很大,這是上天的恩賜,是無論多少磨難也無法改變的東西。

可這雙又大又圓的眼睛裡,卻根本沒有多少神采,一路向前時,這雙眼睛茫然的凝望着天花板,彷彿所有的事情都與她無關一樣。

白玉鳳!

許墨眉頭微蹙。

他沒有忘記那個試圖強他長劍的女子,更沒有忘記她的哥哥白玉京,他本以爲在白家叛變之後,白玉鳳和白玉京一樣,立刻青竹宗,但沒想到她竟被抓住了。

曾經的白家大小姐,如今成爲了階下囚,曾經騎最快的馬,舞最快的刀,殺最恨的人的女人,如今只剩下一具沒有生息的軀殼。

不!

或許還有些一生息,一些而已。

陸伯寒道:“白玉鳳,你看認得面前這個男子!”

白玉鳳眼睛微擡,看到許墨時,驟然射出了兩道寒光,這眼神凌厲而兇狠,令人不寒而慄。

“認得!當然認得!化成灰我也認得!”

她的聲音也不復當年的乾淨,變得沙啞了許多,就像喉嚨裡嘟着一大塊苔蘚一般。

陸伯寒道:“好,你說說他的誰?”任誰都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成竹在胸的味道。

白玉鳳咬着嘴脣,厲聲道:“許墨!”

陸伯寒目光閃動,道:“沒錯,他就是許墨,告訴我們他究竟做了什麼事情。”

白玉鳳道:“他和邪月宗勾結,讓我白家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若不是他,白家也不會落在邪月宗的手中。”

陸伯寒冷笑道:“白玉鳳,說清楚一點,我不明白。”

白玉鳳的嘴脣咬出了血,惡狠狠的盯着許墨,說道:“就是他,他殺了我哥哥!”

不光是在場衆人,甚至連許墨都心中一驚,忍不住喝道:“我何時殺了你哥哥?外門大比後我就沒見過他。”

白玉京在外門大比後就會到了潞州白家,而許墨留在青竹宗修行,兩者確實沒有交集。

白玉鳳的眼睛裡幾乎快滴出血,厲聲喝道:“那一日有人潛進白家殺了我的哥哥,也就是白家唯一的繼承人,來人被二伯揭開了面紗,我還記得他的臉,就是你,許墨!絕不會錯。”

許墨冷笑道:“我從未去過潞州,更不知道你白家所在,談何潛入白家擊殺白玉京?再說,我和白玉京雖然有仇,但還不至於殺他。”

白玉鳳咬着嘴脣恨恨的道:“你認爲我會看錯嗎?那一日的刺客分明就是你。”

柳恆博插嘴道:“月黑風高,白小姐或許沒看清楚。”

白玉鳳瞧了柳恆博一眼,冷笑道:“月光就照在他的臉上,我又怎會看不清?再說,刺客的身法簡直和鬼魅一樣,我曾見過許墨的身法,與那刺客一模一樣。”轉頭看向許墨,又道:“許墨,我且問你,這世上可會有一人與你的身法相似?”

許墨沉默不語。

這世上身法快似閃電的不計其數,但若說鬼魅身法,卻只有他這麼一家,別無分號。

白玉鳳冷笑道:“許墨,你還有何說的,被我二叔挑開了面紗,又露出了身法,還想狡辯嗎?”

許墨沒有說話,柳恆博卻說了:“白小姐,許墨爲何要殺白玉京,就像他所說的,他們之間是有恩怨,但這恩怨絕不至他冒着危險潛入白家大院殺死令兄?”

白玉鳳冷笑道:“你是他的師傅,當然向着他,不過我也會讓你啞口無言。”轉頭面向許墨,又道:“哥哥是白家正統的繼承人,哥哥若死,白家的繼承權就落到了旁支手上,而白家旁支早已被邪月宗控制,許墨刺殺我哥哥,爲的就是爲旁支控制白家掃清最後一個障礙。”

“可憐我哥哥就這樣稀裡糊塗的死去了。”白玉鳳的臉上滿是淚水,又道:“我冒着危險回到青竹宗,不惜被當成叛徒抓起來,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能指證許墨,真是老天有眼,機會這麼快就來了。”

她的眼睛裡閃動着瘋狂的光,身體因爲激動而不可抑制的顫抖。

陸伯寒皺了皺眉,示意左右將她待下去,白玉鳳也沒反抗,任由兩名輕易弟子將她帶下。

一直到離開的時候,她都在笑。

這笑譏諷而冷酷。

陸伯寒也在笑,他的笑,同樣譏諷而冷酷。

“你還有什麼話說?”

