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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墨點點頭,沉聲道:“可我們在山洞裡,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沙漠之狼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嘆息着道:“恐怕山洞也護不住我們。”

他深深的看了許墨一眼,說道:“這個山洞土質疏鬆,被威力強大龍捲風襲擊的話,很容易崩塌,我怕我們沒有被風捲上天空,而是被活埋在這裡。”

一提到被活埋,膽笑的男人就驚慌失措的大叫起來:“活埋!不,我不要被活埋!”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量,他竟然站起身,飛奔向洞外。

他的動作雖然突然,速度也不算慢,但不慢的速度又怎麼比得上許墨的速度,許墨一把將他按在牆上,憤怒的說:“你想死嗎?出去只會死路一條!”

男人雙目無神,只知道不停的嘟囔着:“活埋、活埋。”可身體卻漸漸停止掙扎,他看起來已經認命了。

“呼!”

許墨吐出一口夾着黃沙的氣,方纔不過是靠近洞口,就有一股氣流裹着黃沙而來,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將黃沙灌進他的口中,許墨猜測那只是龍捲風的一點邊緣的細碎的風,不然他可能已經死了。

沙漠之狼冷冷的看了那個男人一眼,一雙綠油油的眼睛裡透露出兇橫的光。

“如果你要死,我絕不攔你。”

不知是被嚇到了,還是怎麼,男子只剩下大口大口的呼吸。

過了一會兒,見他已經徹底放棄了自殺的打算,許墨終於開口對沙漠之狼說道:“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沙漠之狼眼睛裡都是嘲笑,“還能怎麼辦,除非你想死的更快,不然只能在山洞裡待着。”

話未說完,一陣颶風裹挾着黃沙,從洞口灌了進來。

“小心!”許墨大喝一聲,兩手齊翻就是兩道真氣,掌風赫赫,將黃沙震落,他順勢閃身而上,一把將依舊沉浸在悲傷絕望世界裡的男子拉到了山洞深處。

對於這英雄之舉動,沙漠之狼並沒有誇獎,反而用一種譏誚的語氣說道:“你居然還有閒心管他,他想死就讓他去死吧,這只是開始而已,還是節約點真氣的好。”

許墨看着沙漠之狼,忽然笑了起來,面前這個男人雖然看起來冷酷,但站的位置卻在洞口與他們之間,只要黃沙過來,他第一時間攔截,這是一個口硬心軟的人。

很少有人喜歡口硬心軟的人,許墨算是一個。

“好兄弟,如果這次沒死,我請你喝酒。”

當許墨試圖請一個人喝酒時,說明他已經將這人當成了朋友,或許在別人看來,這種交朋友的方式略顯得草率,但對於愛酒之人來說,還有什麼比美酒更難以割捨的呢?

沙漠之狼顯然聽出了許墨的意思,他愣了一愣,道:“你請我喝酒?”

許墨笑道:“自然,如果活着,我請你喝酒。”

沙漠之狼沉默了下來,他低垂着頭,身體在顫抖,過了好一會兒終於平靜了下來,擡頭看了一眼許墨,冷冷的道:“我怕你請不起。”

許墨笑了,他知道沙漠之狼同樣認可了他,至於那個該死的任務,早被他扔到了九霄雲外,三天的接觸,讓他了解到沙漠之狼絕不是一個窮兇極惡的人,加入邪月宗可能是有自己特別的原因的。

就像聶妄心,那是一個雄心勃勃的男人,但並不算窮兇極惡,他加入邪月宗的理由也只有一個,利用邪月宗的力量尋找玲瓏寶塔。

一想到玲瓏寶塔許墨的笑容就消失了,臉也陰沉了下來。

便在這時,耳畔響起了沙漠之狼的聲音:“你果然請不起。”

許墨驟然擡頭,笑道:“沒有我請不起的酒,即便是皇宮大內的御酒,我也能弄到。”

沙漠之狼笑了出來,忽然道:“對了,你是劍客?”

他的語氣雖然帶着疑惑,但卻給人一種肯定的感覺。

“沒錯,我是劍客。”許墨說。

“可你的劍呢?”沙漠之狼道:“我從沒見過你的劍。”

這是一個問題,劍客都有自己的劍,再落魄的劍客,也都有自己的劍,它可以不像一把劍,可以是一支竹片,一快木頭,一柄沒有經過鑄造的生鐵,但他們一定會將其稱之爲劍。

但沙漠之狼從沒見過許墨的劍,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許墨身上所洋溢的劍氣,卻從未見他的劍,彷彿它從來都不曾存在一般。

許墨眼波一動,笑道:“你想見嗎?”

