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的夜晚,微弱的月光,稀鬆的行人。『?』連勇士也難免害怕。這時候,一個搶劫犯突兀出現:“要命的把錢留下。”害怕的只有懦夫了。這是恐懼的簡單化,這是一種恐懼對多種恐懼的排除。==============================================================================
以每個智慧生物唯一的生命爲基礎簽下的主僕契約,是代表普卡提亞世界的最高規則之一,其嚴格的約束力也是所有契約之中最高的,僅次於永恆奴役契約,任何人都不能打破或違反契約內的行爲。
除非涅滋精神力比樑小夏高出十倍以上,才能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解除契約。
如今這樣突然間消散,樑小夏只能想到一個可能——涅滋死了。
“在想什麼,表情這麼凝重?”
“沒什麼,”樑小夏順口答道,後知後覺地擡頭,對身旁的人露出驚喜的神色:“小樹爸爸,你回來了?!遺忘之城的事情忙完了?”
“暫時告一段落。”
鏡月托起樑小夏的臉頰,低頭和她碰額,言語中瀰漫着淡淡的自責和失落:“沒有趕上你的加冕典禮,小夏爾穿女王禮服的樣子,一定很漂亮……沒有看到,有些遺憾呢……”
說着,他拿出一個小小的銀色盒子,放在樑小夏手上:“給你。遲到的禮物。沒人的時候再拆開看。”
低低的音調纏在耳邊,溫暖呼吸噴在樑小夏脣上。讓她的耳朵狠狠抖了兩下,腦袋熱得有點想冒煙。
“謝……謝謝……”
樑小夏親了一下鏡月的臉頰。掙開他的懷抱,面對地法之塔暗黃色的大門,強迫自己趕快冷靜下來。
“我現在要進地法之塔,拿到破除迅風詛咒的方法。”
說完,她拿出樟樹葉狀的鑰匙,貼在大門中央的凹槽上,暗暗向其中催動元素之力。
樑小夏體內並不太多的元素之力嘩嘩地流,順着手掌拂過鑰匙表面,散入空中……好半響。地法之塔什麼反應都沒有。
“你進不去的,夏爾……你不是法唱者,你沒有一顆屬於法師的心。”
鏡月從樑小夏手裡抽走鑰匙,一手攬住樑小夏的腰,另一手重新將鑰匙貼在凹槽上,用力啓動的一瞬間,兩個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場景瞬間轉換,樑小夏站在一個近二百平米左右的圓形大廳裡。
大廳空蕩蕩的,沒有通向二層的臺階。沒有傢俱和書架,沒有門和窗戶,什麼都沒有,完全是一個封閉的空間。
牆角掛着蜘蛛網。燈架上的法術燈也不亮,整個昏沉無光。
樑小夏用鞋底蹭了一下腳底的地板,撥開厚厚的浮灰。露出一條被遮住的金色地板。
大廳中央,一個孤零零的半人高拱臺矗立着。頂上放着一個半圓石盆,裡面積滿了浮灰髒污。石盆邊還放着一柄已經快看不出原色的精靈匕首。
鏡月掏出一塊手帕,對着拱臺基座一抹,擦出一行精靈語的箴言:
“意識凌駕知識,知識統攝力量,力量改變世界。”
樑小夏不自覺喃喃地念出聲,整句話剛唸完,大廳周圍牆上的燈突然一盞一盞被點亮了,圓圓地繞着牆壁投下一圈光影,將樑小夏和鏡月都照出了十二個影子。
“看來,這座塔是意識學派的傳承。”鏡月將基座上的灰全擦乾淨,開口說到。
“意識學派?”
