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當天將大亮時,沙破天已醒了過來,他是個酒鬼,他一向都這樣標榜着自己,宿醉的他能在這時候醒來,正是一陣濃郁的酒香將他自好酒夢中扯了醒來。
桃花釀!
酒是好酒,名也是好名,這是四海門自己釀造,沙破天不懂好酒爲什麼要有個好的名字,他只覺得好喝的酒就是好酒;比如說他行走大漠的時候,燒刀子便是好酒,而路經江南時,又迷上了那裡的瓊漿玉液,而後來又陸續嚐到竹葉青、碧羅春等,而這些在他看來就都是好酒。
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因爲今天的桃花釀的醇香不同於昨天的醇香;今天的更濃、更芬芳,幾大罈陳年桃花釀,全在了數百隻碗裡,整個聚義廳都飄滿了桃花的味道。
沙破天只能美美的深吸了一口,卻是隻能看不能喝,因爲誰也沒有動,葉無痕神色莊重的坐在首座,儘管他已經無數次經歷過類似的場面,但這個時候他還是免不了內心的激動,此時的他,胸中充溢着豪情,卻也有不少的無奈。
羣雄肅穆,眉頭輕凝,神色一絲不苟,就連呼吸也捨不得發出太大的聲音來;但他們的內心也在顫抖,今天過後,他們最後會如何,沒有人知道,所以到底是在激動的顫抖還是在無奈的顫抖都已不能明瞭。
葉無痕忽然離座,道:“諸位請看!”
說話時他已轉過了身子,再他座位後面的一塊屏風已經移開,露出後面的一塊大大的地圖來。羣雄的瞳孔已經在收縮。
葉無痕道:“這便是中原的北方!”說着他的手指向這快地圖的最上面,那裡正是中原的北部,接着道,“最新消息傳來,妙巔道人攜手十大苦士七大惡人以及一些不明勢力欲度玉門關而北下。”
羣雄當然知道玉門關是什麼,那是姜國北部的大門,自玉門關而下,自然就是正式入侵中原了,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他們是以武林的形式而不是出兵的形式,否則也就輪不到他們了。
葉無痕道:“幾次消息對比之下,妙巔道人顯得奇詭不已,每次都會換一個地方見於人前,但偏偏沒有人能在第二次認識他,這說明他十分精通易容之術!”
羣雄屏住呼吸,姜無意的口氣已越來越凝重,他們知道,接下來就是他們行事的路線了。
姜無意突然將手指向了玉門關外兩側,言辭鏗鏘道:“既然他爲人奇詭,我們不防以奇詭來制衡他,玉門關外一望無垠,夜兄與姜兄率領的暗夜與猛虎就請從這兩側包抄而去!”
夜漸離抱了抱拳,道:“葉兄請放心,暗夜絕不成問題!”
姜無意道:“猛虎也無問題!”
葉無痕神色凝重,沉聲道:“暗夜與猛虎只能在出其不意的時候才能出現,玉門關外廣袤無邊,要隱匿身形,兩位兄臺請務必小心!”
夜漸離與姜無意自信地一點頭。
沙破天頓時有些憋屈了,甚至有些悶悶不樂。夜漸離笑了笑,嘴脣微動,卻是傳音入密:“怎麼?還怕沒架幹?放心跟着你老大吧,有的是機會讓你大顯身手!”
沙破天驚訝的擡起頭見到夜漸離眼中的自信,也不自覺的將胸中悶氣一掃而空,精神煥發了起來。
姜無意道:“接下來,蒼龍由南宮世家南宮長風率領,大方自然的迎敵玉門關!”
南宮長風?
夜漸離驚異地回頭環視了一遍,確信這人還沒有來,但對於他勝任蒼龍的頭領還是十分贊同的,南宮長風這廝爲人在他看來,卻是不怎麼滴,但就
他那一身本領來說,他還是很佩服。
姜無意道:“青蝴就由武當松木前輩壓陣,少林智慧大師從旁協助,坐鎮玉門關內,以應付必時之需!”
短短几句話語,羣雄已被葉無痕將事情分得清清楚楚,羣雄看着葉無痕的神色明顯的不同了。
葉無痕其實早就知道羣雄的眼光爲何不同,若不是自己師傅葉知秋在幾十年前有恩於他們,估計此次他們來都不會來,而來了之後,見自己就一純粹年輕後生,就更加的不願了,也就只有露出幾手震懾住他們,才能令他們安分點。
姜無意道:“各位所屬事宜將要進行,今天這碗十年桃花釀爲大家壓陣!我四海門恭迎諸位凱旋而歸!那時將有二十年陳釀桃花等待諸位!來,我們幹!”
“幹!”
沒有碰碗的響聲,有的只是羣雄的叫聲,整齊一致的叫聲不只是洪亮,更是一種豪情,此時過後,便要北上迎敵,誰會知道自己的明天?
或許,那時候已成了玉門關的一捻黃土了也說不定!
很快,葉無痕以四海門放出了消息,中原羣雄即將北上,令妙巔道人還是臣服爲妙!
