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不打算再等等穆國那邊的反應了麼?”蕭然問道。
“不, 寡人已經等不及了,決定主動主擊。反正蕭潼在我們手中,除非穆國太子連他父皇都不要, 否則我們便帶着蕭潼叩開他的國門, 看他們如何應戰!”
看到懷瑾眼裡烈焰升騰, 剛纔還如地獄幽火般的暗紅突然變得灼亮起來, 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呈現出回光反照的色彩, 蕭然心中深深嘆息。默注懷瑾良久,才恭聲應道:“臣謹遵聖諭,明日立刻頒下軍令, 調動全國大軍。待大王親自誓師,臣立刻揮兵, 直取穆國。”
懷瑾聽他換了稱呼, 分明是表示他的決定, 心中大慰,展顏笑起, 用力拍了拍蕭然的肩膀:“好,寡人有璧兒,何愁天下不定?”
蕭然微笑:“不僅小弟渴望爲國效力,爲哥哥實現夙願,便是琳蘭也願披甲上陣, 與小弟並肩作戰。”
“太好了。”懷瑾一口允諾, “既然如此, 寡人便同意她成爲你帳下女將。將來夫妻二人雙雙爲國效力, 堪稱我廉國佳話。”
長寧, 靖王府,一身白衣的秋若水正坐在窗前, 密密地縫着小衣,清脆的鈴鐺聲一直從外面傳來。從窗口看出去,她可以看到侍女錦瑟牽着女兒蕭寒煙的手,兩人在花間穿梭。女兒不斷髮出咯咯的嬌笑,那樣可人的女孩,用一張天使般美麗的笑臉,耀亮了靖王府這一角天空。
空氣中飄來陣陣蘭花的香味,秋若水停了手,輕輕吸一口,醉人的清香。細細的酸楚猶如香味般滲進眸子,眼裡有了薄薄的霧氣。這蘭花,是她與蕭然親手栽種的,可是如今物是人非……她伸手撫一下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高得異常,連自己都感覺到腹中有兩個胎兒在活動。也許是母親的天xing吧,她感覺他們是完全不同的性子,一個動起來強壯些、調皮些,沒有規律,另一個動起來溫和些、輕巧些,彷彿懂得如何心疼母親。所以她才能分辨出那是不同的孩子。
大哥回來了,知道蕭郎是安全的,並且已經恢復記憶、兄弟相認,秋若水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蕭郎,我就知道,只要你活着,就沒有誰能夠控制你,因爲你是強者。事實證明,我沒有錯。
可是已經第四個月了,你去了那麼長時間,只剩我在每夜裡靜守殘燈,獨自吹簫。而你在幾千裡之外,又是如何孤單地對着明月,遙寄那份相思?你讓大哥帶回來的信我看了,無限溫柔、又無限酸楚,勾我多少眼淚?我都暗暗嘲笑自己,秋若水,原來你也不是那麼堅強的。你的淡定、你的無畏、你的信心,是隻有在蕭郎面前纔會表現出來的。所以,現在你不在,就讓我放肆地、徹徹底底地流一回淚吧……蕭郎,我好想你。等你回來時,會不會我們的孩子都已經出生?你說男孩叫暮雨,女孩叫冷月,也許,這兩個名字都用得上。
“稟王妃,皇后娘娘與太子駕到。”門外侍衛的通報聲剛落,雍容端莊的陸宛柔與八歲的漂亮男孩蕭丹就已經出現在聽風館。秋若水連忙放下手中的針線,出門迎接。
蕭丹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在花叢中嬉戲的蕭寒煙,白皙的俊臉上立刻露出寵溺的笑容,向蕭寒煙招手:“妹妹,來哥哥這邊。”蕭寒煙飛快地跑過來,小小的臉上綻開如花的笑靨。
陸宛柔正懷着滿腹心事,所以也沒在意他們小兒女之間的舉動,徑自走進秋若水房裡。
“大嫂?”秋若水注意到陸宛柔臉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心下一愣,一向只見皇后端莊嫺靜,極少有大起大落的情緒,今日爲何這般悲慼?“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大哥的毒……?”直覺令她擔憂起來,大哥身中蠱毒,莫非集宮中太醫與那位歐陽神醫之力,也無法化解?
“不是。”陸宛柔擺擺手,黯然嘆道,“是楚良這個畜生!他竟然貪圖榮華富貴,被廉國收買了,爲廉國密使通風報信,導致三弟被劫……如今廉國密使與楚良一起落網,皇上震怒,要將楚良處斬。這個畜生……枉我一直教導他忠君報國,他平日作風不好,流連於煙花之地倒也罷了,想不到竟然做出這種喪心病狂之事。水兒,是我對不起三弟,對不起你……”
秋若水大驚失色,原來其中會有這種隱情,難怪蕭郎那麼容易就被劫走了。這樣一來,陸楚良恐怕非死不可了,皇后嫂子長姐爲母,一向把這個弟弟捧在掌心,這下她要如何心痛?
