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之一道,迷糊天下人;然人人皆想破之,破棋與下棋一樣,不僅可以陶冶身心、進化思想、感悟人生,還可以以棋術名揚天下!
棋,有象棋、圍棋之分;象棋,聚千軍萬馬以雙方共三十二顆棋子之上;凡是棋局一開,戰場上雖無硝煙滾滾之況,卻有奪人心神之魄,戰事往往瞬息萬變;在象棋上,可以真正的出現一子錯、滿盤皆輸的情況。
而圍棋就不同了,圍棋以橫豎十九乘十九共計三百六十一格,一人執白棋一人執黑棋輪番落子;直到一人死死吃住另外一人方可勝利;與象棋不同的是,一子落入絕處,卻可以重新佈局另闢蹊徑,以圖東山再起,到時肯定又是另外一番風起雲涌的景象!
清梅居。
清梅居,冥風的起居室,居內擺設簡陋;分三間:一臥室一大廳一書房,全室的裝飾盡是與梅有關的:梅花丹青,梅花盆栽,梅花花瓶;就連坐的椅子書桌也是梅樹雕琢。
書房,正中擺着一小方臺,兩邊各是一塊錦蹋,錦蹋上兩人分南北盤膝而坐,坐南朝北的是夜漸離,而坐北朝南的自然就是冥風了!方臺上擺着一塊棋盤,一塊以上好的黑檀木所制的棋盤;兩人右手畔的方臺上各擺着精緻的棋壺以及棋壺裡的黑白子同樣也是由上好的黑檀木所制!黑檀木的好處在於能隨時散發出一種淡淡地幽香,其幽香經久不絕,有清神怡人之效。
此時冥風以除去黑袍,束在額前的頭髮也被捋在耳後,冥風其實已經很老了,他臉上的斑斑長長的皺紋以及他那枯槁的雙手都足以證明他已經老了;然而夜漸離卻絲毫不敢小覷,他相信:就是這麼一雙枯槁的手虐殺了無數人的生命,前一秒,這樣一雙手還在不住地顫抖,而後一秒,它卻沾染了無數的鮮血。這樣的一雙手,這樣的一個人,怎能讓別人對他小覷?
冥風年長,理當由冥風先落子;夜漸離笑道:“請!”夜漸離笑意盈盈絲毫沒有做作,似乎先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般。
冥風含笑,並不拒絕,右手伸入棋壺拿出一枚黑子,略一思索,手一伸向棋盤。“啪”的一聲脆響,棋子已落,乃正中央的天元位;夜漸離不解,他確實不解,一般來說,常規的下法自是先佔據邊上四星位之一,以求可以更好的控棋、佈局、連棋,而首落天元,則要完成前面就要多落几子。
夜漸離雖是不解,卻並沒有說出;伸手拿出一白子,已是輕鬆的按向了棋盤。
冥風見夜漸離雖有驚奇之感,卻不說出來,暗自點了點頭,卻是含笑再次落下另外一子。
兩人你來我往、我衝你擋,轉眼間就是一柱香已過;棋上的局勢卻是呈膠着之態:黑棋深入白棋內部,卻被白棋死死圍住,雖然讓黑棋沒有衝出去的餘地,卻一時又奈黑棋不何。
夜漸離淡然自若地再次落下一子,淡然觀着棋盤,似乎下棋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般與他無關;冥風卻是停下了動作,見夜漸離目光轉動,冥風道:“圍棋最是講究心平氣和,從開始到現在,每每戰地失陷或是奪得戰地,你都不曾有半分激動之心;而現在,吾棋被圍,你卻仍然井井有條的佈局着,絲毫沒有開打的意思。實乃人之大慰啊!”冥風說完撫着花白的鬍鬚,笑看着夜漸離。
得冥風誇獎,夜漸離淡然的表情不變,待冥風說完,夜漸離才淡淡道:“不打便是打!”
冥風一樂:“哈哈哈哈……”隨手就是一子落下,場中局勢頓時再變:本是白棋圍着黑棋不停地打壓,但現在卻是反過來了,由黑棋圍着白棋打。
冥風此子落完,再次手捋鬍鬚笑看着夜漸離;夜漸離舉着白棋,在棋盤上空已是有些飄搖不定,夜漸離沉吟半晌,才堅定的落在了棋盤上,棋盤上的局勢頓時再變:夜漸離此子連通三塊被圍之地,卻在這一子之下瞬間聯合在了一起,竟然硬生生地將黑棋的包圍圈拉大了一圈。
冥風點頭,爲這點睛一招欽佩不已;雖是欽佩,然手上的動作卻是沒有停下來,黑子落下,白棋本是鐵桶一塊,卻被從中央一刀給切成了兩半,白棋再次孤軍陷入包圍,冥風也爲這樣一招而搖頭,若沒有夜漸離攻伐啓發,他也不會這麼容易就想到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了。
夜漸離拿棋,手已有些輕微的顫抖,舉棋之時,兩道劍眉緊鎖,落棋時,指節因爲過度用力而泛白;“啪”的一聲,這次更響更清脆,卻是沒有震動到旁邊棋子半分!
