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生命是三月的天氣,可以在一小時內又狂暴又平靜,。?
——愛默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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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法爾站在樹梢上,眯着雙眼一目掃過森林中間的人類營地,翻身從樹上躍下,沉着臉報出一個數字。?
“保守估計,至少有五萬人。”?
他討厭白精靈,也討厭人類,。?
但心裡總體講,他還是將白精靈高看一籌的,白精靈可以被他看做值得一戰的對手與永恆的敵人,而人類則是下降了好幾個臺階的繁殖過快的臭蟲而已。他尊重的對手被人類這麼欺負,難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抑鬱。?
他曾經在人類的生活,他的兄弟會,以及他敬愛的父親諾厄老頭,都被拉法爾忘得不留一星點痕跡。?
“他們終歸是跑不掉的,我們先回森林看看再做決定。想收拾這些人,不急於一時。”樑小夏看到了大營中幾頂金紅相間的帳篷。漢尼拔的軍隊裡,有法師,此刻動手有些棘手。?
“白精靈,你的地盤,我不去。”?
拉法爾嘴上叼着一把匕首,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轉身跑入森林,身形快得如同一道黑影,樹梢間穿梭兩三下就失去了蹤影。?
“呸。也沒人請你去。”?
小帕加對着拉法爾的背影做了個鬼臉,被樑小夏揉了揉腦袋上的頭髮。?
樑小夏領着身後所有人,悄無聲息地避開漢尼拔隊伍紮營駐地,遠遠地繞了過去,最後深深回望一眼千萬個濃煙滾滾。密密麻麻的黑色帳篷,扭頭向森林中奔去。?
西方大陸縮水了。?
她第一次跟着雷諾全速趕路,用了一個月才走出森林。進入黑矮人居住的沙漠。這一次,她拖着一大夥人,走了兩天走出人類駐地。脫離鹽鹼地的範圍。再用了不到十天,穿過完全沒有路的原始森林,回到了西晶部落外圍。?
“帕加,前面就是我們的森林了。西晶部落不允許外族進入,我先將你和斯文傳入遺棄之地躲一陣。小帕加要乖乖聽話哦!”?
“好,。我會乖乖聽斯文哥哥的話的。”?
帕加點點腦袋,在斯文“你放心”的眼神中,兩人消失在原地。?
想要精靈接受人類的共同居住,還需要一個過程。樑小夏沒打算急着一口氣達到目的。?
一根長標槍從墨綠樹冠間射下。紮在瑪塔基尼腳下。樹上探出一個毛髮長長蓋住全臉,只露兩個小黑豆眼睛在外面的腦袋。?
“站住!什麼人!”?
樑小夏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金葉子,對着樹上的矮人拋過去。開心地一笑:“金木,是我。你還認得我嗎?”?
金木反手抓過金葉子,在鼻子前狐疑地嗅了嗅,又使勁揉着眼睛,瞪得巨大,仔細看着笑意吟吟的樑小夏。?
“是你!夏爾?”?
“是啊,是我。金木,真高興見到你還活着。”?
樑小夏真心實意地感嘆一句。?
“別提了,”金木抱着樹幹,哧溜一下從樹上滑下來,手上還握着比他個頭都高的長矛,黯然道:“金剛城主在與人類的對戰中死了,我的兄弟也死了。鐵水順着城牆澆下去,鐵塊被丟出去。城主鋪的兄弟們,都死了!大家都死了!若不是城主叫我護着金機老人逃走,我拼着多殺幾個敵人,也要大夥兒一起去地獄。不會如同現在這般窩囊,三十來個黑矮人,在森林裡過着老鼠般的生活,仰仗你們精靈的鼻息過日子。”?
金木的話裡暗含對精靈的抱怨,樑小夏又豈會聽不出來。可她暫時什麼都不瞭解,也只得一言不發。?
三十幾個黑矮人,連簡單的房屋都沒有,住在樹洞裡。正是吃飯的時間,他們支着簡單的鍋竈,煮着勉強果腹的番薯湯,。不論男人女人,看到樑小夏幾人精靈裝束,都沒有好臉色。甚至還有兩個黑矮人小孩,捉起石頭丟樑小夏幾人,被身後的母親連忙扯了回去。?
如同他們的臉上,明確寫了“瘟疫”一詞一樣,人見人惡。?
一直跟在樑小夏身後的金鐘也有些詫異,他本以爲,西晶森林的精靈都像樑小夏一般,對待矮人友愛互助,肝膽相照的。眼下的境況,又讓他覺得,也許樑小夏並不能成爲參照西晶精靈的標準範本。?
“金鐘,要不,你也先回遺棄之地一段時間吧?金鈴大師還不知道這裡的情況,我們也只得一點點滲透給遺棄的矮人了。”?
金鐘沒有拒絕樑小夏的好意。很明顯,西晶森林與矮人目前的關係很僵,而這冰到極點的感覺,可能給他帶來危險,他不是個只有拳頭沒有大腦,一味逞強的矮人戰士。?