沙漠之狼點頭道:“能在死之前見一眼你的劍也不錯。”

許墨笑了,道:“我們不會死,我這人運氣一直都不錯。”

沙漠之狼笑道:“也許吧,先讓我看看你的劍吧。”

許墨從空間玉佩中取出了自己的劍,那把一人高,半人寬,由一整塊玄鐵打造,通體黝黑髮亮的玄鐵重劍。

“神兵?”沙漠之狼眼睛一亮,臉上盪漾起一抹自在的笑意:“恐怕我們死不了。”

許墨笑道:“你有辦法?”

沙漠之狼道:“不是我有辦法,而是你有辦法。”

許墨失笑着搖搖頭,道:“可我只有劍。”

沙漠之狼笑道:“你有劍就夠了,”他停了停,看着面前這把散發着威武氣質的劍,開口說道:“相信我,有你和你的劍,就足以讓他們度過難關了。”

他的語氣溫和,乾淨的就像塞外牧民口中的笛聲。

許墨走出了山洞,他並非腦袋進水,或是神經出現了問題,而是聽了沙漠之狼的點子後,覺得這點子雖然荒謬,卻也有成功的可能,總比待在洞子裡祈求上蒼強。

許墨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在他看來,與其將結果交給上天,不如把握在自己手中,雖然這樣的把握也格外艱難,但那又如何,至少有個機會不是嗎?

小白的聲音在心中響起:“主人,那可是龍捲風啊,你真認爲他的機會可行嗎?”

小白在雲夢澤時就見過龍捲風,不過是水龍捲,氣流呈現出巖象鼻的形狀,接天連水,飛快的旋轉,水流被捲上了天空,將整片氣流染成了藍色,淡淡的,透露着危險的藍色。

妖獸對於自然的恐懼是天生的,儘管它們有着比人類強健的多的身體,但無數次的挑戰失敗,讓它們對自然產生了天生的恐懼,甘願做一個順民;而人類恰恰的天地之中最大暴民,他們敢於反抗天地,敢於反抗自然,敢於反抗所有的不公。

這或許就是人類與妖獸最大的區別。

許墨微笑道:“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他真的有數嗎?如果有數,心中也不會惴惴不安了。

青竹宗,拭劍亭,一座六角的木結構亭子裡,一白一青兩名少女正端坐亭中,面前擺放着一面棋盤,棋盤上黑白分明。

聶青青執黑,並不佔優勢,柳青芙執白,也沒有優勢,從棋面上來看,兩個女孩勢均力敵,可倘若繼續下下去,柳青芙幾乎一定會勝,因爲聶青青突然顯得坐立不安起來。

應該說是心神不定,一連下了幾步錯字,優勢偏向了柳青芙那一邊。

“看來我要贏了。”柳青芙微微一笑,落子有聲。

聶青青一臉憂心,眼神卻不在棋盤之上,而是凝望着遠方的天空。

柳青芙也發覺了聶青青的異常,嘆息着道:“是在擔心他嗎?”

聶青青反問道:“你不擔心嗎?”

柳青芙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擔心又怎能怎麼樣,他自己要去,我們是攔不住的。”

聶青青微微蹙眉,道:“他總是這樣嗎?”

柳青芙的嘴角彎成了月牙兒,微微咧開,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你應該比我熟悉纔是。”她意有所指。

聶青青的臉紅了紅,低垂着腦袋,羞澀的說:“柳姐姐,你又笑話我。”

柳青芙眼睛裡都是笑意:“哪有,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我和他的關係可沒你和他的關係近。”

這話說完,柳青芙心中沒來由的一疼,就像被一根綿細的針,扎中了心房,可她的表情卻沒有表現出來,她依舊在笑,笑的依舊甜美。

聶青青羞澀的道:“柳姐姐這話可錯了,在許墨心中,你的地位一點也不比我低。”

“真的嗎?”柳青芙的眼神有些茫然,她像是在在對聶青青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沒人知道她心底再想着什麼,恐怕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當然是真的。”聶青青笑道,“你是他的師姐麻。”

師姐,僅僅是師姐啊,對了,真的僅僅是師姐,柳青芙的眼神中閃過一片黯然,不過瞬間就掩飾了過去,柔荑輕捏着棋子,下到了邊角,一個錯誤的地方。

聶青青嗤嗤笑了起來,道:“柳姐姐也開始心神不寧了。”落子有聲,立刻將棋局扭轉了過來。

她正想數落柳青芙兩聲,忽然覺得心口一疼,冷汗頓時落了下來。

柳青芙見她手捂着胸口,眉頭緊皺,冷汗淋漓的模樣,心知不對,趕忙問道:“怎麼了?”