對於這個詞,樑小夏微微有點模糊的印象。
精靈,不論是白精靈還是耀精靈,都是整個普卡提亞最古老的種族之一,作爲從世界初始開始便守護世界之樹的種族,精靈的三大職業也是最爲原始與古老的傳承。
其中,法唱者一支經過幾百萬年的豐富演變,早已不能用“法唱者”這個詞一概而論,依據不同的分類方法,能夠詳細劃分上千個派系。
若按照元素專精分類,法師們各有火系、土系、光系或黑暗系等等,按照目標方式分類,則有傳統的研究法師、以戰鬥爲主的戰鬥法師、以及兩者兼有的現代精靈法師。
至於意識學派,則是一種從價值哲學考慮的分類。意識學派認爲,只有強大的心靈,堅定的原則,纔是能夠驅動龐大力量的根本支柱。
該學派由此非常主張以意識主導行爲,以強大的原則性自我約束,在力量的實踐中不斷鍛鍊心靈,從而達到內心和實力的雙向提高。秉承這個學派概念的法唱者,除了注重法唱知識、精神力能力外,更加看重法師個人心靈素質和道德品質,由此也總被稱作心靈學派。
與之對應的,則是非常聞名的力量學派,崇尚以豐富多樣的手段和途徑充實自己的力量,完全沒有個人準則。
不過力量學派中基本沒有白精靈,秉承那個學派觀點的,多是一些修習破壞系法術的戰鬥法師,或者擅長從深淵地獄將惡魔召喚出來的召喚法師。
連看似十分邪惡的死靈法師和黑暗法師都不算在力量學派裡,畢竟,死靈法師爲了突破死亡的終極桎梏,放棄了其他大多數元素之力,不符合力量學派的本意,這兩種法師反倒還是意識學派的經典代表——以純黑的心,將邪惡之路貫徹到底。
樑小夏回憶完畢時,發現鏡月已經舉起了石盆邊放着的精靈匕首,在他的手掌上輕輕劃了一下。
“小夏爾,從現在開始,請儘量不要胡思亂想。”
鏡月說完,將手覆蓋在石盆之上。
一團鮮紅的火焰從他劃開的手掌間流出。落入石盆中。火焰觸及石盆底部的瞬間,猛烈的大火熊熊而起。燒出兩米多高,凝聚出一個火焰拼成的精靈身影。
跳動的火苗勾勒出精靈大概的樣子。看起來六百多歲,中年精靈顴骨很高,額頭飽滿,棱角分明的臉型近方,濃濃的眉毛下是一雙看起來有些凌厲的眼睛,樑小夏見到這位精靈的第一眼,就覺得他不好說話。
“我感受到了一股精純的力量…...馬塔基尼,看來這些年,你並不是在無所事事中虛度的。很好——但是,你決不能因爲這麼一點成績就感到自滿,須知世界廣闊,只有更嚴格地要求自己,你纔有機會衝擊更高的境界。”
火焰中的精靈剋制地點頭,明明是誇獎的話,卻說得無比彆扭。
“謝謝您的指導,很可惜,我不是馬塔基尼。也許等哪天我見到他,會將您這番話轉告給他的。”鏡月不溫不火地切斷了火焰精靈的教誨。
“你不是馬塔基尼?那你是誰?你怎麼會有地法之塔的鑰匙?”
火焰精靈的聲音突然顯得粗暴起來,周圍燃燒的火光也刺眼了不少,差點從石盆中跳出來。
“你可以稱呼我爲鏡月。尊敬的法師先生,至於您口中的馬塔基尼先生,他是我妻子的父親。”
樑小夏呆了一下。這還是第一次鏡月在外人面前稱呼她爲“妻子”,讓她微微有點不適應地羞臊。
轉看鏡月。他說得太自然了,語句流暢沉穩。就好像千百年來,他一直都是這麼習慣他的定位,她的身份一樣。
樑小夏的思想剛有一點波動,火焰精靈就感覺到了,“馬塔基尼的孩子也來了?就在你的身邊?”
“是的,就在我身邊。”
鏡月用眼神制止樑小夏開口說話,伸手拉過她的手掌,這時樑小夏才發現,鏡月的手心冷得厲害,就像是熱源都被抽走的冰爐子一樣。
得知馬塔基尼並未來到後,火焰精靈沒有任何追問和敘舊的想法,哪怕樑小夏是馬塔基尼的孩子,他也不關心……反倒還有些隱約地排斥和漠視。
“我是地法之塔最後一任繼承者,伊恩隆德留下的一段意識,負責替地法之塔考覈下一任繼承者。只有擁有繼承權,成爲地法之塔的新主人,你們纔有開啓其他房間並使用整個地法之塔的權利,至於能夠繼承多少,則要看考覈中的表現。
你們兩位,哪個是要參加考覈的人?”
