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贏鐸可能都沒想到,自己的女兒胳膊肘已經往外拐了。他是真沒想到,他還沒打算和親把自己的女兒嫁到唐國去的時候,他的那個寶貝女兒就在暗中選嫁妝了。
贏月爲了增加自己在夫家的籌碼和地位,那真的是煞費了一番苦心:她明面上帶的嫁妝還是其次,實際上帶走的嫁妝那才叫一個驚人。
只不過贏月這個秦國公主還真沒想到,她在大唐帝國內部的阻力,比她預想的要大得多。
她的優勢反過來其實也是她的劣勢,那些來自布納斯的舊部,其實天然都是反對她的到來的。
北嶺系和布納斯系都不會喜歡她,而這兩個系目前在大唐帝國內部還手握重權,擁有相當的勢力。
這些人的權利其實已經在大唐帝國的不斷擴張中被侵蝕了,所以他們特別的敏感,非常的警惕。
現在等於說是又有一個非常明顯的分權者出現了,所以他們自然會表現出敵意,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爲“抵制本土化進程”做點兒什麼。
對贏月這個秦國公主來說,實際上唯一的好消息是大唐帝國的皇帝唐陌真的是太特殊了,他在所有的方面都表現出了強勢,強得無法讓人心生輕視之心。
所以那些在其他國家足以列土封疆的驕兵悍將們,無論怎麼惱火也不敢有半點兒僭越之心。他們匍匐在唐陌的腳下,哪怕只是戴着一頂“可能會是未來皇妃”的帽子,也已經足夠讓這些人忌憚了。
他們甚至可以在會議中明目張膽的討論出兵與另一個國家開戰,討論要不要幹掉某個帝國的皇帝,但是他們面對一個可能成爲唐陌皇妃的女人卻只能畏首畏尾。
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擔心的不是惹怒了秦國,而是擔心自己的陛下會不會真的看上這個秦國的公主。
最讓人諷刺的是,贏月的列車就這樣一路經過了沙渾,路過了雄渾的大西關,再從望都開到了大華帝都。
這裡曾經是贏月最害怕到來的地方,因爲在她看來,自己這輩子如果到了這裡,八成就要留在這裡,成爲趙凱某個兒子的女人,等着成爲大華帝國的皇后母儀天下。
對於一個普通的女人來說,這可能是她一輩子的終極夢想,可對於贏月來說,她覺得這簡直就是對她的囚禁和侮辱。
現在,她終於不用擔心什麼了,她可以平心靜氣的走下火車,仔細的打量着眼前的這個宏偉的都市。
凡事只要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單純看秦國的王城五陽也可以稱之爲宏偉壯觀,可到了大華帝都之後方知道什麼纔是天下雄城。
大華帝國帝都的火車站是買的唐國的設計,營建的時候還僱傭了唐國的工程師和施工隊伍,所以這裡看上去非常的豪華,簡直可以用富麗堂皇來形容。
爲了滿足大華帝國當時“天朝上國”的心態,唐國的工程師當時採用了大量複雜的花紋設計,有點兒巴洛克風格,結合了大華帝國的審美,突出了一個東西合璧。
整個火車站氣勢恢宏,穹頂巨大,雕樑畫棟,數十根水泥柱子宛如通天,在當時絕對可以說是讓人歎爲觀止。
火車站建成的時候趙凱甚至還親自出席了落成典禮,那個時候大唐帝國還叫唐國,大華帝國與唐國的關係還很親密,因爲第一次反唐戰爭那時候還沒有爆發……
等後來趙凱就再沒有來過這個火車站了,一方面是因爲他幾乎從來不離開自己的都城,另一方面也是因爲他痛恨這個地方。
趙凱矛盾的不願意看見大唐帝國樣式的建築,不願意看見大唐帝國的服飾,卻喜歡使用大唐帝國生產的各種器皿物件。
當秦國和親的使團抵達大華帝國的帝都之後,依舊無法走路的趙凱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把圈禁在趙宇府邸的趙吉給放了出來,讓他去接待這位遠道而來的秦國公主。
不得不說,在噁心人這件事情上,趙凱絕對可以算得上是登峰造極了:之前趙吉不是向秦國提過親嗎,現在派趙吉過去接待贏月,既噁心了贏月也噁心了趙吉,甚至還同時噁心了秦國和大唐帝國。
趙吉倒是很開心,他能從趙宇的府邸出來就已經要燒高香了,又能去見一見自己朝思暮想的公主,簡直美得不要不要的。
尤其是現在這個公主還掛上了“大唐帝國未來皇妃”的光環,這又讓趙吉多了幾分禁忌的爽感:這要是憑藉個人魅力降服了贏月這匹小母馬,到時候再送個兒子給唐陌那可就太歡樂了。
千里送綠帽,禮輕情意重嘛。想到了這裡,趙吉甚至都已經開始準備找人幫他散佈謠言,說秦國的公主在大華這裡和太子有一段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了。
“對不起!公主殿下累了,太子殿下請回吧。”來見趙吉的是秦國使團的一個護衛隊長,他說話的時候很客氣,但是說話的內容可一點兒客氣的意思都沒有。
“什麼?”趙吉在這坐等的時候一連暢想了許多有意思的後續,但是他褲子都脫了可對方卻給他吃了個閉門羹。
這他哪裡忍得了,立即責問道:“貴國的公主難道連一點兒禮數都沒有嗎?我堂堂帝國太子親自來爲她接風洗塵,她竟然連見面都不願意……”
“殿下勿怪,確實是我們公主殿下旅途勞累,勉強與殿下見面可能會失了禮數,所以才推辭的。”那侍衛隊長好心好意的解釋道。
“呵,那我今天就是要見……怎麼辦呢?”趙吉眯起了眼睛,他這些天被自己的老爹關在了趙宇的皇子府邸,戾氣那真的是積攢的相當重了。
“殿下要見公主那肯定是能見的。”突然間一個聲音從趙吉身後傳來,一個男人一邊給自己點菸一邊徑直走到了趙吉的身邊。
趙吉看向了對方,臉上的兇狠收斂了幾分,有些不耐煩的哼了一聲:“這麼急着來護主人?”
