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果然是雲州許家人,一身傲骨,和你父親一樣。”
神秘人將氣勢一收,許墨立刻站立不穩,跌倒在地,他粗喘着氣,頭頂蒸騰如煙,短短的一瞬間,竟然消耗過度。
他心想:“這神秘人的到底是何等修爲,給我的壓力比凝神期的崔媚娘還要大上許多,難道他是融魂期的高手?”
雲州沒有融魂期的高手,即便是整個東南域,融魂期的高手也不多,許墨開始懷疑神秘人的身份,本想頑抗到底,但一聽到“父親”兩字,心臟猛地顫動一下,以木劍杵着地面,強行起身問道:
“你和我許家到底有什麼關係?”
“毫無關係。”神秘人冷冷的道。
“那你認識我父親?”許墨又問。
“見過一面。”神秘人回答。
許墨心想:“父親十多年沒出過雲州,他說見過我父親,定然是在十多年前,父親外出遊歷那一段時間。”
許家諸人誰也不知,那段時間裡,在許棟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他抱回了一個孩子,就是許墨,並且從老家主手中接過了許家——那是他從前最爲排斥的事情。
許墨朗聲問道:“在哪裡見的?”
神秘人沉吟片刻,最後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有太多的疑惑,我可以答應你一點,只要有一天,你能憑藉劍法勝我,我就告訴你所有的一切。我的、許家的、還有你父親的一切。”
許墨並不認爲神秘人會騙他,他能感覺到這一點,眼睛一亮,道:“真的?”
神秘人冷冷的道:“自然。”話鋒一轉,“那你現在願意和我習劍了?”
許墨眼神裡精光一閃,起身就要一拜,卻被神秘人攔住。
“我只指點你,不必拜師,你可是有自己的師傅。”神秘人道,語氣有些森冷。
許墨撫爾一笑,說道:“那我不是佔了你的便宜?”
神秘人似笑非笑的道:“你認爲呢?”
話音未落,又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柄木劍,遙指着許墨的胸口,喝道:“小心了!”一劍刺出。
這一劍未用真氣,也未用武魂,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劍,在許墨眼中卻快若奔雷,他下意識將手擋在胸前,下一刻,便覺得手腕一痛,木劍脫手而出。
神秘人收劍而立,喝道:“你差得太多了,連最基本的握劍手法都不對,怎配用劍?”
許墨回擊道:“可是你讓我用劍的,又說我不配用劍?這是什麼道理——”
話未說完,便被神秘人打斷:“住口!撿起木劍,繼續來!”
許墨一咬牙,雙手將木劍撿起,還未揮動,便聽神秘人喝道:“手法不對,又不是雙手重劍,單手持劍!”話未說完,又是一劍,將許墨手中的木劍打落。
許墨默默的將木劍撿起,單手持劍而立,神秘人大聲喝道:“站穩!劍客就要有劍客的樣子,你若是地痞流氓就應去尋一根棍子而不是用劍。”
許墨嘗試着站穩,可這柄深海鐵木劍重量奇重,壓着他的身體向一片偏去,眼見就要摔倒,神秘人探出一劍,抵住他的腰間,同時說道:“這是爲了訓練你的臂力,不要認爲劍客是一羣依靠真氣打架的傻瓜,更多時候,我們依靠的是洞察力,用最少的真氣達到最大的效果纔是我們的追求。”
說完走到許墨面前,繼續道:“掌指向上,用食指和拇指的力量帶動整個手掌,手腕肩膀一定要鬆弛,看看你緊繃的就像木偶一樣!”一邊說話,一邊搖頭,一副怒其不爭的模樣。
許墨雖然心中不忿,但仍然依言照做,果真輕鬆了不少,臉上剛露出一點笑臉,便聽神秘人又一次喝道:
“站姿不對!你兩腿平行站位,是在給對手出劍的目標嗎?我若是你的對手,看到這個站姿一定會樂開花,渾身都是破綻還不知道隱藏,是覺得自己目標不夠大嗎?身體側一點,挺腰擡頭。”
一邊說着,一邊用木劍糾正着許墨的姿勢,或是點一點下巴,或是觸碰一下腰間,又或者猛力的拍打着大腿,直到許墨完成一個完美的站姿時,這種騷擾纔會停止。
他一邊點頭,一邊說道:“不錯,就是這樣,這纔是真正的持劍而立的姿勢,也叫做劍樁,是劍客發明出來的煅體動作;非常不錯,我說過你適合修煉劍術,普通人沒有兩三年學不會這個姿勢。”
許墨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雖然他知道神秘人說的沒錯,別看這一個簡單的劍樁,姿勢必須分毫不差,普通人只有經過長年累月的訓練才能達到現在的效果,有了入微能力和易經五拳打下的基礎,許墨在控制自身肌肉上,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這才能在短短的一點時間內,學會劍法最基礎也是最重要的劍樁。
許墨剛剛拿出一個完美的劍樁,臂力不夠的缺點又顯現出來,身體雖然能保持一個相對靜止的狀態,可持劍的右臂卻不自覺的向下低垂。
許墨忍不住說道:“如果劍掉了怎麼辦?“
神秘人冷笑一聲,湊到許墨耳邊,森然的聲音鑿進了許墨的耳蝸:“劍和手是一體的,你的手會掉嗎?”