“沒、沒有。”聶青青虛弱的一笑,道:“就是心口疼了一下,現在好多了。”她眉頭重新舒展,手也放下來,表情也不那麼痛苦。

柳青芙眉頭微蹙,柔聲道:“心口疼可大可小,來,手伸出讓我把把脈。”說完不由分說,立刻搭上了聶青青的手。

“恩?”柳青芙皺了皺眉,詫異的看了聶青青一眼。

聶青青心中戈登一聲,縮着脖子小聲問:“怎麼了?”

柳青芙皺眉道:“問題有些嚴重了。”

“啊!”聶青青頓時變得慌張起來。

沒有人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即便強大的武者也可能被疾病所擊倒,修武給予了人類強健的體魄,卻不能令他們戰勝疾病的侵蝕,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

彷彿預示着,無論人類再強大,也不可能戰勝自然。

柳青芙笑了起來,語氣輕鬆的道:“騙你的拉,可能就是休息不足,這幾天你一定沒有睡好覺吧。”

聶青青點了點頭,道:“柳姐姐也一定沒有睡好。”

柳青芙的臉紅了紅,低垂着頭,呸了一口道:“小妮子找打是不是?現在在說你心口疼的問題,別扯到我身上。”

聶青青促狹的一笑,道:“柳姐姐,你臉紅了。”青蔥似得指頭在空中連點。

柳青芙哼了一聲,喝道:“誰說我臉紅了!你看我哪裡臉紅了!”她瞪大眼睛,努力做出兇惡的模樣,可無奈人美,即便再兇惡的表情,也是美的。

聶青青不由癡了,喃喃道:“柳姐姐,你真漂亮。”

柳青芙愣了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才爽朗的一笑,道:“聶妹妹才漂亮,和你一比,我就像廚房裡的燒火丫頭。”

或許在他心中,我就是一個燒火丫頭吧,柳青芙心想。

聶青青搖了搖頭,道:“柳姐姐,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看不出來什麼?”柳青芙顯得有些惴惴不安。

聶青青可不管這惴惴不安,自顧自的道:“柳姐姐難道還看不出許大哥是喜歡你的嗎?”

“你說什麼,他怎麼可能喜歡我!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吧。”柳青芙的臉紅了紅,低垂着頭,不停的否認。

聶青青嘆息着,凝視着柳青芙的眼睛,幽幽的道:“我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嗎?可能連許大哥自己都不知道,他早就喜歡上你了,而你也喜歡他,對嗎?”

柳青芙沉默了下來,將剛纔的歡快勁頭丟到了九霄雲外,她看起來有些沮喪,有些惶恐,只敢用眼睛的餘光瞥着聶青青。

聶青青看她這副表情,便知道被自己說中了,長長嘆息了一聲,道:“柳姐姐,喜歡一個人並沒有錯,不用遮遮掩掩。”

柳青芙微微擡頭,聲音就像蚊子一樣微弱:“可是你、你是他的——”

“我是他的誰?”聶青青笑了,“誰也不知道,而你是他的師姐,是他最親近的,算起來應該是我介入到了你們之間纔對。“

“不,聶妹妹——”

柳青芙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聶青青打斷,她凝視着柳青芙的眼睛,牢牢抓住她的視線。

“柳姐姐,我只問你一句話,你願意和我分享他嗎?”

分享?

柳青芙的眼神有些散亂,她願意嗎?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遠在卡拉姆裡沙漠的許墨並不知道兩個女孩因爲自己而開誠佈公的談了一場,他正面對着狂狼的龍捲風。

龍捲風就像一隻大象的鼻子,上連接着天,下連接着地,攪動着天地的氣流,不停的旋轉,這種狂發的姿態,足以令任何人感覺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