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青青惑道:“怎麼了?柳姐姐,這忘憂谷有問題?”
柳青芙臉色古怪,過了好一會兒,纔開口道:“不是有問題,而是大大的問題。”
“忘憂谷是坐忘峰西邊的一處山谷,谷裡終年大霧瀰漫,人眼不能視路,傳說中還有一隻守谷的妖獸,”柳青芙看了赫連墨一眼,又道:“赫連,你確定那名鑄劍師住在忘憂谷中嗎?”
赫連墨微微一笑,道:“那名鑄劍師算起來也是我的長輩,當年爲了追求鑄造之理,破門而出,離開了赫連家,算算也有二十年了,這些我來青竹宗,有一部分也是爲了見他。”
柳青芙道:“那你見到他了沒有?”
赫連墨苦笑一聲,道:“見是沒見到,但我曾經進過山谷,他在谷中傳音於我,讓我離開。”
“許墨,你若相信我,可以找這人幫你鑄劍,就算不成,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柳青芙皺了皺眉,道:“小許子,你可要想清楚;隱世之人大多脾氣古怪,就算你進了山谷,見到了他,他也未必會幫你鑄劍。”
聶青青也跟着附和,道:“是啊,許大哥,我們可以找其他鐵匠來鑄劍,不過是一把巨劍而已,就算達不到渾然一體的標準,也就一用。”
許墨苦笑道:“我這鑄劍用的材料可不是普通鐵匠能熔鍊的。”
聶青青眉頭微蹙,嗔道:“什麼材料?”
許墨道:“玄鐵。”
“玄鐵!”
聶青青指着許墨,說不出話來。
柳青芙惑道:“小許子,你哪來的玄鐵?”
玄鐵雖不算名貴,但也是少見之物,就算青竹宗裡,也只有不多的幾塊,要說許墨有這東西,她還真不相信。
卻見許墨神秘的一笑,道:“玄鐵雖然少見,但我也能弄到,好了,你們不用擔心了,那鑄劍師是赫連的長輩,此次鑄劍也是爲了赫連,想必他不會拒絕的。”
雲州,金家。
富麗堂皇的房間裡,點着幾盞幽暗的燈,這橘色的燈光,映襯着房間更顯昏冥。
午夜,佈置精緻的房間裡,有些沉悶,連風都已經被凝結。
金三富撫摸着灰色信鴿的腦袋,身旁的書桌上,展開放着一張字條,字條寫着四個字:我要玄鐵。
對面,一個頭發散亂的中年人,揹負着雙手,面露猶豫之色;這中年人面貌與金三富八分相像,只是因爲歲月的流逝,更顯成熟而已。
“你怎麼看?”中年人開口說道,他的嘴脣乾裂,滿嘴發苦。
金三富苦笑一聲,原本一張胖臉上,顯出幾分憔悴的神色。
“家裡倒是有幾塊玄鐵。”他說,語氣悽苦,彷彿一隻小刀,正在割着他的肉一般。
他原本是個活力充沛的年輕人,現在看來,竟有些蒼老了。
中年人道:“你的意思是——給了?”
金三富苦笑道:“我們還有的選擇嗎?”將字條按在桌上,又道:“如果不給,他會自己上門拿的。”
中年人皺了皺眉頭,道:“我金家也不是好惹的,再說,雲州的家族會由得他胡來嗎?”
金三富又苦笑一聲,道:“你認爲他會和你講規矩嗎?”
中年人恍然大悟,臉色疾苦之色更甚。
“好吧,我會吩咐讓人將玄鐵送到青竹宗的。”
金三富道:“最好向總督借一個人。”
中年人眼皮擡了擡,道:“誰?”
金三富眯起眼,道:“無命。”
中年人道:“第一弓箭手?”