火焰精靈只是一段意識,伊恩隆德依照傳統,在去世前將這段意識存在塔裡。由此,它沒有五官,也沒有感覺,一切能量來源都是靠滴在石盆中的血和地法之塔本身貯存的力量。
它能夠感覺到,空曠的房間裡有兩個精神波動,其中一個正是提供給他火焰力量的人,另一個靠得近的,也擁有可與第一個人媲美的龐大精神力。這兩位無論哪位參加考覈,都是可以的。
“我們能夠一起參加考驗,共同繼承這座塔嗎?”
這次,樑小夏不等鏡月阻攔,主動開口。
說完她回望鏡月,卻未從鏡月眼中看到任何特殊的不滿之色,反而得到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你們想一起考驗?”火焰精靈問,“我必須提醒你們,如果你們不是以競爭關係,而是合作關係參加考驗的話,考驗難度會成倍增長。互爲競爭對手的話,倒是可以降低難度。”
“是的,一起。”
樑小夏和鏡月同時開口回答。
“好吧,請做好死亡的覺悟,正式考驗這就開始。”
石盆中的火焰漸漸消弭,牆上的燈光熄滅,整個大廳又暗了下來,而且是以比之前更加黑暗的姿態,將鏡月和樑小夏完全浸泡在完全沒有光線的世界中。
空間靜謐,死寂無聲的大廳裡,樑小夏精神力被全數封閉進軀體之中,她看不見任何東西,甚至看不見鏡月近在咫尺的臉,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
失去視覺,失去精神力,樑小夏一下子感覺到,她栽進了未知恐懼的懷抱中。
“鏡月,你在嗎?”
樑小夏有點心慌,儘管握着鏡月冰冷的手,還是忍不住詢問。
“我在。”
傳入耳中的聲音完全不像是鏡月,又溼又粘,帶着含混不清的咕噥,像一條爬上樑小夏脊背的陰冷蜥蜴,抽走她體內的熱度。
樑小夏伸出另外一隻手,向鏡月的臉摸去,先碰到的是鏡月的脣瓣。
摸到的不是光滑柔軟的脣,而是一個很硬,細長,有些粘滑的東西……像是某種動物的鋒利獠牙,鋒利得張開一排,她的手指正卡在兩顆尖牙指尖。
樑小夏的心跳一下就停了。
她強忍住不叫出來,伸手一點一點向上摸,穿過半截鼻樑,卻並未碰到鏡月眼睛。本應是眼眶的位置,扎出一個粗粗的軟藤樣的東西,藤蔓上凸起一塊一塊橢圓形的硬鱗,纏着她的手指,緊緊不放。
樑小夏條件反射地就想將手指抽走,一想到這可能是火焰精靈對她的考驗,卻又硬咬着牙,越過眼眶向鏡月的頭頂摸去。
手指一毫米毫米向上,穿過藤蔓,她已經做好了要摸到更噁心東西的準備。
指尖輕觸……空的。
只有半截頭顱,鼻樑以上都是空的,沒有耳朵,沒有眼睛,沒有頭髮,只有那堆蠕動的長條,卷着她的手指、手掌,手腕,像是要死死地纏住她一樣,絞動着纏卷。
“啊!”
樑小夏終於忍不住,低低尖叫出來,伸出手直接去推鏡月的胸口,想要掙脫。
“夏爾,你怎麼了?”
鏡月好好地站在樑小夏身邊,當火焰精靈消失後,夏爾就有些不對勁,先是像失明的人一樣雙目空空的看着他,對着他的臉一陣細細撫摸,摸到他的眼皮時,卻又如同被燙到一般縮回手。
昏暗之中,她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終於鬆開他的手。鏡月還來不及制止,就見到夏爾使用出一個舞光術,在明亮的光線中對着他尖叫一聲,跌坐在地。
她陷入了幻境。
鏡月因爲特殊的原因,永不可能陷入幻境類法術,他剛想出手幫助樑小夏破除幻境,手指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伸出去。
他沒有忘記,這是一場考驗。
鏡月估計,此刻小夏爾眼裡,自己必定是什麼面目可憎的怪物。
他不能動,動了就會在她的幻境中造成攻擊的假象,也不能說話,他發出的每個音節都會被曲解,只能站在原地……等待夏爾自然醒悟,或者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