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宛,東城頭。
一名花甲之年、身穿烏金戰袍的老者見狀,猛的一皺眉頭。
作爲大宛城戍邊二十餘載的老城主,馬武與北夷族對峙的經驗不可謂不豐富。
他深深知曉,如果沒有數倍於對方的兵力,就絕不能與天生半人半獸、力大體健的北夷戰士對戰。
跟北夷族作戰,最重要的就是兩個字:防守!
佔據城牆之便,利用玄晶重炮,好好的痛擊他們,把他們殲滅於城牆之下,方是萬全之策。
一旦讓北夷族登上城牆、或是撞開城門,宛城的戍邊兵士們就彷彿破了殼的雞蛋——必死無疑!
馬武非常清楚:北夷人體內有一半玄獸之血,天性兇殘、彪悍無畏。
就算箭矢擦耳而過、炮彈在十步開外炸放,也無法令他們的神情產生一絲一毫的變化!
他們就像是一頭頭來自煉獄的洪荒猛獸,正張着血門大口,齜着滿嘴獠牙,準備拿下這個由弱小人類統治的繁華邊城。
破城後,他們會大肆的燒殺搶奪,掙取資源、掠走女人,一爲壯大自身,一爲繁衍後代……
所以,想逼退他們是幾乎不可能的,要麼殺光攻城軍,要麼就破城而亡,再無第二條路可走!
而現在,最有利的抗敵手段玄晶炮居然有偃旗息鼓的趨勢?這還了得!
馬武剛準備讓手下去看看怎麼回事,不曾想,卻已有另外三處城守的傳令兵,跌跌撞撞的趕至——
“報、報告城主,東面的玄晶炮彈已用盡!”
“報告城主,西面也一樣。現在已經再無半顆玄階玄晶,炮手們只能用凡階的,殺傷力實在是不敢恭維……”
“報告城主,北面有超過半數的玄丹師被流失飛矛所殺,如今已再無一人擁有可供發射玄晶炮的魂力了!玄晶炮彈也所剩無幾。”
……
三個消息聽入耳中,馬武大腦一懵:“這麼快就到彈盡糧絕的地步了嗎?”
“我早就看出北夷族這一次所謀甚大,光是投入攻城的先登部隊就有十萬之數。戰到現在,也還剩下七萬多人。”
“我城中本有守軍五萬,再加上後來趕至此地支援的十五萬北方面軍,總共二十萬,戰到現在也已死傷過半。”
“如今沒了玄晶炮,這仗還怎麼打?”
單看人數對比,此刻北夷有七萬,大宛守軍十萬,按照攻城損傷遠遠高於守城方的常理來講,馬武完全沒必要擔心纔對。
可實際上,北夷士卒半人半獸,皮糙肉厚力大體壯,即便對方佔有地理,馬武的十萬軍也不夠人家殺的!
根據多年的戰鬥經驗,馬城主可以確定:如果就這麼打下去,日落之前城必破,而那七萬北夷軍到最後甚至還能剩下兩三萬人存活……
“帝都方面可有援軍的消息?”馬武轉頭,急問身旁的督軍校尉。
“沒有。最近的消息也只是三個時辰前,驍騎軍離開嶺城。按照常規行軍的速度,至少還要三個時辰才能趕到。”
“三個時辰?他姥姥的,沒有玄晶炮,老子哪什麼抵擋北夷大軍三個時辰?”
馬武在心中破口大罵,但是爲了穩固軍心,這花髮老者可不敢講絕望的頹勢表現在臉上。
他默默的點了點頭,道:“通告全軍,只要再堅持三個時辰,援軍必至!”
“是!”
督軍領命而走。
馬武探目城下,沒了玄晶重炮的壓制,北夷大軍節節逼近,來勢比之先前快了一倍不止!
照這種勢頭,最多半個鐘頭後,箭矢便已起不到大用了——
對方也有投擲遠攻的手段,一旦逼近城池的數量密集起來,與其讓大宛弓箭手站到牆朵上成爲下面那些夷族弓手、飛矛手的靶子,還不如先退下,保存體力靜待肉搏。
想到這,老將軍果斷下令:“弓箭手退下暫休,刀斧手頂上。等那羣半獸人爬上城牆,就給老子狠狠的砍!”
“是!”
“兄弟們,要打硬仗了!”
馬武以氣灌喉,咆哮道:“爲了咱們城內的父老鄉親,爲了你們的女人和孩子,絕不能讓這羣畜生破城!
“大宛好漢,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
馬武不愧是戍邊老將,幾句話,便讓那羣先前聽聞玄晶炮難以爲繼的消息、而士氣低落的兵將們,重新找回了血戰的勇氣。
但他也知道,這只是權宜之計。
等更多的北夷人登上城牆後,殺伐的天平很快將呈現一面倒的態勢,己方士氣難免會再度滑向低谷……
“唉!只希望能守得住三個時辰吧!”
馬武心下一聲長嘆的同時,也不禁有些慍怒:“辰申啊辰申,你率軍離開帝都前就知道邊關動亂在即,爲何不日夜兼程的趕來此地?”
“真真是一將無能累死千軍,他媽的累死的還是老子的軍!保不齊我自己都難逃戰亡的命運了!”
他心裡頭雖然憤怒,但理智上卻也知道,行軍支援,除非迫不得已,不然肯定是保持中等偏下的速度,以保存實力。
否則,一支疲憊的援軍趕到,就算能及時加入戰場,也只有被敵方砍瓜切菜的份兒……
馬武知道,辰申在率軍離開帝都前,並沒收到北疆告急的消息。
事實上,大宛被攻,到現在也不過小半天的光景。
所以,馬老將軍很清楚這事不能怨辰申。
但他總得找個人來罵一罵,哪怕只是爲了出口氣!
如若不然,身爲主將的他不能給部下宣泄負面的情緒,憋的時間長了,這老傢伙非憋壞不可……
“殺!”
“吼吼吼!”
“叮!叮!叮!叮……”
“噗嗤、噗嗤……”
以前北夷軍攻城,先登部隊最多也就五萬人頂天了,這次卻來了足足十萬!
大宛已經彈盡糧絕,可偏偏北夷還有七萬的有生力量。
兩軍激戰,很快就有人登上了城頭。
一些北夷人被刀斧手砍落。
更多的北夷族人則仗着力大皮厚,只被砍傷並未被砍死,兇厲的跳上牆槐,反殺了刀斧手。
這一幕,在四面牆槐、每一處牆朵上,都在反覆上演。
戰況越發的慘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