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由心生,在自然幻境中,你眼之所見,即爲你心中最念。流雲,你明知眼前一切皆爲幻象,但失去摯愛的強烈痛苦和對曾經生活的深深懷念,仍然讓你最終陷入了迷茫。”
女子緩緩轉身,微笑着注視着他。
宛如照水嬌花,靜靜綻放於初夏。那曾經魂牽夢繞的絕美容顏,和記憶深處的她在此際漸漸融合在一起,一切分外真實而又清晰。那熟悉的聲音,曾在無數次欣喜的相聚裡,伴着歡笑化作萬縷柔情,讓他感慨人生的美好,亦曾在無數次晨昏黯然的離別裡,混着淚水化作殷殷叮嚀,讓他明白生命的可貴。
可是,她說出的話,卻將他所有的希望和渴盼,無情地擊得粉碎。
“爲何如此對我?”縱然如此,面對她時,流雲卻生不出一絲怒氣,只頹然地嘆息了一聲。這一聲嘆息裡,包含着太多的情愫,包含着太多的辛酸,包含着兩世人生的無奈。
“我已經說過,置身幻境之中,種種幻象皆由心生。這是女神爲了保護我而設下的結界。來的若是朋友,我們可以敞開心靈交流,來的若是敵人,呵呵——”女子笑吟吟地望着他。
“看來我應該是朋友,否則的話,我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流雲輕嘆道,將視線從她的臉上移了開去。只有這樣,他的內心才能平靜些許。
“我知道,這樣的見面,對你來說有些殘忍。但我只能在這裡和你見面,所以請原諒。坐下說話吧。”
流雲落座。內心最隱密的記憶被人生生揭開,他的心中難免有許多不甘和怨恨,但強者就是有將弱者摁在地上拳打腳踢往臉上吐口水的權力。此情此景此際,他只能認命。
“不過是把結了痂的傷疤重新撕開,再多流點血而已。流着流着啊,也就習慣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苦笑道。
“看來你的情緒已經漸漸平復,我們可以談事情了。今日所談之事,事關藍月和斯坦丁兩個大陸的命運,事關各種族的命運。也很可能改變你未來的人生道路。所以,你在最後做選擇的時候,一定要慎之又慎。”女子柔聲叮嚀道。
一股暖流從流雲的心裡涌出,讓他身心俱醉。她的叮囑,竟然帶着久違而又熟悉的情意。
“可怕的幻覺啊!”流雲心裡痛苦地呻吟着。坐在他身旁的她,就像一把鋒利的刀,總是能輕易扎中他內心的柔軟。
“選擇?那我有拒絕的權利麼?”他冷冷地問道。
“當然,拒絕也是你的選擇之一。”女子點了點頭。
“好。你說。”
“我叫月兒,是女神在人間的使者。今天請你來這裡,是希望你能接受女神傳承者的身份。用你的智慧在最短時間內整合大陸種族的力量,在魔君完全甦醒前將其消滅,帶給大陸永久的和平。”
“月兒——”流雲心中一顫,“名字很美。爲什麼是我?”
這是他心中最大的困惑。在藍月大陸時,他被精靈族長老火舞一個忽悠着跳進了大坑。卻意外成就了不朽的功業。但直到最後,他仍然不相信所謂的千年傳說。可是,當他因爲尋親而踏上斯坦丁大陸的土地時,歷史似乎出現了驚人的巧合,他再一次被推到了舞臺的中央。彷彿有一條看不見的線,暗中牽扯着、操縱着關於他的一切。
“因爲從你踏上這個大陸的第一天開始,女神便默默地關注着你。你在藍月踏出的每一步。改變的不只是凱德家族那個紈絝的人生,也不只是火雲帝國在藍月的地位,還有藍月大陸的歷史。如果沒有你的出現,血神教恐怕早已毀掉了整個大陸。更爲奇特的是,當你步入藍月之巔時,卻又離奇的和斯坦丁大陸發生千絲萬縷的聯繫。最終。你來到了斯坦丁,而女神直到此時才確定,你是一位合格的傳承者,你有資格,也有實力率領大陸種族與黑暗魔君一戰。”月兒看着他。眼神悠然,黑色的眸子深如大海。其間,似乎蘊藏着複雜的感情,又彷彿一片空靈。
“這麼說,我從一開始便是她手中的扯線木偶?我在藍月所經歷的事情,包括那個什麼千年傳說,都是她一手安排好的吧?”流雲喟然嘆道。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挫折感襲上了心頭。
曾經以爲自己真是個人才,憑着前世的經驗和閱歷,一肩扛下重重劫難,百死求生艱難前行,創下藍月大陸震古爍今的不世功業,贏得江山在手美人在懷。如今回首望去,所有一切不過是他人掌控中的一場遊戲,而自己只是棋子。在那個啥自然女神的面前,自己完全沒有任何秘密,赤裸、脆弱,就像初生的嬰兒一樣。
“如此簡單事情,被你想得這樣複雜,倒也是一門本事。”月兒嗔道,“女神依然處於恢復期,哪有閒功夫去管你的那些事情。還扯線木偶呢,你要真能讓女神扯着你走,那是你天大的幸運。”
“那她關注我幹什麼?”流雲不解地問道。
“你的出現,是時空的異數。你的體質,是她所需要的。關注你,但不影響你,一切順其自然。所以說,路終是你自己走出來的,各種機緣巧合,其實都是偶然,但最終成就了你的今天。”月兒笑道。
“如果一切像你說的那樣,她爲何選我作爲她的傳承者?”流雲追問道。
“原因有三點。第一,你具有六系魔法體質,這是女神傳承者必備的體質。你到來時又恰逢魔君蠢蠢欲動,時間上完美契合,而你在藍月毀掉血神教,已經和魔君結下了仇怨。第二,你完成了與女神留下的光系、風系、水系能量的融合,擁有了大幅提升光明騎士團、颶風騎士團、冰封騎士團戰力的能力。你應該清楚,六大騎士團是上一次神魔大戰的決定性力量。第三,你自己來到了斯坦丁大陸,而且還與魔君控制的科斯林帝國爲敵。”
“好亂。你讓我理理。”流雲聽得眉頭直皺,“我在藍月毀了血神教,怎麼會和魔君結下仇怨?”