冥風不理會夜漸離的粗喘,毫不猶豫的再次落棋,棋落,白棋的局勢更加不堪:白棋已經更深陷了,照此下去,這寥寥幾十枚子卻是要血本無歸了。
夜漸離親眼目睹這幾十棋子陷入絕境,他反倒沒有先前那般緊張了;整個人再次恢復了瀟灑丰神之態,表情已經淡然無比;擡手安然落子。
“啪”的一聲脆想,這次比前面的更想,冥風只覺得這一子落得着實詭異:夜漸離明知這幾十枚子已被徹底圍困,毫無反擊之地,他爲什麼還要繼續向裡面送棋?冥風之所以感覺這次聲音更響,乃是因爲他不解夜漸離之意秉住呼吸時纔有此感覺。
冥風不解,卻也不慌亂,下棋講究的是心性鍛鍊;他冥風浸淫棋道數十年,沉住氣的功夫早已經練得爐火純青了;冥風心道:我便看你有什麼花招!擡手又是一子落下,卻是以穩紮穩打的姿勢在外圍不緊不慢地佈局着。
夜漸離雖然表情淡然,這會兒卻也有些心焦:下了百多手了,雙方黑白子佔據棋盤大半,然上面的局勢卻對白棋極爲不利。夜漸離散去心裡的煩亂情緒,擡手再次在被圍困着的白棋中補上一子。
冥風落,夜漸離思索以後再落;冥風再落,夜漸離仍然思索後落;眨眼又是半柱香燃盡,香灰落入香爐,一時竟煙塵四起;映襯着棋盤上的局勢竟有些蕭索之態。
棋盤上。
由於兩人又接連補了幾手,局勢已經發生了變化,本是在外圍不停地佈局根基的黑子卻被白棋緊緊地壓縮,而白棋卻在夜漸離補了几子之後,竟然排成了一條長龍,如異軍突起,從敵人的腹地以勢如破竹之勢瞬間突破了黑棋的包圍圈……
冥風愣了半晌,才撫須而笑:“哈哈,好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世家傳人好深地心機,竟然直到最後才被老夫發現,唉,老夫真是老了!”言罷已是有些蕭索,那雙半眯着的混沌雙眼似是更混沌了。
夜漸離淡淡地看了冥風一眼,輕描淡寫道:“某些時候,不可太過自信;這一招是這一局裡最簡單最顯眼的一招,而殿
主你因爲太過自信,根本就不相信我會出這樣一招;所以,白棋突圍了!”
冥風這會兒已經恢復先前的狀態,聞言淡淡一笑;伸手從壺中再拿出一子,正要落下時,卻是一頓,冥風那沙啞之聲傳入夜漸離的耳中:“漠北七俠,你可敢一戰?”一子落下,再無聲息,似乎是在等待夜漸離的回答般。
“啪”又是一枚白子落下,半晌才傳來夜漸離的清朗聲音:“殿主就一定知道我會接下這個任務?”
冥風索性不再落子,抱着雙手,對着夜漸離滿含深意得一笑:“你一定會接下!!”
“哦?是嗎?呵呵!”夜漸離似乎是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般,笑得前俯後仰,一時難以自制。
冥風耐心地等夜漸離不笑之後,才意味深長的道:“不是爲了老夫,也不是爲了你那兩位兄長;而是爲了你的父親夜城!老夫此言可正確?”
夜漸離心下有些發酸,卻是無奈低頭,沉聲道:“漠北七俠,我接下了;給我他們常出入的地點!”
冥風氣定神閒的再次落下一子,這才蕭蕭道:“一個月後,大漠八風營,將會有一場寶物爭奪戰!七俠一定會去!“
寶物?夜漸離一震,怎麼老是有寶物出現?夜漸離搖頭,落下一子;局內局勢已經緊緊地扣人心絃,彷彿只要一方落下點睛之子,就會取得勝利般。
就這樣,兩人不緊不慢地落着棋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時而談到百姓境況,時而談到天下武功,時而又談到這世俗間的是非功過,時而又談到遠在海外的霧藹仙山。
似乎兩人在這時候成了無話不說的知己了般,又似乎這兩人一時相見恨晚,竟說着說着就忘了落子。
“啪”
冥風落下最後一枚棋子,棋壺已空,冥風抱臂而觀;夜漸離的棋壺亦已空,但他手裡卻還夾着一枚白棋,白棋在手,卻是無處可落,夜漸離定睛俯瞰棋盤:黑子白子交相而落,白子已徹底被黑子吃住,旁邊雖然還有幾目,但落在上面俱是毫無用處。
夜漸離無奈一彈指,白子已飛回棋壺,夜漸離緩緩低頭道:“殿主之棋藝博大精深,小子佩服!”
冥風輕輕一笑,枯槁的右手一拂,帶起一股筋風,棋盤上的黑子白子竟是在勁風的引導下朝各自的棋壺中飛去。
一時“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良久才消失;冥風淡淡道:“棋之一道,在於磨練人的心性,爾以不及弱冠之子,對上浸淫此道數十年的老夫,老夫竟只能勝爾一目半目,爾的棋藝已經超過老夫了,爾需要的是多加挑戰,以增加經驗知識!”
夜漸離心下爲冥風這一招暗暗吃驚,心想這樣一招化真氣爲萬千勁風不難,難得卻是每一股勁風都要引導着一枚棋子,這會兒聽冥風教誨,夜漸離頷首低眉,謙恭而聽。
半晌,夜漸離道:“何時出發?”
冥風敲着方臺,發出篤篤之聲:“明日如何?”
夜漸離看着冥風那隻枯槁的右手,實難想象冥風究竟有多強的實力。
北冥南苗中原四世家,少林青城武當動天下;看來能與南方羣雄齊名的冥風實在是有過人之處啊!夜漸離心下驚濤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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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