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青姐兒委派好任務,春心轉身就溜到了三嬸跟前,笑嘻嘻的說:“三嬸,大壯哥哥還沒死呢,你嚎的哪門子喪?”
一句話噎得三嬸半天沒反應過來,直到春心又重複了一句,她才明白過來,嗷的一聲就跳了起來,伸手就要去揪春心的耳朵。
春心豈會讓她得手,一貓腰躲開三嬸的手,往外跑了幾步,見三嬸沒跟上來,她又衝三嬸伸舌頭做鬼臉,嬉笑着喊:“擦着紅臉蛋,頂着大紅花,瞪眼老妖婆,只能當猴耍。”
三嬸氣得七竅生煙,一推兒子道:“你傻啊,還不給我把死丫頭抓過來!”她還沒傻到自己追上去,兒子去教訓那丫頭只能算是小孩打架,她要是動了手就不好說了。
大壯愣了一愣,見孃親對自己揚了揚巴掌,頓時明白如果再不動,那巴掌指定會落到自己身上,立刻就躥了起來,衝着春心撲了上去。
“大猴帶小猴,小猴來抓我,猴兒猴兒你別急,前邊就是你大姨,你大姨脖子粗,一看就是老母豬!”春心一邊東挪西跳,一邊繼續胡編亂造着順口溜挑撥三嬸,她心裡不禁也有點急了,這三嬸竟然不上鉤,只派了她兒子過來,這可跟她的計劃合不上。
“死丫頭片子,你有本事給我站住!”大壯追得氣喘吁吁,本來早上就只喝了半碗稀溜溜的湯水,鬧騰了半晌,這會兒又東奔西跑的,肚子裡更是空得難受。
“有本事抓我啊!”春心衝大壯耀武揚威,肚子裡飛快的轉起了主意,看來只能逼着三嬸過來了。回頭看了一眼正狠狠盯着自己的三嬸,她陰陰一笑,提高了聲音喊道:“三嬸兒,你自個兒做那裡幹嘛呢,三叔是不是又被人勾着去結識混賬婆娘了?”
這件事絕對是三嬸一輩子最大的恥辱,想她縱`橫西窪村這麼多年,竟然沒能管住那口子,一不留心讓他摸到了那個騷婆娘牀上!直到現在,一和人對罵起來,這件事還會被人拿來當做殺手鐗戳她的心。旁人也就算了,沒想到如今一個小丫頭片子竟然也敢對她呲牙咧嘴,不給死丫頭點顏色瞧瞧,她還有臉回村嗎?
看到兒子被春心引着亂跑,她更是惱火的吼起來:“大壯,你幹嘛,還不給我抓住她!”
“抓不到啊抓不到,猴兒猴兒你別急,那邊有個你二姨,你二姨唱大戲,背後插着小紅旗!”春心繼續嘻嘻哈哈的編排着,不過這次可不光是躲了,在躲避的同時,她還抽冷子對準大壯肚皮屁股等肉厚的地方猛來兩下。
頓時,巷子裡又想起了大壯大呼小叫的聲音。
沒用的東西!三嬸看得惱火,幾乎忍不住要親自動手去把那個跳蚤一樣的死丫頭抓起來了。
“三嬸兒,你打扮那麼花哨,是要來城裡給大壯哥哥找個二爹呀?”
三嬸體內那罐子火藥的導火索終於被引燃了!
