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看清自己的航行路線是多麼迂迴曲折時,他最好依靠自己的良心作爲領航員。
——《中洛辛郡的心臟》司各特
當冰蛇出現疲憊狀態的時候,正是精靈們進攻的好時候,可歐斐爾還記得四十年前他臉上的疤是怎麼留下的,同族的戰士是怎麼死的……冰面支撐不了多久。
如今看來,這條惡蛇又開始裝疲憊,想故技重施。
“全部撤出湖面!”
歐斐爾又是一劍出手,在七階強大威力支持下,劍影快速連動,一朵朵爆裂的冰蓮花炸開在冰蛇身上,打得冰蛇甩尾嘶叫,巨大的尾巴一抽,兩個靠得近的精靈戰士就被打中胸口,猛吐一口血,落入水中。
還是出現傷亡了,歐斐爾心頭一緊,舞劍的力度加至最大,劍劍朝着冰蛇剩下的眼睛去。
冰蛇的疲憊倒不是裝的,它是真的有些急躁了,任誰每隔固定的三十秒,被打一下脖頸後的地方,都會難受,尤其是冰蛇被打的地方,還是最薄弱的七寸。
落在七寸上的箭,精準得和鬧鐘一樣,半分鐘一下,雖不致命,卻讓冰蛇暗暗感到吃痛而驚恐。
暗中放冷箭的人,也開始超越歐斐爾在冰蛇心中的地位,成爲冰蛇最想咬死人。
只不過場面一片混亂,亂箭齊飛,冰蛇一時間也無法判斷到底是哪一個在放冷箭,腦袋左右搖擺,似乎是在判斷猜測。
歐斐爾也發現冰蛇的不對勁了。
因爲他的下令,湖面上除了歐斐爾自己,一個人都沒有站。法師和弓手都站在最岸邊攻擊,有的甚至一腳踩在冰面上。
“都離開湖邊!”
歐斐爾大喊,可已經下令晚了。
冰蛇的暗藍尖尾如硬筍一般迅速戳破脆弱的冰面,捲住一個法師的腿,一眨眼的功夫就將正在施法的精靈法師拖進水裡,再無蹤跡。
速度快得法師連一聲救命都沒來得及喊出口。
第一個法師被拖下水後,冰蛇在短短十秒內又連着捲了兩個來不及後退的精靈戰士入水,砸得整個湖面碎冰四濺。
“可惡!”
歐斐爾低低罵了一聲。一邊和冰蛇纏鬥,一邊單手舉起,對岸邊拿着漁網,隨時準備撒網的精靈打了個手勢。
“撒網——!”
岸邊精靈們一臉猶豫,沒有第一時間執行歐斐爾的命令。
漁網是不分敵我的,他們一網下去。不僅會罩住冰蛇,歐斐爾大人也會被困在其中,若再被拽進水裡……
“快撒網!你們還站着幹什麼!”
銀黑色大網從天而降,歐斐爾急向外撤,剛出大網範圍,腰間突然劇痛,整個人被冰蛇尾巴攔腰捲住,一起落進網裡。
“大人!”
“歐斐爾大人!”
精靈們都急了,爲解救歐斐爾。也顧不上之前的命令,再次跑上冰面,法術和箭雨漫天而下,一個高階法師甚至開始吟唱冰雪風暴,猛烈風雪吹得冰蛇搖搖晃晃,尾巴連甩,帶着歐斐爾在冰面上砸了好幾下。
脆弱的冰面終於全面裂開,變成大大小小的浮冰,再無法站人。又有五個精靈掉進水裡。扒着冰塊泅遊向岸邊,遊了沒幾下。就因爲過冷的湖水而僵硬抽搐,慢慢沉湖。
見到此景,歐斐爾眼睛都紅了,一劍劈出,斬掉冰蛇兩片硬鱗。
吃痛的冰蛇不僅沒鬆尾巴,還將尾巴卷得更緊了,歐斐爾聽見自己肋骨擠壓斷裂的聲音,嘴中腥甜,噴出一口銀色的血。
不行,他決不能死!
他若死了,沒人阻擋,其餘精靈更是在劫難逃。
“嗤”一聲響,一支黑箭明晃晃戳破蛇鱗,正插在冰蛇七寸上,成爲第一支能夠打破冰蛇防禦的箭矢。
冰蛇終於鬆尾巴了,歐斐爾穿過漁網巨大的網眼,以劍抵身,搖搖晃晃地在一塊大浮冰上站起。
歐斐爾沒工夫去想到底是誰救了他,勉勉強強穩住身形,再次舉起劍,準備用自己的絕殺招數斬掉那條該死的蛇。
冰蛇見歐斐爾逃脫,自己被困捱打,本就憤怒,再見到歐斐爾竟敢還想殺他,更是張大了嘴,直接向歐斐爾攻擊去。
冰霧太慢了,他會躲開的。
歐斐爾意料中的沉穩很快變成驚詫,那蛇這次吐出的不是冰霧,而是一枚速度奇快的巨大冰彈!
“砰——!”
冰彈撞上了,不是歐斐爾的胸口,而是凌空躍起,側擋在他身前的夏爾小姐!