話音未落,又是一劍挑向許墨的手腕,只聽“啪”的一聲,木劍重重的掉在地上。
神秘人擺了擺手,冷冷的道:“恭喜你,你的手已經掉了。”
接着大聲喝道:“再來!給我重新開始,直到練到手持這柄深海鐵木長劍,紋絲不動的地步,我只給你五天的時間,如果五天之內你依舊做不到這一點,只能說明你不適合練劍。”
許墨狠狠的一咬下脣,口中盪開一股血腥的氣味,冷冷的道“知道了,我一定會完成的!”
說完,不待神秘人提醒,自顧自的將掉落的木劍撿起,繼續拿起了劍樁姿勢。
幾天下來,許墨已將劍樁拿的穩穩當當,神秘人開始教他練劍,所謂練劍並非按照劍譜一招一式的學習,而是不斷的重複用劍最基本的技巧。
劈、斬、截、撩、挑、鉤、刺,穿、抹、掃、點、崩、掛、雲,在一遍又一遍單調的重複之中,木劍彷彿與許墨的手臂融爲一體,就像神秘人常常掛在口邊的話一樣:劍是手臂的延伸,許墨已經能夠做到運劍如飛。
這一日,圓月高懸,到處是一片發亮的銀色,林間枝頭彷彿籠罩了一場薄霧輕紗。
空地之中,許墨正按照神秘人的吩咐,練習着最簡單的劍術技巧——刺,所謂刺可不是簡單的運劍向前,而是以腰間力量推動,聯動整條手臂,最後勁力運行到手腕,再由手腕控制力道收放,或重重的一刺,或輕巧的一送,力道不同,所達到的效果也就不同。
這一招看似平平無奇,卻要求對身體肌肉的控制,精確到極致,便是許墨這種有入微能力和易經五拳基礎的人,也練習了整整三天,方達到此刻的境界:平平一劍刺出,劍帶勁風,卻凝於劍身之上,左右氣流絲毫不亂。
只一劍,就將身前碗口粗的大樹穿個了透心涼,拔出劍身,傷口邊緣卻連一點裂痕都沒有。
“啪!啪!啪!”
三聲斷開而分明的掌聲自身後響起,而許墨卻面色不變,視那掌聲如無物一般,只見他微微動了動嘴巴,小聲說道:“真是難得,你居然爲我鼓掌。”
月光映出了身後的影子,黑衣黑袍,頭戴黑帽,依舊叫讓看不清面貌,神秘人口中發出“咯咯”的笑聲,略帶戲謔的道:“你做的好,爲什麼我不會誇獎你?”
許墨冷笑道:“我之前做的也不錯。”
神秘人笑道:“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你已經學會了所有用劍的基本原理,最爲重要的劈、斬、截、撩、挑、鉤、刺都頗具火候,剩下的穿、抹、掃、點、崩、掛、雲也有所涉及,所以我才誇獎你。”
他嘖嘖兩聲,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這才一個月時間,你就掌握了這些東西,真不愧是身具天眼武魂,入微能力的武者。”
許墨轉過身,面向神秘人,冷冷的道:“您是在誇獎您自己嗎?”