“我的主人不是她,但她是我主人的。”年輕人拿開了嘴上的香菸,輕聲問道:“看在我的面子上,太子殿下您還是回去吧。”
“你的面子?我爲什麼要給你面子?你只是一個賣酒的。”趙吉盯着對方。
“不給也行。”杜佳作勢轉身就走。
“站住!我走。”趙吉咬着牙說出了這句話,攔住了要走的杜佳。他知道在這個國家裡,除了他父親之外,眼前的這位他輕易也惹不起……
能從外面佈置的層層侍衛那邊走到這個接待室裡,又能站在他這個太子的身邊,眼前的這個在帝都銀狐酒館當酒保的男人比他看起來更有威勢。
自己今天才被父皇從趙宇的宅邸裡放出來,再惹了什麼不該惹的勢力豈不是在給自己找麻煩?想到了這裡,趙吉立刻帶着自己的護衛離開了。
見不到贏月事小,讓大唐帝國那邊出手可就糟糕了。搞不好自己的父皇真的會把他這個太子給廢了……所以趙吉跑了,跑的那叫一個頭也不回。
杜佳走到了秦國的侍衛面前,把菸蒂丟在了地板上踩了踩:“我就不打擾公主殿下休息了,祝你們旅途愉快。”
那秦國侍衛有點兒慌張,他還真有點兒忌憚眼前的年輕人:對方可是一句話在大華帝國帝都把大華太子嚇得夾着尾巴逃了,這權勢真的有點兒嚇人了。他還真怕走了一個大華太子,來了一個更難纏的角色。
看到那秦國的侍衛有些緊張,杜佳笑了笑,開口又補充了一句:“我是大唐帝國安全局的,上司姓李。”
贏月一聽自己的屬下彙報差不多就明白過來了:面前這人是大唐帝國的,所以大華帝國還真惹不起。另外,對方表明了身份和立場,一句姓李則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立場。
很顯然,姓李就代表對方的上司是個“華族”,所以這應該是大唐帝國內部的華族在向她這個秦國公主釋放善意。
“那人還沒走吧?”贏月擡起頭來,看向了來彙報此事的侍衛隊長。
侍衛隊長低頭回複道:“我挽留了,他沒急着離開,而是在車站的會客室裡休息。”
“我就不露面了。讓人把這個帶給他,就說是送給他夫人的。”贏月摘下了一個碧玉手鐲,遞給了侍衛吩咐道。
她在傳遞善意,表明自己是一個聰明人,與此同時也表明自己知道自己的立場,願意成爲對方想讓她成爲的那面旗幟。
果然,在那名護衛帶去了手鐲之後,杜佳才起身離開:“請務必替我感謝公主殿下的賞賜,祝公主殿下一路順風。”
那侍衛糊里糊塗的又跑了一趟,然後公主殿下就真的沒出火車站,連夜坐着火車離開了大華帝都。在贏月看來,對方祝她一路順風,那就是希望她快點兒走的意思了。她也分不清對方是警告還是催促,總之她是一刻都沒敢多留,直接就讓火車開往東慶城了。
聽到了消息的杜佳微微一怔,然後看向了正在把玩那個手鐲禮物的潘琪:“你說公主連夜就坐車離開了?”
“是啊,不是你的意思麼?”一旁的人有些不解爲什麼杜佳會是這麼一副表情。
“我……我就只是單純祝她一路順風而已……沒,沒別的意思。”杜佳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尷尬的說道。
大家都揣着兩萬個心眼子,全都是語文課代表,隨便一句話就能領悟出好幾層意思,現在好了,做題做多了,還真把自己給繞懵了。
“哈!”潘琪忍不住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