“沒有。”

事情正如陸伯寒所料,許墨無話可說,可他的無話可說卻不是因爲默認,而是想不明一件事情

——爲何白玉鳳會指證我?她是故意陷害我,還是真看到了另一個我在行兇?

許墨想不明白,陸伯寒也沒給他弄明白的時間。

他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勝利語氣喝道:“許墨,事到如今,我只有按照門規來對你明正典刑了。”

“來人,許墨潛入青竹宗,意圖不軌,按照門規應當——”

“等等!”

陸伯寒眉頭緊皺,若是旁人他大可不必忌諱,即便是柳恆博這樣地位上與他平起平坐的長老,他也不必顧忌,但這個說話的人,他卻不得不顧忌。

因爲開口的是凌落風,青竹宗的宗主。

凌落風平常並不管理具體的事物,但他的地位卻至高無上,只因爲他是青竹宗的最強者之一,凝神後期的武者。

陸伯寒也不敢造次,低垂着頭,恭敬的道:“宗主,您看?”

凌落風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不妨讓他說說。”

陸伯寒道:“他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

許墨笑了笑,道:“什麼叫我沒什麼可說的?分明是你不給我說話的機會,我一進刑堂大門,就給我扣上了一頂大帽子,然後接二連三的證人出來指證我;陸伯寒,我且問你一句,你有這麼多證人,可有一件證據?”

“證據?”

陸伯寒面露尷尬之色,要說整個計劃唯一的漏洞,就要屬證據了,他可以有無名武者、顏如玉、白玉鳳三個證人,但卻沒有一個有力的證據。

甚至這三個證人的證詞,也未必能經得起推敲。

無名武者只看到許墨和沙漠之狼喝酒,喝酒本不是什麼犯忌諱的事情,你可以和任何人喝酒,無論他是一個受人敬仰的聖人,還是臭名昭著的惡棍。

顏如玉就更加閃爍其詞了,只說了是落霞宗的調查,可青竹宗的內部事物,憑什麼要採信落霞宗的調查結果,就算要採信,也應該把調查過程和證據說清楚纔是,可她只說了一個結果——結果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信的東西。

接着就是白玉鳳,先不說許墨與白家有隙,就說白玉鳳看到的真是許墨嗎?就算真是,又能說明什麼?只能說明他殺了白玉京,之後的事情大可用巧合來搪塞。

所以陸伯寒的三個證人看似有力,實則乏力到的極點,陸伯寒也是想用氣勢令許墨震懾,將案子扮死案,卻不想凌落風竟然開口。

證詞的薄弱,陸伯寒能看見,凌落風能看見,許墨同樣能看見。

許墨笑道:“怎麼了?陸大長老,是不是拿不出證據了?”

陸伯寒冷哼一聲,喝道:“有證詞就足夠了,無論如何你有通敵嫌疑。”

剛纔說的是罪名,現在說的是嫌疑,表明陸伯寒已經不認爲自己能一次釘死許墨了。

許墨微微冷笑,道:“好一個嫌疑,好一個證詞——”話鋒一轉,又道:“你陸伯寒沒有證據證據我是奸細,我卻有證據證明我的清白。”

“什麼?”陸伯寒看着許墨信誓旦旦的模樣,心下一驚,但很快又安慰自己:“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拿出證據的。”

就在這時,只見許墨微微微笑,將掛在腰間的布袋一抖,一顆人頭滾了出來

——好大的人頭!

這世上有兩種人,活人和死人。

活人會撒謊,死人不會。

當那顆兀自瞪大了眼睛,面靨蒼白,表情驚恐的人頭滾出來時,場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閉嘴,包括陸伯寒。

作爲東南域的一宗長老,又怎會有人認不得雲夢澤王的長老王羲,這顆人頭,正是王羲的人頭。

他們驚訝,惶恐,有些人甚至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王羲是誰?那可是凝神中期的大高手,這樣的大高手被人殺了,砍掉了腦袋,腦袋就在自己腳下,任誰也會覺得脖間冰涼,彷彿那把砍掉王羲腦袋的刀,會忽然出現在他們眼前,砍掉他們的腦袋。

過了好久,凌落風率先打破了沉寂:“他可是你殺的?”

“不錯。”許墨回答。

扶柳走時告訴他,不要泄露她的身份,因此許墨只能將擊殺王羲的事情,說到自己頭上。

也不爲過,他確實有擊殺王羲的能力,但顯然,有些人不相信。

陸伯寒惡狠狠的盯了許墨一眼,激動的道:“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殺掉王羲,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