好你個死丫頭,你娘纔想勾引漢子呢!就算有人看上我俊俏,那也是把我強搶回去的,哪能是我自己找的!三嬸恨恨的咬牙,從歇腳石上跳起來,三兩步追到了春心跟前,伸出雞爪子一樣的手就去掐她的喉嚨。
矮油,終於肯動了,肯動就好。春心轉身就往巷子口跑,聽到身後響起亂糟糟的腳步聲,知道三嬸是真的追上來了,她才放心大膽的繼續跑出去,也不回頭,隨手將早就撿好的石子兒向後丟過去,橫豎也砸不死人。她可不會自大到僅憑自個兒就能對付得了這娘倆,再怎麼說,三嬸也是個大人,一旦被這女人抓到,她可真就要吃苦頭了,就衝她剛纔那些話,估計三嬸活吃了她的心都有。
後邊的三嬸是越追越惱,越追越恨,這個死丫頭片子不是好東西,比那劉氏還招人恨,要是落到她手,看她不——“沒王法的小賤種!”三嬸尖聲罵了一句,卻是一片石子天女散花一樣沒頭沒腦的落了下來。
“你纔是沒羞沒臊的老賤種!”春心站到巷子口外臨着街的牆下,對着三嬸反脣相譏,“七老八十戴朵花,不是老鴇就是媒婆,再不就是腦子有病的老大媽!”
嗷嗷嗷,三嬸又怒了,火氣蹭蹭往上漲,也不顧在外頭有沒有人看見了,直追出巷子去,見春心終於站在前邊不動了,她也忍不住扶着牆先喘口氣,這一會子可把她折騰得不輕。這一停的功夫,大壯也跟了上來,扶着他娘呼呼直喘,邊喘邊罵,從村裡三姑六婆那裡聽來的話兒不管好壞扯着嗓子一股腦的吼了出來。
春心的臉都黑了,這纔多大點小鬼,正經本事一點沒有,髒話說得倒是比誰都溜,喵的,嘴臭是不是,有你臭的時候!擡頭瞄了一眼牆頭,隱約能看見有個影子在那裡晃了一下,她心裡頓時大安。
向後跳開兩步,她撿起幾塊石子就往三嬸身上砸,邊砸邊說:“三嬸三嬸你別哭,我送你頭老母豬,老母豬,黑乎乎,一看就像你二叔!”
本來沒了力氣的三嬸聽了這話,頓時又不知道從哪兒生出了力氣來,邁開腿就往前衝。
“來了!”
“嘩啦!”
“誒呀!”
“娘!”
“啊!啊呸呸呸!”
“你個死丫頭……啊呸呸!死丫頭……”
春心懷着無限的同情和三嬸保持着安全距離,饒是如此,三嬸身上那股濃郁渾厚的氣息仍是不絕於鼻。
他們家茅廁在院子東南角上,剛她把這娘倆引到南邊靠牆的這邊來,青姐兒就溜進了他們家,順着小梯子爬上去,半梢桶天然肥料就這麼劈頭蓋臉的澆了三嬸母子兩個一頭一身。
再退後幾步,春心捂住了鼻子,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邊笑邊說道:“三嬸兒,你看你還有大壯哥哥,倆都那麼瘦還那麼矮,給你們添點肥料,你們就長得高長得壯了,別謝我哈。”
三嬸有心要開口罵幾句,可頭頂那污水髒東西順着頭髮臉頰淌了下來,一張嘴就往嘴裡去,哪兒還敢開口。同樣命運的還有大壯,不過他比他娘運氣好一點,畢竟個子矮,大部分被他娘擋住了,只有小半在他身上。一身的臭氣加上那種粘稠的感覺,讓三嬸幾乎要暈了過去,如果不是怕在這裡暈過去沒人管,估計她是真想直接暈過去算了。
看着那娘倆一起癱在地上發傻,春心的心裡終於舒坦了,頂着一頭一身的屎尿,看你們是回家丟人去呢,還是賴在城裡丟人,橫豎有人問起,我是不會承認你們是我家親戚的,她老媽那麼精明,看到這情形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到時你們自個兒跟人解釋去吧。這裡鄰居們讓你們鬧騰得夠煩心的了,到時還不是順着我們說不認識你們?
雖然這是自己的得意傑作,可三嬸母子兩個身上的氣味實在是讓人受不了,春心沒有自虐的癖好,拍拍手擡起腳就往回走。
額?不會吧……她剛邁開步子就僵住了。
因爲南牆臨着街,所以三嬸孃倆是在路邊享受肥料浴的。然而,就在距離他們兩個不過三尺的地方,僵站着一個半大少年,精緻華美的衣襬下方有着可疑的黃褐色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