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這個滿臉堆笑,禮數極周的矮胖子,王延微微有些詫異,雲間派他自是知道,執掌雲天城的大派,與黑水賊是死對頭,王延本以爲自己這等通脈期小蝦米根本入不得別人法眼,沒想到雲間派的長老竟會親自相邀。
能在雲間派擔任長老,最少也是稱號高手,更可能是抱元期強者,若真是這等人物相邀,王延自是要去,畢竟要是能借重雲間派一二,他對付黑水賊自是更加從容,這當真是瞌睡來了就有枕頭送,不過王延臉上卻無半分神色變化,只是淡淡地道:“前面帶路吧。”
矮胖子李慶當即領着王延朝前而去,與他同行的還有十餘名北燕堂的夥計,這些人將王延和李慶簇擁在中間,呼啦啦一羣人看上去在陣勢不小,王延眼見這等陣勢心知對方對自己頗爲看重,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雲間派何以如此。
恍然間,王延腦中閃過了他從陳文遠身上得到的那封信的內容,不由心中暗道:“莫非楊元已然聯手橫水城那位對雲間派下手了?而動手的目標就在天馬集?”
這樣的猜測自是做不得準,王延也懶得多想,他當即左右張望一番,繼而伸手指向不遠處一個賊眉鼠眼的傢伙,道:“你,過來!”
那傢伙本是在旁邊看熱鬧,沒想到王延指向自己,不過他這等混跡在天馬集的傢伙,本就是做掮客的營生,故而也不怕王延,當即一拱手道:“王大爺可是叫我?”
王延點了點頭,那賊眉鼠眼的傢伙登時滴溜溜的跑過來,待其走到跟前,王延從衣囊內掏出一顆金豆子捻在指尖,兩指輕搓之間,竟是有點點金粉飄落,那賊眉鼠眼的傢伙忙不迭的伸手去接。
“把這兩個月內天馬集生的大事一一道來,特別是和雲間派有關的,若你說得好,這金豆子賞你,若是你言語中稍有欺瞞,當心我把你腦袋也當這金豆子般搓上一搓。”
當着李慶的面,王延卻是毫不避諱的打探消息,李慶不意王延會如此,臉色頗有些尷尬卻不知該說什麼,那賊眉鼠眼的傢伙見此當即道:“得嘞,王大爺,你放心,小的定然知無不言。”
說着,這掮客就把天馬集最近幾個月內生的大事一一道出,特別是重點說了歸雲樓一事,聽到這,王延已是大致明白雲間派爲何找上自己,不過他還是問道:“歸雲樓之事黑水賊和橫水城兩方可有直接出手?”
王延和夏河在這天馬集混了小半年,儘管他很少來天馬集,但通過夏河他對天馬集各方勢力亦是相當清楚,故而這番話直接問到了關鍵點上。
那掮客搖搖頭,道:“明面上這兩方都是沒直接出手,但暗地裡是怎麼回事大家都明白。”
聽到這話,王延已是將雲間派的來意猜的七七八八,隨手將指間的金豆子一拋,那賊眉鼠眼的傢伙忙不迭去接,待金豆子入手,這傢伙寶貝的不行,連聲道:“王大爺爽氣,真爽氣。”
王延擺擺手再不理會這傢伙就準備跟李慶而去,只不想這掮客又道:“王大爺出手豪氣,小的也不能藏着掖着,王大爺或許不知,您昨夜血洗了黑水宗明康鎮分堂一事,半炷香前已經在天馬集傳開,普通江湖中人或許不知道,但消息靈通之輩都已知曉。
