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窮人可以同蓋一條毯子,一個國家容不下兩個君王。
——《薔薇園》薩迪
泰米爾一問出口,下面的觀衆中便產生嘩嘩地討論聲。
什麼是罪惡悖論?
所有人都聽到泰米爾的問題了,可在場的觀衆幾乎沒幾個知道泰米爾口中的“罪惡悖論”到底是指什麼東西。
涉及到“悖論”的理論,基本都是某個人提出來的互相違背的理論,可是普卡提亞大陸上的學者千千萬萬,各種理論如山入海,誰知道這個罪惡悖論到底是哪個犄角旮旯裡的人說出口的理論。
很湊巧的是,埃蒂倒是從一本古書上看到過罪惡悖論的一部分介紹,不過她絕不會好心地提醒正在比賽的人,不管是加爾多還是夏爾,埃蒂都恨不得這兩人去死纔好。
樑小夏擰緊了眉頭,這個罪惡悖論,她似乎在哪裡聽到過,可是她實在想不起來。
加爾多眼中完全是一片迷茫,想了一會兒猶豫地問泰米爾:“泰米爾大師,您這道題會不會已經超出了出題範圍?我從沒聽到過任何關於罪惡悖論的介紹。”
“你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泰米爾的蜥蜴眼睛縮了一下,很快又恢復正常:“我可以以自己的名譽起誓,我所有的問題在時間上,都不會超出歷史三百年。”
時間上……那就是地域上完全是不負責的態度,這題可能出自東西南北任何一個國家,甚至地獄深淵都有可能,範圍實在太大……
泰米爾爲什麼刻意地刁難他們兩個。問一個所有人都答不上來的問題呢?這樣對拉開兩個人的差距完全沒有意義啊。
除非這道題的性質,本就不在考校,而是泰米爾的一種懷着目地的打探……
樑小夏終於想起來,她在什麼地方看到過罪惡悖論了——回聲大祭司的藏書裡!罪惡悖論是一個完完全全的神學方面的悖論,也是泰米爾想要詢問的東西。
“如果神想阻止“惡”而阻止不了,那麼神就是無能的;“
樑小夏跨出第一步,優美的語句出口,壓住了滿場喧囂。泰米爾眼睛一亮,靜靜聆聽。
“如果神能夠阻止“惡”而不願阻止,那麼神就是壞的;“
全場安靜。只剩下女性清亮的聲音,如同朗誦詩歌般,說完了最後的句子。
“……如果神既不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惡”。那麼神就是既無能又壞;
如果神既想阻止又能阻止“惡”,那爲什麼我們的世界充滿了“惡”呢?伊壁鳩魯留下的罪惡悖論,至今扔在困擾我們。“
樑小夏說完,靜立原地等待泰米爾的評判。觀衆們也都不吵吵了,反而各個安靜下來。沉思這個哲學悖論中透露出的思想。
”正確,完全正確!“
泰米爾毫不吝嗇地賞給樑小夏一個露出全部鋒利牙齒的笑容,宣佈評判結果的時候,許多觀衆都自發地鼓起掌來。
樑小夏微微斂首接受來自觀衆席上的掌聲,這種沒有浮動喧囂吼聲的讚美,纔是對她真正的尊敬和肯定。
連加爾多都微微鼓了兩下手掌。不管怎麼說,她的確答出來了,連作者名字都說了出來。值得人敬佩。
埃蒂咬緊了槽牙,該死的,她居然真的知道答案!這麼冷門的知識,爲什麼她會湊巧知道,爲什麼?會不會是泰米爾和那個長耳朵精靈串通好了。她事先就知道問題的答案?對,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埃蒂低下頭,掩蓋住眼中不善的質疑光芒。
“關於罪惡悖論的問題,以後若有機會,希望能夠和泰米爾大師詳細討論一番。“