他被救了,被一個人類捨命救了……
被漁網罩住的冰蛇也看見了樑小夏,瞬間認出這人就是不停放冷箭偷襲它的可惡人類,再次張嘴向着兩個人咬過去。
歐斐爾還未從心靈震撼中平息,就看到夏爾面容沉靜地伸手按在冰蛇頭上,一個翻身落上蛇頭,避開蛇咬的同時,左手直直向下,連臂插進冰蛇剩下的另一隻眼睛裡。
動作利落乾淨,冰蛇另一隻眼睛也廢了。
“嘶嘶”劇痛叫聲中,冰蛇連連掙扎,岸邊拖網的十幾個精靈都拉不住,跟着一齊被向湖裡拽。
歐斐爾趁蛇激痛混亂的時候,雙手握劍,凝聚出一道巨大的藍色劍芒,對着張大的蛇嘴捅了進去。
一劍貫穿蛇腦,冰蛇痛苦地搖擺了兩下,終於緩緩軟倒,向水裡栽去。
前前後後戰鬥四個小時,又是在結冰湖面上戰鬥,精靈們都累得筋疲力盡。
一次戰鬥,犧牲了十二個精靈,接近整個隊伍的三分之一,所有精靈心情都不愉快。
歐斐爾走到樑小夏面前,看着她右臂軟弱無力地垂下,臉上白得沒一絲血,想道聲謝。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哈哈,歐斐爾先生,爲了救你,我胳膊都斷了,你身上要是有療傷的藥劑,就不要再藏着了,趕快貢獻出來,”樑小夏笑得開朗。然後又俏皮地咧了咧慘白的嘴脣:“…….實在是疼得厲害。”
如果對歐斐爾這麼說話的,是別的什麼人類,他一定會感到厭惡。攜恩圖報,即使是救命恩人,歐斐爾的感激之心也會降下不少。
可說話的是夏爾小姐,歐斐爾稍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對方的心思。
她是故意的。
故意這麼說話,讓他對她有惡感,以此降低內心的歉疚。
“嘖,這藥劑可真涼,不過還真的挺有效的,謝了,精靈先生。”
樑小夏只小小地喝了一口歐斐爾提供的止痛劑,剩下的又遞還給歐斐爾:“這藥劑太冷了,牙齒都要凍住了。剩下的還是你自己留着吧。”
手中拿着剩下半瓶止痛劑,歐斐爾也沒客氣,將樑小夏刻意留給他的份喝掉了。
這樣心思細膩剔透,善良聰明的人類,歐斐爾還是第一次接觸到,少見地讓他討厭不起來……
但是一想到接下來自己要說的話,歐斐爾破天荒地心裡臊得慌。
“夏爾小姐,那條冰蛇的蛇膽和蛇骨,能不能…能不能讓給我們……”
歐斐爾感覺自己太無恥了。夏爾小姐趕來助戰。不僅救了他的命,在最後一擊前幫了大忙。以至於受傷斷臂,可他不僅沒有報答,還得舔着臉向夏爾小姐開口,獨佔冰蛇身上最有價值的部分。
爲了女王陛下,他不得不這麼做,可他良心上真的過不去。
“哦,當然可以,你們不就是要蛇膽蛇骨麼,我知道。再說,我要那東西也沒什麼用,我也不吃蛇。”
樑小夏看着精靈們用力將龐大的蛇身拖上岸,解下漁網又去打撈沉湖凍死的精靈屍體,面露哀傷。
冰蛇沒錯,精靈們也沒錯,可樑小夏當不成和事老從中調解。
在四十年前一戰留下傷疤後,這兩邊早就是不死不休了,蛇類睚眥必報,記仇陰狠,不可能原諒歐斐爾,歐斐爾在沒有蛇膽來源的情況下,也不可能輕易放過湖裡的冰蛇。
只是爲了一顆蛇膽,十幾個精靈送命,讓她感覺很難受。
該說穩定的王權,果然是用血鑄出來的麼?
歐斐爾則瞧着樑小夏簡單固定過的右臂,越看心裡越過意不去。
手臂和腰,是弓獵手最重要的部分,幾乎相等於戰鬥生命,夏爾小姐慣用弓,射出的箭又快又準,甚至能夠打破利鱗,明顯是一位前途無量的弓獵手,和精靈比都毫不遜色。
現在她右臂斷了,如果就此留下什麼問題,幾乎相等於毀了她戰鬥的生命。
歐斐爾心中曾經被壓下去的愧疚成倍反彈上來,讓他感覺自己如果不做點什麼,說不定後半生都會惴惴難安。
“夏爾小姐,我想邀請你去我們族裡,我們北霞精靈族有整個北方大陸最好的治療師,可以不留隱患地治癒你的斷骨。”
同樣的選擇兩次面對,第二次,歐斐爾連猶豫都沒猶豫就決定帶樑小夏回北霞。
樑小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歐斐爾,發現他不是在開玩笑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心中則是微微一笑。
她終於將偶然扭轉成了必然,還比較順利地洗掉了流於表面的刻意,讓北霞精靈們的牴觸心理降到最低。
“其實,一顆血石,就能治好你的手。想接近北霞精靈方法有很多,你用了效率最低的一種。”
鏡月即使知道樑小夏的打算,看她把自己又弄傷了,心裡也非常不樂意。
“可也是效果最好的一種,它能讓我光明正大地留在北霞精靈族。”
樑小夏用完好地左手挑起髮帶,安撫地吻了吻,盯着遠方的湖,眸色層層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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