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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姜潯那氣勢逼人的質問,陳母怯生生說道:“大人,當年是我一時起了貪念,被豬油悶了心,將那孩子遺棄荒野,拋棄在一片山林之中……”
姜潯忙又詢問:“是哪片山林?可還記得?”
陳母搖搖頭:“這個我不知?我很少去蘇州城,隨便找了片林子就將孩子丟在那裡了,大人恕罪……”
姜潯聞言腦中不斷思索,不由多看了幾眼正在一邊逗姜矍玩的劉策,眉頭一皺,嘆了口氣繼續問道:“你真的不記得了麼?”
陳母搖搖頭:“大人,已經二十年了,而且我們夫妻離開江南已經多年,物是人非,早就記不清了……大人,能不能放過我兒一條生路?”
這時劉策說道:“放心,你兒子罪不致死,頂多兩三年就能放出來,你們這對父母也不知道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孩子,看看都成什麼樣子了。”同時心道,這兩三年我保證讓你兒子過的“舒心”。
陳父陳母聞言立即對劉策磕頭拜去,從剛纔情形他倆再蠢也知道這個年輕人才是這裡真正能做主的人。
待陳父陳母退去後,子封踏步來到姜潯跟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二少爺,當年都是我不好,害得……”
“子封……”姜潯止住他道,“別說了,這事怪不得你,無需自責……”
說着姜潯拿起案前那把平安鎖,臉色滿是沉痛,似乎又回憶起姜睿出生時的場景,那一聲笑至今在他腦海裡盤旋。
“睿兒……”
看着手中的平安鎖,姜潯忍不住輕輕呼喚了一聲。
這一聲輕喚,令姜家衆兄妹忍不住齊齊望向姜潯,感到一臉的疑惑,怎麼好端端的提到已故的姜睿?
“哥哥,我以後長大也要像你這麼厲害!要當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哈哈哈,小矍真是有男兒氣概!不過要當大將軍的話還是要有強健的身體,平時多多鍛鍊哦。”
“好,我聽哥哥的,明日開始就多多練功。”
就在姜潯和史夫人被家人盯得尷尬的時候,劉策和姜矍之間的話語把衆人視線轉移了過去。
史夫人見劉策和姜矍兩人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模樣,感覺是特別的溫馨,隨後又擔心劉策累着,就對姜矍說道:“矍兒,過來,別把劉公子累着了。”
見母親發話,姜矍才依依不捨地從劉策身邊離開。劉策笑着搖搖頭,對姜矍也是挺喜愛的。
眼見留在這裡也沒什麼事,姜潯隨即起身欲和劉策告辭離開回遠州城,畢竟今天的壽宴是鐵定辦不成了,這讓他丟了很大顏面,不過好在更大的顏面保住了,也算是託了劉策的福。
眼見姜潯要走,劉策起身阻止道:“姜大人,外面天色已晚,不妨今夜就在校尉府歇息一晚,明日再走也不遲,大人放心,校尉府廂房在下一直讓人備着,足夠幾位在此安歇,只是條件簡陋還望諸位不要嫌棄。”
姜潯看看外面天色確實已晚,就算趕到遠州城估計也是深夜了,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劉策問道:“大人,諸位來的匆忙,想必未用晚飯吧?”
姜潯和衆人聞言,這才發覺從中午至今粒米未近,本來有心事吊着也沒感覺餓,如今聽劉策提起,也是感到飢腸轆轆,只見衆人都不好意思的望着劉策。
劉策見此,想了想說道:“今日是屬下擾了大人生辰宴,這樣吧,諸位請至偏房稍待片刻,屬下去去就回。”
“劉公子……”姜若顏見劉策起身,不由輕喚一聲。
劉策回過頭,對她輕輕點點頭,示意他不用擔心後便徑直朝後堂處走去。
大概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左右,一陣香味撲鼻而來,只見劉策端着一個盤子,內中有七碗麪條一一擺放到衆人桌前。只見每碗麪上有菜有肉,還有一個荷包蛋。
劉策笑道:“校尉府內簡陋,在下只能做幾碗麪條讓大家果腹,還望見諒。”
史夫人嘆道:“劉公子,這,這是你做的?你還會做飯?”
姜若顏也是震驚,暗道:他怎麼什麼都會?會打仗、會武功、會編曲、會音律、會工匠,現在居然還會做飯!他到底還有什麼不會的?
劉策沒解釋,而是對史夫人說道:“夫人,趁熱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好好好……”史夫人連忙答應幾聲,拿起了筷子,看着姜潯。
姜潯見大家都看着自己,而肚子也確實餓的難受,這才也提起筷子端起碗喝了口麪湯。
衆人見姜潯動筷,這才埋頭開始吃起面來,很快飯桌上傳來一陣吸溜聲。
劉策緩緩落座到茶几邊,單手扶腮靜靜看着這一家子的吃麪的場景,不由回想到前世和家人團圓時的景象,心下重重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只能繼續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
姜若顏吃相非常優雅,每次只是輕夾一根麪條緩緩吸入櫻桃小口,儘量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響,努力在劉策面前保持形象。
而姜家幾個兄弟則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連自己父親都吃的狼吞虎嚥,那還在乎什麼?
