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受到的震動有種種不同:有的是在脊椎骨上;有的是在神經上;有的是在道德感受上;而最強烈、最持久的則是在個人尊嚴上。
一曲史無前例最爲瘋狂快速的野蜂飛舞,響徹整個靈魂風暴降臨的戰場。
沒有自主意識,只知戰鬥的紅色血魂與新生骷髏,似乎都受到這首曲子的影響,攻擊速度加快,刺擊咬合也更加兇猛,不知不覺間,每一個裹挾在靈魂風暴中的怪物,都變成了大黃蜂附體,亮出突刺尾針,使勁扎向敢於侵犯挑釁的所有敵人。
連巫妖希爾德布蘭和領主骨笛加盧斯,在平靜的欣賞動作之中,心底都被攪起一絲嗜血爭鬥的波瀾。
“希爾德布蘭,你找到的兩個小朋友,有點意思。”
清脆婉轉的女聲在巫妖腦海裡響起,聽起來冷冷的,沒有什麼特別感情。可希爾德布蘭還是爲領主大人的開口震驚。加盧斯大人,從不主動對任何事物表示個人態度,不論喜歡還是討厭,跟隨加盧斯大人那麼久的希爾德布蘭從未聽過,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
倒是同爲雙生骨笛的穆索爾大人,情緒外露得簡直無法理解。
希爾德布蘭的骷髏面孔,因爲加盧斯一句話,微微有些表情破裂。
下一秒,黑色裂隙下躍上來一條銀白色閃電身影,繼快速竄入空中後又像炮彈一樣墜下,恰好砸在一個體型龐大的紅色靈魂之上,一腳將它踩成了碎片。
雙腳落地,鏡月身邊盪開一圈靈魂之力形成的氣流。他隨手拍掉衣袖上的灰塵,暗藍色視線掃向對面裂隙上的漂浮的巫妖希爾德布蘭。
隔着亂流一樣狂躁的靈魂風暴,鏡月平靜地打量對面隻身一人的巫妖,並沒有看到半年之約中的領主大人,下一秒視線又定格向巫妖手中的白色骨笛,只掃了一眼,眼眸中最後的疑惑也散了,光芒更加凝實沉寂。
現在。希爾德布蘭明白加盧斯大人爲什麼要誇獎兩那兩個小老鼠了。至少,他從來沒見過,哪個活人會像巫妖一樣,有一雙那麼疏遠冷淡,洞穿一切的眼神。說對面那位是活着的死人,也許更合適些。
攜帶大量靈魂之力的靈魂風暴能夠使萬仞骨山中的白骨堆暫時充滿生命。那時候,白骨就不能被穆索爾催使,混亂的戰場,不會再像骨山一樣,藏住穆索爾的身影。
可若想讓加盧斯大人真正得到另外一半白骨力量,完完整整地擁有作爲領主的白骨領域能力,他就必須有一條完整清醒的靈魂進行催化融合儀式。
那條靈魂,得足夠新鮮強大,新鮮到必須從剛死之人的體內直接抽出來的程度。換言之。他得在死亡之海里,找到一個活着的生物,而且不能是老鼠、兔子之類的弱小靈魂,至少也得是棕熊或人類的級別。
第二條,是限制兩個骨笛融合的關鍵因素。只因爲死亡之海名符其實,再過一百萬年,也不可能有活着的東西混進來。
連希爾德布蘭都以爲,加盧斯大人是等不到機會的,卻沒想到意外之下。被他一下子發現了兩個都符合要求的靈魂。一個心在不停跳動。黑髮藍眸的耀精靈,以及另一個。連肉體都已經沒有,靈魂卻新鮮得完全充滿生命氣息的小美女。
希爾德布蘭和加盧斯大人,都比較中意樑小夏,畢竟,靈魂抽離還是有失敗可能性存在的。
本來,死亡之海里闖入活生生的精靈,按理這種不尋常的事物,是要向死神上報請示的,可希爾德布蘭的想法很好,若這活人被融合用掉了,加盧斯大人既完成了願望,他們也不用再向死神上報請示,一舉兩得。
不管心中如何想,眼前,還是得將穆索爾大人和對面的精靈都抓到手再說。
“動手吧。”
加盧斯輕輕一聲吩咐,希爾德布蘭單手舉起,黑色的靈魂波紋沿着手心一陣陣盪開,在漫長的吟唱中,靈魂之海翻滾,希爾德布蘭身邊的黑土裂開,地下飄出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巫妖。
複製品巫妖剛冒出頭,半截身子還沒出來,一枚銀色的意念彈直直飛過裂隙,打在巫妖的腦袋上,又將它扔飛出去,捲進亂流風暴之中。
六階的死亡複製,才召喚到一半就被打斷,雖然身爲巫妖,希爾德布蘭不會受到施法失敗的反噬,可他感覺,那個四隻耳朵的精靈,眼中確信無疑的表達出一個意思:不要用這種小法術糊弄我。
隔着一條長長的,充滿靈魂風暴的裂隙,鏡月側身收手,希爾德布蘭看着他眼中意味不明,心中有一股被挑釁的羞辱感。連希爾德布蘭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身爲巫妖多年養成的優越卓然的心態,被一個小小的意念彈打出了一條裂縫。
