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不是小富即安的人能停留的地方。
德老爺手下的海盜們要打劫的香料船一共兩艘——晨光女神號和尖角鯊號。
這兩艘海船除了遵照傳統,在船頭桅杆上雕塑了特別的標示造型,船身側面漆上船名外,再沒有表示身份的符號。
主桅杆頂沒有船旗,風帆上不繪所屬商會,甚至從裝飾和雕刻上都低調無比,低調得不像是在躲海盜,更像是秘密進行某種不爲人知的活動。
晨光女神號的噸位比尖角鯊號要大些,整箱整箱密封的香料堆積在甲板上,上面蓋着黑灰色防雨油布,在朦朧的海上晨霧中,不停散發出濃郁特有的辛香味道。
船上的水手們都繃緊了皮,瞪大眼睛看着視線不佳的海面,隨時準備大喊。
整艘船,除了唯一客艙裡的神秘客人外,從船長到大副,每個人都沒睡。
事實證明,他們不睡覺的舉措也是明智的。
“敵——襲——!敵——襲——!“
“海盜船,七艘,從九點鐘方向過來了——!”
水手的喊聲就像一瓢澆進油鍋的水,嗤啦一聲撕破寧靜的假象,在昏晨交接的後半夜格外提人。
聽到喊聲,整船人全靈醒了,抄起傢伙撐滿帆,開始迅速掉頭準備逃跑,甩開突然出現的海盜。
不過沒用的。
在這個沒有大型船用火炮的世界,海盜進行搶劫的方式算是非常原始的,善於泅水的好手會揹負鑽頭,深入靠近目標底下。對着船底狠狠鑽兩個大洞。不到三十分鐘,船就會灌滿水,帶着一船怨靈沉入海底。
不過這一次,海盜們沒鑽船,因爲“那位大人”發話,要控制一條船去北方大陸。
所以,海盜們用的方法更加原始,就一個字——撞。
“砰砰”“砰砰“!
兩艘快船撞上晨光女神號。海盜小弟拋起錨鉤,向上輕輕一丟,就如同一隻只吸血的水蛭,向大船攀上去。
階位到五階以上的海盜則連錨鉤都不用,雙腿運起力氣,猛力一跳。隔着二十幾米遠,就跳上了甲板,開始對着水手大開殺戒。
很快,兩艘船就被海盜們控制住了。
還活着的船員們都被壓着跪在血洗的甲板上,面色頹喪或不甘。
月光之下,海盜們的尖刀雪亮雪亮的,說出的話也讓船員們心驚膽戰:
“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這樣說不定你們還能死得痛快點。嘿,誰讓你們倒黴。碰上德老爺的捕魚船呢。“
聽到“德老爺“,船員們更是面如死灰,一個個老老實實地將錢袋向外拋,海盜們也不嫌髒,直接拿起沾着血水的錢袋就向懷裡塞。
一個年輕的水手握着脖子上刻着妻子肖像的小項鍊,和海盜爭搶不過,被一把推倒在地上,海盜對着他的臉踹了一腳,水手頓時被打得鼻孔鮮血直流。
“狗賊。雜種。你們這羣喪盡天良的東西,我詛咒你們死後的靈魂一個個都下地獄!“
“地獄?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地獄。“
海盜們獰笑着,抓起年輕的水手,把他塞入口袋裡,袋口纏了鐵鎖,對着亂動的大麻袋捅了兩刀,將水手從甲板上扔了下去。
很快,船下的水花就翻滾起來,麻袋沉得早就不見了,只留一絲一絲血水順着大海向上冒出。
這招深水炸彈,是海盜們比較喜愛的,懲罰不聽話的“羔羊“的方式之一。
樑小夏一直披着斗篷,站在甲板邊上,看到這一幕,微微皺了皺眉。
不過終究還是沒有阻止。
被威懾以後,其餘的水手老實很多,不過在收繳到一個矮小身影時,那少年突然竄起了身,一臉興奮地抓着海盜的袖子:
“原來你們就是德老爺的叉魚手啊!我還是第一次見!沒想到你們這麼厲害!果然是窮兇極惡的人形鯊魚!名不虛傳!“
小少年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明顯看着還是個孩子,臉漲得都興奮紅了,恨不得拉住海盜的手長談一番。
“少爺,我的小少爺喲,你就小點聲吧,求你了。“
旁邊的老管家挽着少男的胳膊,死命將他向回拽。
海盜們也有點意外,跟在樑小夏身邊的刀疤笑着亮出長刀,一把抓住小少年衣領,將他提溜着準備扔出海里。
老管家嚇得臉都綠了,哆哆嗦嗦嚷嚷着:“這位英雄,英雄,放過我們家少爺吧,他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你放過他,放過他以後,我會想辦法籌一大筆錢給你,比這兩艘香料船更多的錢。“