史夫人也吃的比較慢,不斷囑咐身邊的姜矍慢點吃,不要噎着……
等衆人吃完,劉策這才起身將幾塊乾淨的麼毛巾遞到他們面前,隨後命門口護衛取來茶水給他們每人斟滿一杯後,收掉碗筷。
姜潯很久沒吃的這麼舒暢,說實話,劉策煮的面味道算不上多好,但就是不知爲什麼他越吃越香,興許是餓了吧?
待姜潯擦完嘴,忽然感覺特別想抽菸,不由自主向腰間摸去,可是這才發現今日出門急,沒帶那根翠玉煙桿。
劉策見此,默不做聲的取來一個盒子,從內中拿出一支菸鬥,這是他閒時自己做的。他當然不抽菸,純粹就是爲了緩解征戰帶來的壓力,放鬆心情做着玩兒。
當劉策將裝滿菸絲的菸斗遞到姜潯手裡時,姜潯也被這麼新奇的玩意兒給吸引,只見劉策打開火哲,替他把菸絲點燃,隨後將一個菸缸和一袋菸絲放在他桌邊,做完這一切他纔會緩緩回到自己座位。
姜潯很少抽菸,但並不代表他不會抽,劉策的情報網早就將他的習性摸透了,爲了這一天到來,早就準備好了一切,除了菸斗是個意外……
在一陣吞雲吐霧後,姜潯頓感渾身說不出的舒暢,姜家兄妹見一向死板的父親露出愜意的神情,不由都開始佩服起劉策來。
抽完一斗煙,姜潯意猶未盡,將煙渣倒入菸缸中,隨後又從菸袋中倒入一斗,對劉策說道:“這東西用的真方便,怎麼稱呼?”
劉策回道:“回大人,這個東西叫菸斗,閒時無聊自己隨便做的,大人不嫌棄的話就收下吧,反正在下也不抽菸,留着也無用。”
姜潯點點頭:“那本督就不客氣了,說着自己打開火哲點燃了內中菸絲深吸了一口。”
姜若顏聞着那浸泡過花香的煙味,心中再次嘆道這劉策心思竟然會如此細膩,這種香味沖淡了菸葉散發的嗆味,讓人感覺好聞了許多。
“劉策,本督一直很好奇。”姜潯一邊叼着菸斗,一邊問道,“你說你現在身爲千戶,又是漢陵太守,手下更有一支能征善戰的精兵,按理說應該是意氣風發之際,可本府知悉你至今不曾成家,也從未見你出入風月之所,另你也不抽菸不酗酒,更不曾嗜賭,本督實在不明白你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姜潯的話也是姜若顏想問的,但這話她不能開口,即使是朋友之間也斷不是一個女孩子家能隨便問的。
劉策嘆了口氣,起身對衆人行了一禮,隨後對姜潯說道:“大人,並非在下不懂風月,也並非在下不懂享受生活,只是一想到遠東百姓的遭遇,在下真的沒有任何心情去想那些事情,只想把那羣畜生全部趕出遠東,趕出草原,趕出大漠,趕的他們不敢再踏進我大周半步,等到我遠東境內再沒有那羣畜生的半點身影,在下才能過心安理得的舒適生活。”
“好的,我一定把他們都趕跑!”
姜若顏一聽,當年那少年的話語猛然迴響在她耳畔,不由渾身一顫,感覺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他真的還在謹記跟自己童年時的約定?他這麼做的話就不怕把自己累垮麼?到底什麼東西在支撐着他一步步走下去?
姜潯聞言點點頭:“不想你年紀輕輕卻有這等心境和氣魄,我倒還是小覷你了,劉策,你很不錯。”
劉策拱手道:“大人謬讚了。”
說到這兒,姜潯忽然對史夫人說道:“夫人,天色不早了,你先帶孩子們去歇息吧,本督還有些事和劉校尉商議一下。”
史夫人起身看了姜潯一眼,又看了眼劉策,眼中充滿了慈愛,隨後和姜家衆人同劉策作別,在校尉府親兵帶領下向廂房行去。
待衆人走後,大堂內只剩劉策和姜潯兩人,姜潯再次點燃一斗煙,等確認自己家人已經不在堂內後,臉上神色一變,深吸一口煙對劉策冷聲說道:“說吧,冀南是不是你在搞鬼?”
劉策一聽,心下冷笑,忙活了這麼久就是爲了等你這句話,既然你開口了,那就索性攤牌好了。
與是劉策緩緩說道:“大人既然已經知道了,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姜潯哼笑一聲,說道:“劉策,你可知道冀州是誰的麼?”
劉策說道:“不管是誰的,總之現在我會將它從胡奴手裡奪回來。”
姜潯搖搖頭說道:“劉策啊劉策,本督原以爲已經對你瞭解夠深了,然現在我不得不承認我還是太小看你了!去年四月初上任至今不足一年,你居然收復了琅城,平定了整個冀南局勢,好啊,好的很啊!”
姜潯話語中透露着極其冰冷的的寒意,雙眸微頜死死盯住劉策,如果眼神能殺死人,恐怕劉策早就死了不下千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