死亡複製,不是那麼簡單的。
死亡複製,是死亡生物特有法術,通過消耗自身貯藏的靈魂之力和死亡之力,創造一個和本體一樣的死亡形態軀體。這個六階法術除了僞造自身屍體假死外,對大多數法師都沒什麼用,可巫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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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巫妖身上施展的死亡複製,完全就是創造出另外一個和自己具有相同能力,可以並肩戰鬥的巫妖。
被打飛的複製品很快又飛回來,兩個巫妖並排站立,同時開口吟唱不同的法術,三秒不到的時間,一黑一白兩道光芒閃過,鏡月身邊頓時被一片黑藍色的火焰吞噬。頭頂上冒出一個巨大的黑色骷髏標記,骷髏雙眼向下滴着血,一滴滴流過下巴,恰好砸在他頭頂。
希爾德布蘭釋放出能夠穿過肉體,直接灼痛靈魂的靈魂火焰。複製品則對着鏡月施展出一個可以使他的靈魂持續衰弱的死神印記。兩個法術全是七階死亡系,也是巫妖的特長技能,不論是哪一個,都是沒有辦法防禦,躲也躲不開的法術。更何況現在是靈魂風暴之時,空氣中全是遊離靈魂之力,希爾德布蘭施展的靈魂火焰,像被澆了汽油一樣。一墜到鏡月身邊,直接燒成一整片黑色火海。
兩下夾擊,鏡月的身形直接被沖天燃燒的黑色火苗吞噬,連一片衣角都看不見,只有他頭頂持續落淚的骷髏頭,被火焰頂得高高的。在風暴中格外醒目。
巫妖眼中的生命,漏洞與弱點實在是太多了,凡是有靈魂的,靈魂皆可被愚弄,凡是有肉體的,肉體皆可被摧殘…
在死亡世界對上巫妖,是所有活着的生物的噩夢。
希爾德布蘭的自信,來自於死者對生者的熟稔,出於靈魂操縱者對靈魂陌生者的剖析。他大膽地放任了鏡月與樑小夏半年,便是來自於這種實力與身份的雙重自信。
“稍微注意點,希爾德布蘭,記得我們要活的。”
“是,大人。”
巫妖微微笑着,準備聆聽來自生命最原始的音樂——頻死的尖嘯哀嚎——同時在心中估算,對面那個精靈大概能堅持多久。
“咔嚓——”
一道銀光閃過,鏡月頭頂的血淚苦累齊齊被切成兩半,化爲粉末。
他雙手提着兩柄純銀色的精神之劍。無視貼上衣衫的火苗。一步步走出包圍自己的黑色火焰,臉色沉凝地看向希爾德布蘭。
沒…沒有影響?
鏡月不是沒感覺。可在包括月灼之刑在內的接二連三靈魂打擊之後,他的靈魂早已變得像鋼鐵一樣堅不可摧,希爾德布蘭施放的靈魂火焰,也只是比他觸碰夏爾時的冰冷感覺更冷一些,和掉進冰湖差不多的感覺。
希爾德布蘭確定自己的靈魂火焰施法成功了,那些同樣葬身火海的紅色靈魂怪物的尖叫就是證明,既然成功了,對面的耀精靈爲什麼會半點影響都沒有?他難道沒有靈魂嗎?
鏡月卻不會管希爾德布蘭的想法,他快速向前跑動,在寬闊的地裂邊用力一蹬,整個身體避開中間橫貫的靈魂風暴與靈魂怪物,輕捷地射向空中,身體還未落地,向下一個雙十字連斬絕殺,將希爾德布蘭身邊的複製品整齊切進了黑色的土。
黑色岩石上還殘留深刻的劍痕,複製品巫妖連着斗篷都被切碎,散落在地又迅速消失。白色骷髏頭恰好咕嚕嚕滾到裂縫邊上,被靈魂風暴一吹,掉進裂隙裡看不見了。
希爾德布蘭反應極快,在鏡月落地前,身前多出五十多柄黑色的靈魂召喚劍,懸浮的劍一出現就劃破風暴,直直飛空刺向鏡月,鏡月閃過兩柄劍,後面的雙手連揮,生生將隨之刺來的黑色長劍逐一擊碎,穿過黑色靈魂劍渣,扎向希爾德布蘭站立的位置。
“啪”一聲脆響,巫妖使用靈魂瞬移躲過鏡月攻擊,身影在幾十米外出現。
“希爾德布蘭,單打獨鬥,你不是他的對手,記住你的身份。”
領主加盧斯清淡的開口,客觀評價的聲音第一次同時在鏡月和希爾德布蘭腦中同時響起。
這無疑使希爾德布蘭之前心中產生的裂隙又擴大了些,現在他看鏡月的眼光,已經不再是一個實驗者對待試驗品的冷漠態度,多了一分明顯敵意。
希爾德布蘭:我招你惹你了,爲什麼要這樣一點點摧垮打擊我?我只是個純良的,愛歌唱愛生活的遊吟詩人!
鏡月:(不爽,遊吟詩人都是想挖我牆腳的混蛋。)
於是,更猛烈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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