終於進入西晶部落後,樑小夏又被深深震了一把。?
她的家鄉,在冒煙!?
巨大的生命之樹依然鬱鬱蔥蔥,濃密的樹蔭遮蔽一方領土。生命之樹背靠千萬年的死火山,卻在向外飄出一縷縷灰煙,煙霧不濃,在山頂上斷斷續續隨風流卷,與浮動的流雲融爲一體,使得樑小夏一度以爲自己是眼花。?
高達三米的荊棘植物緊緊將整個西晶部落圈了起來,濃綠近黑的灌木生滿了十幾釐米長的倒刺,一致對外。荊棘牆之後,一排排精靈手持武器,在上面來回巡邏,銳利的雙眼每隔幾分鐘就掃過森林深處,一身敵意。再向內,七個高高的箭塔直破林端,每個箭塔上,都隱約見到一名拿着法杖的法師,在上面閉目冥想。?
西晶部落,沒有了精靈們特有的親和與寧靜,深沉似墨的防衛高牆與重重守衛,將精靈駐地拱衛成了一座戰爭要塞,森嚴肅殺。?
一聲尖銳的呼哨在森林中響起,大門後走出一隊全副武裝的巡邏精靈,領頭的精靈揹着一柄巨大的鐵弓,頭髮全部利落向後梳起,鷹隼般犀利的金眼一眼掃到樑小夏身上,盯着他看了許久,才露出個淺淺的,欣悅無比的笑容,。?
雷諾和樑小夏相隔兩米,互相對望。?
他幾乎沒什麼變化,揹着黑羽,穿着弓獵手的獵裝,腰間插着一柄長劍,刀鞘中還有一把匕首。整個人好像黑了一些,眼神更加冷冽,身上的殺氣很濃,是殺過很多人,在生死間掙扎過很多次,才能積攢的某種氣勢。?
雷諾也在看樑小夏,幾年不見,她的變化令人心驚。個頭長了很多,一隻眼睛莫名成了淺淺的紅色,很像血暈開的淡粉,頭髮長得也太快了,淡金色長髮在腰際緩緩晃動,隱約能看到其中編織的一根深藍色緞帶,她依舊揹着那把精美的銀弓,但是,沒有箭袋。?
所有的精靈弓獵手都明白,沒有箭袋意味着什麼。?
金色瞳孔猛一凝縮,他又笑了出來。樑小夏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刻板的老鷹老師,笑得那麼歡暢燦爛。一時間晃花了她的眼。?
“你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
所有的情誼,都包含在簡單的對話中。?
森林再怎麼變,還是她的家。雷諾再怎麼變,也還是雷諾,都是她無比珍惜的存在。?
雷諾向瑪塔基尼與多蘭示意,很自然的牽起樑小夏的手,揮退跟在他身後精神緊繃的年輕精靈。?
“是瑪塔基尼老師一家,沒有問題,我不會認錯。”?
樑小夏被雷諾牽着,大手緊緊包着她的小手,粗糙的手心裹着她的手背,兩人手指間的薄繭相互摩擦,莫名令她心安,見到森嚴守衛的西晶時的緊張與陌生,也逐漸煙消雲散,。?
從她跌跌撞撞拿起弓,第一次將手指磨得出血泡,血泡破掉後又結繭,再出血泡破掉結繭,往復循環的過程,雷諾都在她身邊。一些只有弓獵手明白的東西,也在他們之間無聲傳遞。?
要塞內部,防衛更加複雜。樑小夏大眼一掃,就發現了幾十個各式各樣的陷阱,有的在明,有的在暗。還有幾處灌木林中,明顯散發出元素波動。她小心翼翼地跟着雷諾,不敢踏錯一步,踩入雷區。?
“雷諾,後面的火山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開始的?”?
雷諾壓低眉弓,順着樑小夏的指尖看向生命之樹後上升的白煙,聲音清晰低沉:“今年三月,第一次大海潮後出現的,之後就一直是這樣了。具體的情況,女王陛下已經在調查了,只是還沒有結果。”?
樑小夏不太相信。一座突然開始活動的火山,如同懸在精靈族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樣危險。如今都六月了,三個月的時間足夠女王陛下將情況摸得一清二楚。?
瑪塔基尼也是不信這套說辭的,法師的腳步頓了一下,卻什麼都沒說。?
只有泥球傻呵呵的,堅定不移地相信雷諾的話,美麗的大眼睛中充滿擔憂。?
“那族裡的情況怎麼樣?和人類的交戰順利嗎?有沒有死傷?”?
樑小夏深知,戰爭中的死傷在所難免,可她還是暗暗祈禱,至少,希望她關係好的朋友中,沒有厄運降臨。?
雷諾聽到樑小夏的問題,臉上有一瞬間的僵硬,重新開口:“夏爾,有件事我得告訴你,聽完以後,你一定要保持冷靜。”?
“玉泉長老,後天就要被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