金三富道:“不錯。”
中年人道:“原因”
金三富道:“他最適合。”
中年人微閉了一下眼,過一會兒,忽然張開,說道:“沒問題。”
金三富笑了出來,心想:“許墨啊,兄弟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他雖不知許墨爲何會忽然向金家所想一塊玄鐵,但卻明白,一定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二
夜。
多星的夜。
凍結的天空,難得有一個多星的夜,就像是天空女神的饋贈一般。
許墨委婉的將試圖隨他前來忘憂谷的聶青青打暈,獨自一人向忘憂谷走去,他踽踽前行,臉上看不出悲喜,彷彿這難得的多星之夜,也不能激起他內心多少漣漪。
心——就像一層死波一般。
他看到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兩個孩子手牽着手,並排坐在草地上,仰望着星空。
他從他們身邊走過,沒有驚動任何人,男孩和女孩,只覺得微風颯然而過,僅此而已。
他們的小臉上,仍然盪漾着笑容,這笑容天真而純淨,就像天空裡最美麗的星。
天空裡的一顆星,爲許墨指明瞭方向,而手裡的一顆星,卻是身份的象徵。
這是一顆很漂亮的貝殼,白色的殼身表面,鑲嵌着棕色長條形紋理,看起來就像一層層的水波。貝殼的背面雕刻着很美麗的花紋和一行文字,倘若仔細觀察,會發現花紋是江南赫連家的家徽,而文字則是“赫連”兩個字的變體,顯然是一雙靈巧的手,細心雕刻而成的。
許墨看着這顆,源自於海洋,經歷了能工巧匠細心篆刻的貝殼,笑了起來,這貝殼就像珠寶一樣,光澤和色彩,永遠都不會消失,猶如那“赫連”兩個字,永遠也不會褪去。
按照赫連墨的說法,這塊貝殼,每人都有一塊類似的貝殼,這是是赫連家的標誌;貝殼是由山谷的那位師傅,親手雕刻而成的,只要他一見,就能分辨出來。
在山道上繞了幾圈,離開山道,隨着山坳向裡走,沒走多遠,赫連墨便看到了忘憂谷,一個大霧瀰漫的山谷,遠遠看去,就像披着一層輕紗薄帳。
山谷三面環山,山勢陡峭,自然不會有人攀越下去,想要入谷只有正面一條路,一條被大霧阻隔的霧。
霧氣是谷中的枯藤與野花凋落腐爛後,形成的瘴氣,被星光一照,居然折射出金色的光。
許墨聽赫連墨說過,這些瘴氣有劇毒,普通野獸粘到便死,就算厲害的武者,也必須時刻用真氣抵抗霧氣的侵蝕,但這霧氣連綿幾裡,想要順利穿過,非得有大實力的武者,但赫連墨卻告訴了許墨另一條路,一條安全的路。
來到一處絕壁之前,許墨微微一笑,將手放在石壁上,輕輕一推,只聽“轟隆”的聲響,石壁旋轉,露出一道漆黑的門。
看着這道漆黑深邃的門,許墨不禁笑出聲來,心想:“沒想到有人能在絕壁上鑿出一條通道,真是不可思議。”
小白的聲音在心中響起:“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我就能辦到。”稚嫩的聲線裡,透着驕傲,叫讓聽了好生想笑。
許墨笑了,道:“你是妖獸,他是人,自然不能比擬。”
妖獸的體魄強於人類,在石壁上開鑿一條隧道,只需要鋒利的爪子,而人類則非得要神兵利器不可,所以能以一己之力,在石壁上開鑿出一條通道的人,絕對是鳳毛麟角。
還有一點許墨沒想到,即便有的武者有這樣的能力,未必會有閒情去做這種事情。
無論如何,他所見的都是一個怪人,絕對的怪人。
走進洞中,兩側的燈盞忽然自燃,許墨微微一笑,道:“設計倒是精巧。”依他的眼力,自然看出,當他走進洞子的瞬間,氣流涌動,涌動的氣流點燃了這些燈盞,如此設計,倒能趕得上前世的聲控燈。
許墨繼續向前,走了大概一個時辰,陰影中忽然“呼”的一聲,一條長鞭向他捲來。
這一鞭又快又急,顯然是向將他置於死地,許墨目光一凜,蛇形瞬步頓出,間不容髮的後退半步,躲過鞭尖。
昏暗中,他看的真切,一手拿住鞭尖,狠狠的一拉,還未等他拉動對手,只覺手上一股大力襲來,一時竟站立不穩。
只聽小白在心中大喊:“主人小心!”