如果說,在泰米爾提問罪惡悖論的開始,樑小夏還是一頭霧水,在她回答完這個問題以後,她已經徹底明白泰米爾到底是想幹什麼了。
泰米爾卡在九階巔峰多年沒有突破,見到她這個超階強者,肯定是想了解一下突破九階以後的情況,以及更加嚴峻的問題——神到底還有沒有,如果沒有神祇存在,他又該怎麼突破。
接到樑小夏遞出來的橄欖枝,泰米爾這次眼睛徹底亮起來,分叉的小舌頭在空氣中快速抖動一下,連腦袋上的小花都跟着高興地抖了抖。
“正如我所願,夏爾陛下果然如同傳聞中一樣聰慧細心,善解人意。“
嘶——
滿場貴族抽氣聲。
泰米爾是什麼,是九階傳奇法師,是大賢者,是舉世公認的第一學者,全大陸凡是要學歷史的貴族或法師,都是看着泰米爾寫的標準教材長大的。
泰米爾經歷過的朝代不知凡幾,見證過的歷史興衰不勝其數,這樣的人,不管是哪國國王王后來了,該甩臉甩臉該胖揍胖揍,一點都不用顧忌。
至今爲止,泰米爾除了在寫著的歷史書籍裡表揚過一些已故的歷史人物外,從未以任何語言或書信的形式公開讚揚過誰,如今卻是在萬衆矚目之下,給了樑小夏一個完全不帶負面色彩的肯定。
雖然肯定的並不是耀精靈女王的政績或者實力,而是評價了她的性格,可泰米爾能這麼說,“聰慧細心,善解人意“的帽子以後就在樑小夏頭上扣定了。
這可是萬金難求的待遇。
樑小夏倒沒有太大激動,不過各取所需,她給了泰米爾面子,泰米爾肯定也會有所表示,送她一頂名聲的大帽子。
此刻的樑小夏顯然還沒有意識到,泰米爾送給她的帽子多有用,或者說,作爲女王陛下的樑小夏,暫時還沒有感覺到名聲所帶給她的好處與便利。
這一節過去,比賽還得繼續。加爾多卯足了勁一定要將下一題答出,反超樑小夏,否則真正落敗的話,峇魯大片的國土都得……光是想想加爾多都覺得恐怖。
“倒數第二題,‘君主必須是一頭狐狸以便認識陷阱,同時又必須是一頭獅子’…….“
泰米爾還說完,就被加爾多搶先打斷了,“……以便使豺狼驚駭,做一個偉大的僞裝者和假好人。一位英明的統治者絕不能夠,也不應當遵守信義。‘這是《君主論》中的觀點。“
“正確。“泰米爾冷冷吐出兩個字。
因爲是搶答題。加爾多搶先一步答出,比分再次持平。屬於峇魯的歡呼聲再次響起,加爾多也是額頭見汗。這題若是再讓夏爾答對,接下來就不用比了,他直接就輸。
樑小夏當然也知道答案,不過作爲精靈的良好修養,決定了她不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會粗暴地打斷別人正在講述的話,沒看到泰米爾臉色已經不太好了嗎?
她實在沒法在族人面前丟那麼大的人,賠上精靈女王的禮儀和教養,只爲了贏得一道題目。這樣的勝利,不會有精靈高興的。
果然,當樑小夏扭頭看向自己的族人時。除了臉上有明顯擔憂的泥球外,其餘幾位都和大神一樣穩坐如山,對着樑小夏含蓄微笑首肯。
“好了。兩位現在總答題數相同,正確數也相同。最後一道題,依然是搶答,請兩位陛下聽好了……“
加爾多已經發現了,樑小夏是無論如何不會和他搶。所以只要他趕在泰米爾說完題目前的最後一秒報出答案,就能贏得勝利。
夏爾陛下。到時候不要怪我啊,是你自己太軟弱的。
加爾多胸有成竹地想着,甚至在腦海中都給自己設想好了霸氣側漏的“我來答!“造型,下一秒就傻眼了。
“圖客蘇——薩——洛翼——德米——卡隆瓦!“
氣流隨着泰米爾嘴脣的開合噴涌而出,一個一個肉眼可見的氣流字符從泰米爾嘴裡噴出,帶着輕輕的,令人靈魂戰慄的感覺,硬是壓住了整個龐大比賽場的喧鬧聲。
啥啥啥?
泰米爾大師說啥?怎麼一個字都沒聽懂呢?