小的之前看到春英閣,四方賭場,洞簫天的幾個掌事的都往黑刀幫去了,若非黑刀幫的幫主前幾天帶着一干兒女去了柳豐鎮參加趙四爺兒子的婚禮,只怕現在就可能找上王大爺了,還請王大爺多多保重。”
說完,這賊眉鼠眼的傢伙一溜煙的就跑了,王延見此不由搖頭一笑,道:“我就怕他們不找上門來。”
說話間,王延眼中閃過一抹寒光,背上的落沙似乎感受到主人心中殺意,竟是自行微微一震,出一聲輕嘯。
不遠處的李慶看到這一幕,眼中的敬畏之色更重了兩分,絲毫不敢催促王延,好在王延該打探的消息都打探了,當下也不再耽擱,轉過身道:“李掌事繼續帶路吧。”
李慶忙不迭的點點頭,伸手一引爲王延引路,比之剛纔,這矮胖子的身形更弓了幾分,在王延面前顯得更加謙恭。
王延見此也不客氣,當即詢問起李慶有關那位甘長老的情況,比如任職,修爲等,以及此番設宴還有哪些人,李慶見識了王延的手段,曉得王延不是好糊弄的人,自是不敢有所隱瞞,將王延所問一一道出,如此一來,王延對雲間派找上自己的原因已是徹底明白,心中有了底。
片刻後,一行人便行到了雲雅樓,北燕堂的那些個夥計都留在了樓下,李慶引着王延一路上了三樓,到了一間名爲‘青山’的雅間前。
李慶撩開門簾,躬身虛引道:“王少俠請進。”
王延一步踏入雅間之中,就見室內坐着三人,分別是鶴童顏的老嫗,一個年輕公子哥以及一個十六七歲的青澀少女,正是甘姓長老,魏淳風以及魏向南。
眼見王延入內,魏淳風一臉的無所謂,魏向南則是滿眼的欣喜與好奇,而甘姓老嫗則是起身迎了過來,一張笑顏讓人覺得親切萬分。
“這半年多來時常聽到王少俠的消息,本以爲王少俠已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今日一見方知聞名不如見面,少俠堪稱人中龍鳳,恐怕五州之地二十歲以下的青年俊彥再沒有比王少俠更出色的了。”
這甘姓老嫗人老成精,一番話吹捧的王延心中都有些不好意思,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過話茬,那老嫗見此也不以爲意,當即拉着王延的手,道:“此番設宴實在有些唐突,還望少俠莫忘,這上之位還請少俠一定安坐。”
王延聽着這話眉頭微皺,他從李慶那裡已然知曉這甘姓長老乃是蘊胎期頂峰修爲,江湖人稱‘鐵掌一枝梅’,此老無論修爲還是輩分皆在自己之上,按說不該客氣如此。
王延心下冷笑,暗道:“看來是軟刀子的手段了,第五韻當初說過有些人想把他人當槍使之前,必定要狠狠吹捧一番,不過僅僅用些花巧言語就想讓我幫你們雲間派衝鋒陷陣,這如意算盤未免也打得太精了吧?”
這般想着,王延腳下一沉,整個人登時如立地生根一般,淡淡道:“這上之位自該前輩安坐,晚輩若是坐上去成何體統?江湖終究還是個要規矩的地方,若前輩執意如此,只怕這頓飯是吃不成了,該談的事情也談不了。”
甘姓長老不意王延突然間會如此迴應不由臉色微變,那魏淳風見此卻是一聲冷哼,道:“給臉不要臉,區區雜役弟子...”
魏淳風話未說完,甘姓長老登時一聲暴喝道:“淳風休得胡言!”