“大嫂,這怎能怪你?這是國舅乾的事,大嫂毫不知情啊。”她拉住陸宛柔的手,無聲地用指尖傳遞着安慰,“何況……雖然蕭郎被劫,可好歹留了一命,國舅也可算是功過相抵了。”
陸宛柔何嘗不知道秋若水是有意這樣爲自己弟弟開脫,一時心酸難抑,抱住秋若水的身子,淚水滾滾而下:“水兒,你與三弟一樣善良。如果有三弟在……”話到嘴邊卻再也說不下去,陸宛柔第一次在弟妹面前如此難堪。
秋若水明白,大嫂的言下之意是,如果蕭郎在,必定會爲陸楚良求情。可是這樣的人……秋若水其實很想說,蕭郎若是肯幫,那也是看在大嫂份上。單爲陸楚良這種小人,實在是不值得。可是她不忍心。
想了想,道:“大嫂,大哥對你十分敬重,你是否試着去爲國舅求情?”
“我哪有顏面去向皇上求情?皇上正是念在夫妻情份,纔沒有將我連坐。說到底還是我的責任,沒有教導好這個弟弟。”
“我明白。”秋若水在心中暗歎,大嫂啊大嫂,你開了口,我怎能不買你的面子?可是這國法條條,我連蕭郎犯錯都不敢幫着求情,何況陸楚良犯的是叛國這麼大的罪?要我如何是好?
“大嫂也去請二哥幫着求求大哥吧,水兒女流之輩,不宜介入朝廷中事。但若在私下場合,以家事相求,也許比較容易轉圜些。”
陸宛柔被點醒,連忙道:“我去建議皇上安排家宴,請你與二弟一家進宮來聚,到時若你與二弟同時幫着說話,但願皇上能稍稍心軟。”
皇后走後不久,侍衛來報澤悅大王來訪,秋若水喜出望外,連忙出迎。澤悅與蕭然相交莫逆,在靖王府一向無拘無束。就算蕭然不在,他也無需避嫌。當下秋若水爲他們一行人安排好住處,澤悅依舊住在他以前經常住的冷香居。
秋若水詢問下來,澤悅乃是接到蕭然的信,特意前來爲蕭潼解蠱毒的。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感動,澤悅真是重情重義,爲蕭郎披肝瀝膽、赴湯蹈火都在所不惜。有這位“澤悅大神醫”在,想必大哥的蠱毒應該容易解吧?
鳳清宮,蕭潼與衆臣面議畢,正在批閱奏摺。突然門外內侍報“澤國大王求見”,蕭潼又驚又喜。想不到澤悅來得這麼快,這小子果然不愧是然兒的好哥們,一接到然兒的信,立刻就丟下國事趕來了。想想以前兩人見面就鬧得象烏眼雞似的,九五之尊忍不住微笑。
“蕭大哥。”澤悅仍象上次一樣,稱蕭潼“蕭大哥”,但這次不是爲了救蕭然,所以他只是躬身爲禮。
蕭潼連忙扶起他,藹然笑道:“爲朕一點小事,勞煩大王不辭辛勞,從澤國趕來,真是抱歉。”
澤悅微微一愣,怎麼時隔不久,蕭潼變了許多?還是熟悉的眉眼,卻對自己露出溫和的笑容,不叫自己名字,卻叫大王。這樣的客氣倒令澤悅有些受寵若驚了,他勾了勾脣:“蕭大哥怎的這麼說?澤悅是蕭然的朋友,蕭大哥這麼稱呼,豈非折煞澤悅了?”
蕭潼也是一愣,怎麼澤悅在自己面前這麼溫順、謙和起來?自從上次然兒出事,他趕來爲然兒求情,就彷彿變了個人似的。他仔細打量澤悅,這小子現在的樣子,分明當了國君更加強勢了,眉宇間自然地流露出帝王威儀,可是目光與自己交接時卻又變得柔和起來。
兩人心中各懷心思,臉上的表情異常相似。然後又猜到彼此心中所想,不覺都露出笑容。
蕭潼拍拍澤悅的肩:“既然這樣,朕就不客氣了。來來,我們坐下,朕有好多事跟你說。”
蕭潼把自己與蕭然在廉國發生的事從頭至尾講述了一遍,澤悅聽得驚心動魄。短短三個多月,竟然會發生這麼多事。可是謝天謝地,蕭然的命總算保住了,記憶也恢復了。他想,若是懷瑾仍然一心想滅穆國,那麼他的死期也就不遠了。
只是蕭潼身上的蠱毒有點麻煩,還得讓自己多費點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