這下,真的是全場傻眼了……
“泰米爾大師,您說的是龍語吧。“樑小夏硬着頭皮問,”這似乎……已經超出歷史三百年了啊?“
“怎麼會呢,據我所知,夏爾陛下您就有一頭龍,前幾個月還被不少人見到了,所以我說龍語,當然也不算超出出題範圍。這一題,夏爾陛下您想要回答嗎?“
泰米爾笑得很儒雅,可被證明他之前的話是龍語後,愣是震得滿場汗。
這道題明明白白地就是給樑小夏送分的啊!貴族們反應過來後,又對泰米爾喊叫起來,指責他的偏心與不公。
“泰米爾大師,您這樣出題,就是在偏袒夏爾陛下,這對我們剩下的選手來說十分不公平!“希爾伸出手指指向泰米爾,聲色俱厲。
也就是不瞭解泰米爾到底有多大分量的希爾敢這麼指着他。
泰米爾冷笑一聲,嘶嘶說到:
“我偏心?你們都愛養鳥,有幾個會說鳥語的?你們都是坐着雪駝拉的沙撬來這裡看比賽的,又有幾個會和雪駝對話的?我研究龍語七百多年,才初窺門徑。
希爾陛下,這題如果你能答上來,我不僅在這裡公開向你道歉,而且將裁判的位置換你來做,怎麼樣?……怎麼,答不上來?答不上來的話,就請不要用手指着我!“
希爾漲得臉色通紅,死死瞪着泰米爾,最終還是不甘地退回去了,轉望向樑小夏,看她怎麼處理。
樑小夏猶豫了。
在死亡世界,最後融合時,她融合了米伊戈爾靈魂作爲供給小樹寶寶的養分,米伊戈爾的情感,習慣都融入到樑小夏的精神中,慢慢變爲她的一部分……可這些感覺中,偏偏不帶知識,不帶語言,一點都不帶。
而且精靈的聲帶和龍族的構造是完完全全不同的,精靈的音域範圍比人類寬廣,卻達不到龍族那種能夠發出渾厚的龍語符文程度。樑小夏即使會龍語,想要說出來,也得靠精神力將所有龍語字符的含義理解透才能做到。
這時,鏡月的聲音通過伴侶獨有的靈魂鏈接傳入樑小夏腦海中:
“小夏爾,泰米爾所問的問題是,‘龍族是否仍想統治世界?‘……需要我告訴你龍語的回答方式嗎?“
答案是什麼,根本不重要,樑小夏只要能夠用龍語答出來一個答案,這最終的一道題就算是她贏。而且鏡月有把握通過伴侶的靈魂感應和她說話,就證明泰米爾絕不會發現這種溝通方式。沒有人會知道鏡月曾經告訴過她答案,也沒有人知道她根本就不會龍語的事實。
她不自覺地扭頭看向鏡月。
鏡月坐在椅子裡,直直看着她。暗藍的雙眼像夜空一樣,永遠望不見盡頭,一如多年前樑小夏初見時深不見底,冷清深邃。
樑小夏收回視線。
“不,這道題。我放棄。“
滿場譁然。
鏡月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微微笑了起來。
就像加爾多答到的題目一樣,作爲君主,既要是狐狸,也要是獅子……可作爲君主,尤其是決心帶領耀精靈走向光榮的君主。樑小夏無法徹底將自己變成像加爾多一樣的豺狼,她沒法說服自己去作弊。
靠作弊的方式,即使欺騙了裁判。贏得了比賽,她也會感到羞愧。
加爾多也鬆了口氣。
“沒想到,夏爾陛下,又是一場平局啊。“
剛剛過去的那幾十秒,加爾多就像是在地獄裡跳舞一樣。滿腦袋煎熬,加爾多甚至在想入若夏爾贏得這場知識競賽。他會不會還未等到下一場,就被憤怒的國民分吃。
泰米爾也走上來,像長輩一樣對着樑小夏的微笑,“夏爾陛下,我沒看錯,除了聰慧細心外,您還有大多數君王所沒有的品德,正直。“
樑小夏驚愕擡頭,只能見到這位蜥蜴人大師意味不明的笑容。
全場觀衆也因爲加爾多再次公開讚美而麻木了一小會兒。
……