北方,玉門關外。
一座整齊的帳篷矗立在荒蕪的大地上,帳篷內不時的傳出酥媚入骨的呻吟以及男人灼熱的呼吸聲,但帳篷外一直站着的十七個人卻如棍子一般,對於帳篷內的聲音猶如過耳之風,一觸即散。
突然,一隻鴿子自天空盤旋着降了下來,落在一個面無表情的站立着的人的肩膀上,這個人有一隻眼已被挖去,只餘下一隻右眼陰慘慘地十分嚇人。
這個人面無表情的取下鴿子腳上的信紙,而後隨手將鴿子扔向染着的火裡,轉身入了大帳。
шωш⊙тt kan⊙¢O
而那鴿子將要落入熊熊火光裡化爲灰燼時,突地被一道亮光穿過,亮光過後,便見一把劍穿過了鴿子的中央,正在火上烤着。
好快的一劍!
而拿這把劍的人卻是一個獨腿人,他本是離這火最遠的,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很快,鴿子的哀鳴已化爲火光中的一聲嘆息……
烤鴿子很香,即使沒有五味相佐,但在這荒涼的玉門關外也算是一道佳餚了,那個獨眼人似是會掐時間一般,鴿子烤好之時,他便出了帳篷,一言不發地扯下兩隻翅膀吃了起來,而其他幾人也各自取了鴿子的不同部位。
帳篷內忽然傳出一聲狂笑,然後傳出了尖銳的聲音:“四海門,想阻我前路,來一人殺一個!來兩人殺一雙!”
帳篷外的十七人同時扔掉了手裡的鴿肉,面無表情道:“是!”
說完這句話,這十七人又似變成了棍子般,沒有表情,沒有生命,一動不動。
卻偏偏給人一種肅殺的死寂,一種蕭瑟的無盡蒼涼。
而帳篷內那聲音再也沒有提高,很快,又有了女子騷媚的呻吟與男人的喘息……
南宮長風終究是到了。
南宮長風畢竟是到了!
他一身白衣,一如既往的瀟灑俊朗,就連夜漸離也有些懷疑以前那些事究竟是不是他做的。
他一來,就如一股春風般,羣雄的神色也正常了起來,最主要的是,他竟然面不改色的向夜漸離打起了招呼。
南宮長風道:“夜兄,好久不見,看你眸光清冽,猶如新泉,看來又有所突破嘛!”
儘管夜漸離心中已對南宮長風難以有好感,卻還是得作出一個樣子來,夜漸離笑道:“不勞南宮兄掛念,小
弟也就是這幾年遊慣了山川而已!”
南宮長風笑了笑,轉向了姜無意,抱拳道:“姜兄,別來無恙乎!”
姜無意回道:“好說好說。”
可以看出,姜無意對於南宮長風並不感冒,或許,作爲後梁會的幕後人之一,南宮長風有些事是不能令人完全不知曉的。
要說姜無意此時心中最疑惑的當屬對於夜漸離了。
此時的夜漸離給他的感覺就是太正常了,但這往往卻是不正常。
記得第一次相見時,夜漸離十分的衝動,爲了一個女人自願放下手中的劍,到最後險些斃命,而那時的夜漸離令姜無意心中有着些微小的戰意。
但此時的夜漸離根本就是一純粹的笑面虎。
這讓姜無意十分地迫切與夜漸離的一戰了。
山莊大門開啓,羣雄逐漸離去,大門前已清寂了下來,葉無痕自口中呼出一口濁氣,自語道:“鷸蚌之爭,漁翁得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是漁翁,誰又是黃雀?”
他本不是一個這樣的人,但是今天,他破天荒的瞎言了幾句,站在他身後的幾個人面面相覷,卻是不知道這是爲什麼。
這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夜漸離走得並不快,但沙破天卻覺得兩旁的草是飛退如風,沙破天不得不拼盡全力才與夜漸離並排在了一起。
風聲嗚嗚,沙破天一張嘴便覺口腔已被風乾,十分的難受,半晌才艱難地拋出一句話來:“老大,你不覺得這其中有蹊蹺麼?”
夜漸離停了下來,在一塊石頭上坐下,道:“什麼蹊蹺?”
沙破天道:“難道老大真的不知道還是假裝的?難道老大就不覺得葉無痕還有暗棋?”
夜漸離道:“不管他有啥暗棋,只要不針對我,便不會管他!”
夜漸離接着道:“他四海門在江湖中固然少有傳人在奔波,但其在江湖中榮譽卻是十分的高,葉無痕作爲四海門的傳人,理當將四海門的位置擺對,不說其他,葉無痕輸不起,所以這次他只許勝不許敗!”
沙破天仍然有些憤懣,道:“難道就這樣任由他去?”
夜漸離道:“任由如何?不任由又如何?你在乎名譽嗎?”
沙破天道:“當然不在乎,要是在乎,我也就不會加入魔道了!”
夜漸離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爭那面子的大小高低?”
沙破天露出恍然的神色,道:“老大就是老大,也就只有老大有這麼厲害了!”
夜漸離笑了笑,不置可否,身形突然展動,只幾個起落,就已將沙破天甩了老遠一大截。
一路雖無馬,卻比馬慢不了多少,途中,夜漸離接到了兩個消息,兩個消息都是一個內容,傳遞着妙巔道人的原話: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好大的口氣!
這是沙破天第一個想法。
好狂的人!
這根本就是不將中原武林中人放在眼裡。就連他這個魔道中人也覺得胸中怒氣翻騰。
沙破天就如此了,更不用說這一路還有其他人,而這些人,儘管見多了殘暴的畫面使得心中胃口很倒,但卻比不上妙巔這一句話的效果。
妙巔夠狂,但中原更有許多好漢,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將他給淹死,這就是中原武林好漢心中的神話!
玉門關那麼遠,夜漸離一行五十人,風雨兼程、風吹日曬的向着目的地挺進……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