香料船再值錢,卻連小少爺的汗毛都比不上。
他家少爺什麼都好,從小就聰明,也生得比同齡小孩要高大強壯,才十二歲看着就有十五歲身形,身上的力氣也大得和成人一樣。
唯一的麻煩是,這位小少爺被家裡管得太嚴,管出了逆反,趁着家人不注意,偷偷跑出了門,還一跑就跑到南邊去了,家裡好不容易找到了,聰明的小少爺又甩脫了跟在他身邊的兩個五階劍士,最後被老管家湊巧逮住,壓上了回家的船。
他們這回什麼旗號都不打,就是要秘密護送這位小祖宗回家,怕被賊人盯上了,可沒想到還是倒黴的遇上海盜,還是海盜中最兇猛的一羣。
“贖金?你們家少爺姓什麼?“
刀疤顯得有些意動。
“第達勒斯,他可是第達勒斯家族的少爺,北方大陸第達勒斯城。“
而且是整個家族這一輩唯一的一個男丁,整個家族的寶貝眼珠子,不出意外的話下一任城主……不過這點老管家打死都不能說出口。
聽到第達勒斯,樑小夏擡頭看了少年一眼,只覺得是個熟悉的詞。
不過姓第達勒斯的人太多了,她不需要太在意。
刀疤舔了舔嘴脣。面色又嚴肅下來:
“原來是第達勒斯家的少爺啊…可惜了,咱做的是搶劫生意,綁票那種複雜活老子應付不來。小孩,準備和你的生命說再見吧。“
說完,他還故意去看小少年的臉上,準備欣賞他的驚恐。
奇怪的是,那小孩除了看着大海,臉色白了些。竟一句求饒的話都沒說。
“怎麼,你一點都不害怕麼?“
“怕…….不過我早就想好了,以後就是要死在海上的,我喜歡大海。
不過,海盜叔叔,你能不能和我爸媽說一聲。讓他們再生一個?這樣他們就不用爲我難過了。“
說完,死死地閉上了眼睛,等着刀疤把他丟進海里。
“好了,把那孩子放下來吧。“樑小夏發話了,對着刀疤擺擺手。
她終於想起來,這不着調的小孩是誰了。
樑小夏的話,刀疤不敢不聽,他正準備提着小少年的衣領從甲板邊回來,身子驀然一沉。整個帶着被從甲板上揪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
小少年看着自己小腿上卷着的一根巨大的,帶着吸盤的軟體觸手,死命尖叫起來。
“閉嘴!“
刀疤腳勾着船邊欄杆,感覺自己胳膊都快被拽脫臼了。
更可怕的,是水下的那個大黑影,在晨光之中,如同一片海下烏雲,張開一條條粗如船桅的觸手,慢慢覆蓋所有船隻下的水域。
完了。碰上海怪了!
該死的老酒瓶。玩什麼深海炸彈,這下好。釣到不該釣的東西了!
“媽的,小子,趕快把那烏賊手割了!否則老子就鬆手送你餵魚!“
刀疤抽出腰間的匕首,塞給小少年。
小少年也明白現在尖叫也沒用,抓起匕首,一下捅在厚韌的觸手上,鋒利的匕首揮過去,烏賊的手臂就被斬開了三分之一。
可烏賊手沒鬆,不僅沒鬆,下拽的力度也因此更加強了兩分。
樑小夏站得離兩人最近,反應也最快,翻身倒掛在船壁外,左手對着小少年的腿刀一樣凌厲切下,直接將纏上小少年腿的烏賊手斬成了幾段,再反手一推,把兩個身在險境中的人扔回甲板。
那一手切下的時候,小少年是結結實實地被嚇了一跳,他以爲對方要切了自己的腿保命,直到整個人都躺在甲板上,還恍恍惚惚的。
被樑小夏切掉一條觸手,烏賊海怪也怒了,八條比成人還粗的腕足鑽出水面,那觸手上的吸盤和尖頭的勾爪直直穿過一個海盜的身體,舞動穿過甲板,結結實實地纏住晨光女神號底部,打算將整條船向海里拉去。
船體嘎吱嘎吱的破裂聲攪得人牙酸,船帆被穿了個大洞,噗噗漏着海風,整個海面都被烏賊海怪攪合得白浪滾滾,泛着骨腥到骨子裡的海鮮味。
這下…徹底完了…遇到比船還長兩倍的烏賊海怪,他們一個都別想活下去。
“哇啊哦——!是烏賊海怪哦,我還是第一次見烏賊海怪,太霸氣了!不愧是海中霸主啊!“
此刻還能沒心沒肺笑出來的,也就是那位才從死神手裡脫生的小少爺了。
幾個海盜從懷裡掏出張早就備好的羊皮紙,準備在臨終前用血畫畫藏寶圖,寫寫遺言什麼的,裝到玻璃瓶裡丟出去,又猛地聽見咚一聲,嚇得差點打碎瓶子。
那位大人…她飛…飛…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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