第二場結束,因爲是知識競賽,樑小夏和加爾多都沒有耗費太多體力,第三場立刻繼續舉行,休息過後的埃蒂和希爾重新上臺,四個人站在臺上,再次等待被法術骰子進行對手的選擇。
王冠先停在了樑小夏頭上,第二個王冠在希爾和埃蒂之間掙扎許久,慢慢停留在了埃蒂頭上。
樑小夏對埃蒂。
在場的東大陸觀衆,幾乎沒幾個不知道丹巴和東雪之間的恩恩怨怨,在樑小夏與埃蒂對視的一剎那,火藥味瞬間滿場蔓延。
有心運作下,埃蒂抽到了出競賽內容的選擇,由樑小夏決定競賽獲勝方式。
樑小夏感覺得到,在這場號稱最公平公正的比賽中,也許除了裁判外,沒幾個地方是公平的,至少若按照目前情況下去,剩下她和希爾的比賽,樑小夏是絕對抽不到出題的,只能繼續決定獲勝方式。
而埃蒂所出的題目一共三個,分別是“隨從對戰““選美評比”以及“脫衣舞蹈”比賽。
在這裡解釋一下第三個內容。一說到脫衣舞,不少人腦子裡都會跳出些少兒不宜畫面,可是脫衣舞蹈在性情開放的東大陸人眼裡,除了旖旎魅惑之外,完全就是被各國以及皇室承認的合法比賽,哪國的美女跳得妖嬈,跳得好,會一致獲得全東大陸的歡呼與承認,甚至優秀的脫衣舞娘還會被請進王宮,給皇室表演。
至於這另類的名聲是不是當事人想要的,就得另算了。
一聽到埃蒂的紅脣吐出“脫衣舞蹈”比賽,觀衆席上的男人們臉都紅了起來,狼吼着起鬨亂叫,讓樑小夏選擇第三項。
脫衣舞唉!而且是東大陸最美麗最有韻味的埃蒂陛下,和男人最想要征服的高傲的夏爾陛下的脫衣舞對戰!
看埃蒂銀色長裙下纖細如蛇的小蠻腰,看夏爾緊繃的翠綠戰甲下那雙筆直的長腿……定力不好的稍微想了想,都感覺自己要噴鼻血。
“碰——”
鏡月手中握着的杯子炸了,碎片隨着掌心散了一地。
賽羅瑞達和伊曼紐爾作爲東雪長老,見到女王陛下被如此輕浮地對待,都從長袍裡掏出了法杖,準備戰鬥。
樑小夏冷笑一聲,慢慢看向另外一邊休息室陽臺上正在吃葡萄的加爾多陛下。
原來她給加爾多的三個把柄,被加爾多拆開告訴埃蒂了啊。
別說是脫衣舞,就是選美比賽,樑小夏都不會參加,精靈女王永遠不會站在選美臺上,讓凡人以最庸俗的眼光評價她。
加爾多算盤打得還真是好呢,讓埃蒂先戰勝她,然後加爾多再戰勝埃蒂,相當於只用一場比賽,就贏得了兩塊國土。
“我選擇隨從對戰,不過獲勝條件除了徹底將對方打敗外,在規定場地內競賽選手踏出比賽範圍,也算是輸。”
失望的噓聲滿場起落,樑小夏完全無視。
“最優秀的女王,身後必將跟隨最優秀的戰士。隨從對戰,我沒有意見。”
埃蒂早就知道夏爾不會選擇選美比賽或者脫衣舞蹈,她給出樑小夏三個選項,最終就是爲了讓樑小夏選擇隨從對戰。
“不過,我想補充一點,衆所周知夏爾陛下有一位強大的伴侶在身邊,如果他出戰,不論我這邊派出誰,都沒有獲勝可能。所以,我想和夏爾陛下互相指定對方選手,以示公平。”
洛基感覺到,埃蒂條件剛說完,視線就落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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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及,這場比賽終究還是無可避免地被拉得很長,也將無可避免地越來越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