不等喝聲落定甘姓長老轉頭看向王延,王延卻是不以爲意的擺擺手,繼而拉開一張椅子,大馬金刀的坐下,道:“甘長老請上座。”
說着,王延又衝外面喊了一聲,道:“李掌事,若無事也進來陪王延喝上兩杯,王延可沒習慣在喝酒上欺負老弱和稚兒。”
王延話語間譏諷了一番甘長老和魏淳風,甘長老聽着沒說什麼,只是坐到了上之位,而魏淳風聽着自己被王延當做稚兒,一張臉登時漲的如同猴子屁股一般,可礙於甘長老之前的怒卻一個字都不敢說。
唯獨那青澀少女的反應有些出乎王延的意料,只見這少女提起酒壺,甜甜一笑道:“大哥哥,不介意向南這麼叫你吧?向南不喝酒的,此番就專門爲大哥哥斟酒了。”
這少女正好坐在王延一旁,說話間,就是拿起酒壺給王延斟上了滿滿一杯,她這一番舉動下來,場中氣氛不由緩和了些許,正這時,李慶掀開簾子,圓咕隆咚的腦袋探進來,甘長老見之點了點頭,這傢伙方纔鑽了進來,坐到下位,道:“能陪王少俠共飲當真幸事,李慶先幹三杯爲敬。”
這傢伙看起來是個酒場老手,當即連喝三杯,王延見此不由高聲叫好,隨即舉起魏向南斟滿酒的酒杯一飲而盡,待得這杯酒下肚,李慶和甘長老皆知之前的試探和不愉快就算揭過,這場檯面算是正式開頭。
王延也知此點,故而他放下酒杯後,就道:“王延是直性子,此番甘長老請我前來的目的王延已經知曉,故而甘長老也不必多說場面話,要我如何做開口便是。”
王延顯得很豪爽,魏二公子聽着這話不由腰桿一直,只覺是自己雲間派名頭夠大,王延甘願爲之驅策一般,只是甘長老卻看了一眼李慶,就見這傢伙輕輕搖了搖頭,甘長老似乎有所領會,當即道:“既然王少俠開門見山,老身也不彎彎繞繞了,老身此番是聽聞了王少俠與黑水賊的過節,而黑水賊乃我雲間派大敵,故而才冒昧請王少俠前來共商對敵之事...”
不待甘長老把話說完,王延卻是一擺手,道:“甘長老,王延年紀雖輕,但並非江湖雛兒,我與黑水賊的過節自是要了結,可是否爲雲間派衝鋒陷陣卻是兩說,或者乾脆說是否替魏二公子出手是完全兩碼子事情。”
王延這番話中有幾重意思,魏淳風聽的是一頭霧水,李慶則是低頭抿着杯中酒水,而甘長老卻是目光一凝對王延的話中之意知曉了個通透,她萬沒想到王延的江湖經驗如此老道,一針見血點出了此番事的關鍵所在。
甘長老明白王延不是容易糊弄的,他之前說的越豪氣,只怕出手的代價要的越高,故而甘長老不由沉吟了一番,方纔道:“若是老身想請王少俠幫我除掉歸雲樓掌事齊香山需要什麼代價?”
“一根頂級的元休草。”
聽着王延的回答,那魏淳風登時跳了起來,道:“你這是獅子大開口!”
甘長老冷冷的看了魏淳風一眼,這傢伙臊眉耷眼的坐了下來,而王延始終笑臉吟吟,只是怎麼看他都像是舉起了屠刀正要對一隻肥豬下手。
甘長老似乎根本不在乎一根頂級元休草,又道:“王少俠可還能做得更多?”
“當然!”
王延回答的斬釘截鐵,甘長老不由眼中一亮,又道:“若是老身想請王少俠出手幫忙拿回歸雲樓呢?”
“黃金萬兩。”
“那若是老身想請王少俠掃平黑水賊在天馬集的堂口呢?又需什麼代價?”
“借貴門引元功法和凝胎秘傳法訣一觀。”
王延這番話可算得上是犯忌諱,可場中之人除開魏淳風霍然變色外,無論甘長老還是李慶都是安坐如山,沒有絲毫驚訝,甚至甘長老眼中還隱隱現出一抹喜色。
只是不待甘長老迴應,雅間之外忽然傳來一陣暴喝。
“好膽!我厲天行倒要看看是什麼人如此大言不慚,敢在天馬集放言要掃平我黑水宗的勢力!”
話音未落,門簾被掀開,就見一個身形高壯的中年大漢邁入室內,緊跟着,其身後一行十數人魚貫而入,這些人個個精壯腰胯長刀一臉殺氣,顯然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