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微微側首,只淡淡一笑道:“既有把柄,你就該想到有朝一日會被別人抓住,不是嗎?”
六老爺額角微挑,默了良久,才一臉不情不願道:“那大嫂是打算用這個把柄抓我一輩子咯?”
大太太呵呵笑了起來,捏着帕子輕拭口角,慢聲道:“這可不會,再怎麼說,咱們也是一家人,我怎麼可能一直爲難你,你說對不對。”
還知道是一家人?
六老爺心裡冷笑,面上還不能帶出分毫,只忍着氣平靜問道:“那大嫂打算怎麼利用這一把柄?”目光一凜,語氣也拔高了幾分:“不過我還要和您說一句,若玩的太大了,只怕也會引火燒身的……”
這一句算是警告。
大太太有他的把柄,他現在也有大太太害人的把柄,大不了互相抖摟出去,看誰更慘。
他只不過是挪用了公中的銀子置私產,可大太太就不同了,用殘忍手段殘害侄女,這罪名,說出去她往後就別想做人了。
大太太輕輕笑了一聲,當即步入正題,開口道:“我現在需要銀子,不知道六弟你能給我多少?”
六老爺愣了一下,定定看着大太太道:“您一個深宅婦人,要銀子作甚?”
大太太面上有一瞬間的尷尬。
她在陸家一直都捧着自己的女婿,說他多能耐,多本事,可是如今竟然淪落到要去票號借銀子的地步,說出來還真是丟人。
六老爺卻似看出心事一般,犀利道:“大嫂……您該不會是爲了給文昌籌銀子吧?”
大太太有一絲驚訝凝在眉心,正要張口說話,卻聽六老爺沉聲道:“文昌那就是個無底洞。不是你想填滿就能填滿的,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大太太心上一冷,只覺得呼吸都慢了半拍。
看來六老爺早就知道內情了。
她立刻道:“你作爲長輩,既然知道他去票號借銀子,爲何不攔一攔?”
“……借了那麼多銀子,娟丫頭以後怎麼辦?”
“……娟丫頭如今還懷着身孕呢。”
大太太連着嘆息兩聲,滿面憂愁。說道:“所以。這事兒你得幫忙啊,你從前可是最疼娟丫頭,你怎麼能眼睜睜看她以後受苦。”
六老爺扶額。吐一口氣苦笑道:“文昌那孩子功利心極重,又很有野心,鹽井一事,他一直想多出股份壓住保定府潘家。”
“潘家?”大太太揉了揉眉心。
潘家比起錢家可是有勢力多了。這個錢文昌,好好的生意不做。搶什麼大頭小頭的。
她再次出言埋怨:“你既然知道是怎麼回事,怎麼不攔着呢?”
“你覺得我能攔住嗎?”六老爺反問一句,慢慢說道:“文昌可是你選的女婿,他的脾氣秉性如何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又道:“況且這次合開鹽井背後主事的人是淮南王。放眼咱們北邊,誰不想在淮南王跟前賣個好啊?莫說是錢文昌,就是咱們父親。也想着能結交淮南王,從此以後能得一個長久庇佑。你說對不對。”
大太太抿脣不語,只深深皺眉。
六老爺繼續道:“既然文昌得了淮南王的青睞,讓他入股,他自然是想借此出人頭地,賺個盆滿鉢滿。”
“他又那麼好勝,有潘家在他頭上壓着,他自然不願意。”
大太太聽的連連嘆氣。
孩子還是太年輕了,根本不知道有多大地種多少田的重要性。
鹽井確實是來銀子極快的生意,可是這也取決於廟堂上的那個人管不管鹽商賣鹽一事。
前朝也有管販鹽管的緊的時候,只要皇上一句話,說不讓你私自賣鹽你就絕對不能賣,說不讓你開你就絕對不能開,到時候開鹽井的都要去喝西北風了。
淮南王畢竟不是當朝皇上,而且現在皇上還說了不算,都是太后說了算……
大太太心裡煩躁的不行,問道:“那他在鹽井上到底投了多少銀子?”
問話的時候她一直捏着手裡的帕子,生怕六老爺說出來一個數字,她承受不住。
六老爺也不隱瞞,他乾咳一聲道:“六十萬兩吧。”
大太太臉色發白,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六老爺繼續道:“我得的消息是淮南王要在國內各地開大大小小二十個鹽井,他自己拿了一百五十萬兩銀子出來,做了大頭,而潘家出了一百萬兩銀子。文昌期初只入了二十萬兩,他去年來就是想拉父親入股的,但是出了三丫頭的事情,父親沒答應,因此他又想法子去拉別人,但是最後也只是拉到了十萬兩銀子。”
“所以他就去票號借銀子?”大太太齒冷,一拍桌子冷冷道:“真是愚蠢,做生意誰告訴他就是穩賺不賠的?四十萬兩銀子,我看他怎麼還。”
六老爺沒出聲。
因爲他也入了三十萬兩銀子。
大太太雖然抓了他的把柄知道他用了公中的銀子,卻不知道他用了多少。
“那你知道欣榮票號是多少錢的利錢嗎?”大太太沉着聲音又問了一句。
六老爺細細想了想,斟酌道:“具體多少我也不清楚,不過文昌借了四十萬兩銀子,若是一年內無法還清,來年再還,就得還四十五萬兩銀子了……”
這種利滾利的銀子,越滾越大,越滾越還不起。
最後傾家蕩產,弄不好賣老婆賣孩子尋死的都有。
大太太渾身都在發抖。
她真是恨不得即刻就去薊縣把錢文昌那廝給打一頓,再把自己的閨女領回家。
但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又豈容她這樣亂來。
所以眼下也唯有湊銀子還銀子一條路可以走了,再或者就是盼着錢文昌能大賺一筆,一下子還清楚所有的債務。
她的目光一下子全都凝在了六老爺的身上,滿懷希望道:“六弟,你不是也入股了嗎?那你說說,你覺得這生意到底靠譜不靠譜?”
六老爺喝一口熱茶,沉吟道:“我覺得還是能賺的,畢竟……畢竟是淮南王的生意。”
朝裡有人好做官,傍着大樹好乘涼,他覺得沒問題。
大太太“哦”了一聲,又細緻的問道:“那都是誰操作這件事情的,不會出了銀子什麼都得不到吧?”
那些欺詐的人多了去了,這麼大一筆銀子誰說的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