這一月來,他過着如同地獄一般的生活:之前,他從未覺得練武是一件艱難而痛苦的事情;有了入微的能力,無論什麼武技,他只需一看就明白,一練就會;可依照神秘人的方法練習劍術,卻整整耗費了三個月時間。
沒有任何具體的劍招,只是一遍又一遍枯燥的重複,成百上千次的練習,讓他忽略了手中深海鐵木劍的重量,真正將其做到如使臂掌一般。
神秘人笑了笑,說道:“不,我可沒有誇獎自己的意思。”他走到許墨身前,“知道當初我學習這些東西用了多久嗎?”
許墨搖了搖頭。
神秘人笑道:“一年,整整一年時間,無休止的練習,不知道練斷了多少根鐵劍,而你——只用了一個月時間。”
神秘人的語氣裡,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寥落,“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許墨冷笑道:“可我依舊勝不了你,雖然沒有動手,但我知道我無法勝你。”許墨明白,想要知曉父親的秘密,就必須戰勝身前這個可惡的傢伙,可現在的他,無論在實力上,還是劍術上,都不是對手。
“那是自然,”神秘人說,“你只是學會了這些技巧,沒有融會貫通,自然不可能勝我。”
許墨目光一凜,道:“怎麼融會貫通,劍招嗎?”
在他的想法中,劍法是由一招又一招精妙的劍招組成,招與招之間,完美的銜接,精巧的輪轉,構成一套無與倫比的劍法;至於基本技巧,雖然重要,卻不是最重要的。
神秘人笑道:“劍招?”聲音誇張而尖銳,就像許墨千百次刺穿樹心的聲音一樣。
“那是沒用的東西,我也不會教你任何劍招。”他說,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這世上哪有教人習劍,不教人劍招的?許墨心中一急,怒道:“你教我劍術,卻又不教我劍招是何道理?”
所謂劍術,最後還是在落在術的身上。何謂術?就是克敵制勝的方式,落到劍上,便是劍招,劍招是由用劍的基本技巧組成,是前人智慧的結晶,在許墨的意識裡,學會劍招才能真正稱得上劍客。
但顯然,神秘人不這樣認爲,他冷笑一聲,說道:“沒什麼道理,你不需要學習任何劍招。”
許墨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一絲絃外之音:“不需要?我可不這麼認爲。”
神秘人笑了笑,又道:“或許旁人需要通過劍招來讓劍術融會貫通,但你不需要。”
話音未落,他手腕一挑,忽得一劍刺向許墨胸口;微風颯然,許墨下意識橫劍一掃,將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化解。
神秘人大叫道:“看到沒有,這就是劍招。”右手手腕抖出三朵劍花,似左,似右,似中,飄忽不定的刺向許墨胸口三處穴道。
許墨目光一凜,開啓入微能力,三朵劍花在他眼中融爲一劍,落點正是氣戶穴;氣戶穴在人體鎖骨附近,這一劍若是刺到,許墨立刻便會失去戰鬥力,他不敢大意,一劍探出,架住神秘人的寶劍,橫起劍脊,猛力一崩,頓時將這招數化解。
神秘人借這一崩之力,跳出圈外,收劍而立,笑道:
“看到沒有,對於你我這種有入微能力的武者來說,任何劍招都是沒有意義的;我用劍招挽出三朵劍花,而你卻能第一時間找到我落劍的位置,破解我的招式,你用的也並非什麼精妙的招式,只是掃、穿、崩,三種基本原理而已,可見劍招並不是最重要的。”
此刻,許墨也明白了神秘人的意思,收起木劍,沉思起來:“他說的沒錯,我有入微武魂,所有花招於我眼中就像被肢解牛,我先看破別人的花招,再用最簡單的招式應對,如此一來,確實不需要所謂的劍招,可爲什麼我覺得少了一些什麼呢?”
冷風拂過,揚起額前的幾縷碎髮,露出許墨那張洋溢着朝氣的臉,那虯起眉頭凝聚着顯而易見的疑惑,入微的能力讓他學什麼都快,但經驗卻是阻礙他進步的一大障礙。
神秘人見到此處,“咯咯”的笑了起來,笑聲如同寒風拂過枯枝的聲線。
許墨皺眉道:“很可笑嗎?”
神秘人道:“當然,當然可笑。”他停了停,繼續說,“沒想到你到現在還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劍術,看來你忘記了,自己曾經見過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