許墨心中一陣,入微能力看見一道凜冽的真氣,順着辮身而來,這道真氣之強,大出他的意料。
他右手一抖,同樣放出一道真氣,兩道真氣在辮身上碰到一起,發出“撲”的一聲暗響,反震之力令許墨握不住辮身,頓時脫手。
那辮子猶如靈蛇一般,趁機卷中他身體。許墨微微冷笑,也不反抗,仍由鞭子將他卷向陰影之中。
入眼處竟又是一道石門,當他滑入門中之後,石門立刻被關上。
只聽陰影中,一個陰惻惻的冷笑聲響起:“小子,你是誰?誰告訴你這條密道的。”聲音有些沙啞,語調也很生硬,就像很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一樣。
許墨微微冷笑,道:“前輩想知道我是誰也不難,可要放開我纔是,這鞭子綁在身上的滋味,可不舒服。”
那聲音哼了一聲,冷笑道:“你不回答我的問題,我是不會放開你的。”
許墨眯起眼,笑道:“難道這就是前輩的待客之道嗎?”
那好聲音冷笑道:“對於不速之客,自然有特別的待客之道。”
說話間,長鞭上又傳來一道真氣。
許墨微微冷笑,道:“前輩未免太託大了,小子我雖然不是什麼高手,但也不是能被這種手段拿下的人。”當下施展千斤墜的功夫,定住身形,渾身勁力爆發,那長鞭立刻便被震開。
那聲音喝道:“你究竟是誰?”語氣中,帶着幾分殺意。
許墨不以爲意的一笑,道:“你看看這是什麼!”說着掏出貝殼,拋入陰影之中。
沒有貝殼落地的聲響,說名這聲音的主人接下了貝殼,許墨微閉着眼兒,氣定神閒的等待着聲音的主人再次說話。
沒過好久,便聽那聲音響起:“你不是赫連家的人,爲何會有這塊銘牌。”
許墨眼睛一亮,心想:“你能一眼認出這銘牌,竟然是那位鑄劍師前輩了。”嘴上卻道:“前輩是是否是在問我,與這銘牌的主人有什麼關係?如果是這個問題的話,我可以回答你。”
他停了停,微笑着,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和赫連墨,是最好的兄弟。”
微風颯然而過,點亮了燈盞,許墨接着燈光,看到幾丈遠的位置上站着一人。
一個老人,一被揮了容貌的老人。
他的鼻子和眼睛歪歪斜斜的聚做一團,右側面頰被人用刀鋒劃了一個大大的“十”字,左邊面頰則被人用劍鋒,拉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從眉角一路拖到了下巴,看起來分外猙獰。
他用昏冥的目光看着許墨,冷冷的道:“我怎麼知道你沒騙我,有很多人都騙過我,我不會再上當了。”
話音未落,長鞭再次向許墨卷來。
這一鞭如同狂風捲狼一般,震的空氣層層震盪,鞭身上帶着絲絲火星。
許墨目光一凜,接着笑了出來,道:“動武魂了嗎?老人家脾氣真是不小。”長劍出鞘,削向鞭身七寸處。
長鞭如蛇,七寸位置都是死穴,這一劍削來,深的劍法的穩準狠三味,逼的老者不得不變招。
長鞭一抖,如同火蛇一般,掃向許墨的天靈。
許墨微微一笑,不退反進,在鞭身掃到天靈的一瞬間,側身而過,欺身來到老者面前,左手一掌,拍向老者胸膛。
這一掌並未用上任何掌法,只是普通的一掌,老者渾不在意,隨意以左手接住,兩掌相觸,發出“撲”的一聲悶響。
老者只覺得真氣不受控制的從掌心傾瀉而出,臉色倏變,喝道:“小子爾敢!”就要撤掌,卻發現自己的手掌就像被黏住一般,無論怎麼用力,也撤不回來。
許墨微微一笑,道:“老頭子,看到沒有,你不是我的對手。”
這老者雖也有化元巔峰的實力,但常年不與人交手,武技並不純屬,是以被許墨幾招拿下。
老者醜臉漲紅,怒道:“老夫就是死也不讓你好過!”眼中閃過瘋狂之色,就要爆發真氣。
許墨搖了搖頭,左手微一曲,向前一震,立刻便將他震開。
老者一連退了幾步,這才站穩,大怒道:“小子,老夫殺了你!”就要揮鞭而上。
許墨微微搖頭,不知道這個老頭反應爲何如此激烈,只能道:“老頭子,難道你不想知道赫連墨的事情嗎?”
老者身體一震,不由停止攻擊。
“墨小子怎麼了?”他焦急的問道。
陰冷的風,透過石縫的空隙,竄到了老者面前,張牙舞爪,肆意扭動着身姿,老者卻似毫無知覺一般,雙目直勾勾的盯着許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