“血神教。是聖殿派人到藍月大陸所創。其目的,也是爲了毀掉各種族的國家,尋找失落的光明權杖。那時魔君的力量極弱,只能通過邪教去達成隱密的目的。”月兒耐心地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流雲嘆道。“那與女神留下的三系能量的融合,又是怎麼回事?”
“神魔大戰時期,女神摩下有六大騎士團,分別代表六系力量。每個騎士團的團長,都有一套特殊的戰甲,女神可以通過這套戰甲提升六大騎士團的戰力。神魔之戰後,女神將自己殘存的力量封印到了六套戰甲中,她的傳承者可以解除封印,獲得她的力量傳承並代替她指揮六大騎士團作戰。”
“那這中間有個問題。女神還沒有確定我的傳承者身份,我爲什麼能獲得三系力量?”
“這個原因我也不清楚。也許她與你有緣吧!”月兒嬌笑道。
流雲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但他更清楚繼續問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該讓他知道的,月兒會說,不該讓他知道的,恐怕只有女神才知道。
“說來說去,一切都是緣份啊!”流雲無奈地長嘆了聲。“我如果接受這個身份,對我有什麼好處?”
月兒見他意動,神情顯得有些欣喜:“你若接受,那你不僅會得到大陸各種族的支持,同時還能指揮女神摩下的六大騎士團。不過——”
“不過什麼?”流雲皺眉問道。
“女神現在幫不了你,我也幫不了你。你要靠自己把各種族團結到身邊,還要找到餘下的三大騎士團。獲得六系能量的傳承。”
“你不覺得難度太大了些麼?”流雲哂道。
月兒搖了搖頭:“我覺得不大。眼下,你已經得到了夢族、天羽族、龍族、翼人族和中原王國的支持,身後更有藍月大陸爲依靠。在餘下的三大騎士團中,沙族的烈焰騎士團已然覺醒,與你匯合只是早晚的事情。而獸人的大地騎士團,也在你的掌控之中。唯一困難點的。可能就是驚雷騎士團。”
“大地騎士團怎麼會在我的掌控之中呢?”流雲訝然道。
“大地騎士團,是以比蒙聖獸爲核心組建,能指揮這支軍團的,只有獸族隱脈。這樣說,你可明白了?”月兒笑道。
流雲頓時明白了。想起落霞島上發生的事。他不禁苦笑道:“看來,一切都逃不過女神的雙眼。”
“自然女神化身萬千,無處不在。大地上發生的一切,都能讓她生出感應,更何況是她所關心的六大騎士團。所以這點你不必介懷。”
“可是,以這樣的力量,就能對抗得了魔君嗎?”流雲擔憂地問道。魔君要是那麼好收拾的話,當年的神魔大戰中早被女神收拾了,哪會留他到今天。落霞島上,他更是親眼目睹了他的恐怖實力:以一件魔器禁錮一座島嶼數百年。
“當然不能。”月兒回答得相當肯定。
“謝謝。我也覺得以我眼下的實力,要去硬捍魔君,基本屬於活得不耐煩。看來,這件事還得你的女神自己想辦法解決。”
“女神當下若能對付得了魔君,何必在世間苦苦尋找傳承者,我又何必跟你說這麼多話?”月兒嘆道,“魔君若重生,斯坦丁大陸務定生靈塗炭,藍月大陸也不能倖免。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當世界陷入永恆的黑暗中時,你所擁有的一切,都將隨之灰飛煙滅。身爲軍人的你,難道沒有與之一戰的勇氣?”
“我不缺勇氣!”流雲被她激得血氣上涌,“我只是不知道,拿一根牙籤怎麼去捅死一頭怪獸。你可否教我,女神可否教我?”
月兒似乎明白了他的擔心,力量上的絕對差距,勇敢只是送死的體面說法。
“看來,你對力量的認知,仍然停留在世俗的戰爭中。你要知道,當你融合六系能量再加持到六大騎士團,即使面對全盛時期的魔君,也有一戰之力。而且,六系能量融合後,你將獲得由六系元素凝成的聖鎧。在聖鎧的保護下,即使魔君全力一擊,也不能對你造成致命的傷害。你不是牙籤,對於還未完全甦醒的魔君來說,你是一柄鋒利的長矛!”
“是麼?”流雲皺眉道。
“嗯。”月兒點頭。
“姑娘,這種事情開不得玩笑,會鬧出人命的。”
“我還捨不得讓你死。”月兒深深看了他一眼,輕嘆道。
這一眼,讓流雲心跳頓時加劇。
“這種玩笑,也是致命的。”他輕嘆道。
“我雖不是她,但你依然心神不守,可見她對於你有多重要。接受傳承者的身份吧!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你接受了,在這場大戰洗禮後,你的力量將達到全新的境界。也許,到那時你將掌握空間的法則,兩個世界對你再不能形成阻隔,幻境中的一切都會成真。”
所有的話,都不及這一句管用。
“我接受。”流雲心中狂喜,重重點頭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