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直都大肚嗎?處理起來乾淨利落,沒人比你更能幹了。”霍行琛輕笑了一聲,又正色道,“語輕,你說得沒錯,商場上確實是有很多的*,可是對於我來說,那都不算什麼。除了那次讓霍行勳下藥,陰差陽錯地跟你睡在一起……吃一塹長一智,我會對你負責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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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微笑,是能看得刺入人心的。
就如同唐語輕此刻的微笑。
殷初夏會想起自己許多年前這樣的笑容,當霍行琛跟她在一起單獨相處時,當他給她買了吃的東西時,當他跟她說了一個笑話時……她想着想着就會這樣笑出來。
愛這個男人,終是太深,以至於到現在,還是撇不清。
“語輕,好像是碰到了什麼開心事,是嗎?”
殷初夏微笑着開口,唐語輕勾了勾嘴角,轉過頭來,眸子明媚如春水,她輕輕撩了撩鬢邊的秀髮:“今天天氣好,所以心情也不錯。”
她說着又勾了勾嘴角。
想到霍行琛說的那些話,想到他說話時候的眼神表情,她就忍不住想要勾起嘴角。這個男人,雖然強勢霸道,可是很多時候,又是像個孩子。
殷初夏在心底冷笑了幾聲,天氣好?天氣好至於開心成這樣?
她正要別開眼,眼角的餘光,卻是發現了唐語輕脖子下面的痕跡。
如此鮮明的吻痕,就是剛剛印上去的。
她覺得自己的心,又那樣緊緊地縮起,連帶着手,都跟着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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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物質富足,這樣的生活也是索然無味,不,比索然無味更糟糕。昕兒對她的態度未改,而她似乎也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去哄一個孩子;唐語輕跟霍行琛的濃情蜜意,那是生怕所有的人都看不到嗎?她每次看到他們交融的眼神,就像是千刀萬剮一樣。
幸而,唐語輕幾天之後就離開了g城,據說是去了海城。
帶着小糯米也一起去了。
唐語輕不在的日子,心裡頭總是舒暢了許多。昕兒對她似乎也漸漸地沒有了那麼多的排斥,這個女人,確實是應該早些離開的,她在這裡……她什麼都不好。
只是霍行琛也是跟着去了,這麼一個從來都忙忙碌碌的男人,都繞着唐語輕轉,她想着總是覺得有些憤憤。心底的那種難受冒上來,她又閉了閉眼睛。
“我想喝牛奶。”
昕兒奶聲奶氣的聲音在耳邊想起,殷初夏笑着拿過她手中的杯子:“媽媽現在就給你去泡。”
拿着杯子走到料理臺,思緒還是回到了剛剛那個位置。這些日子,她聽了不少關於霍行琛和唐語輕的傳聞,也看了一些報刊雜誌的報道,兩個人分分合合,很有過程感。但是,她始終還是不太相信,一個女人能改變一個男人,尤其是唐語輕這樣的女人。
像他們這樣的男人,其實女方這邊的家庭背景也很重要不是嗎?哦,也不是,唐語輕也算是有背景的人,那麼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霍行琛最終能選擇她,多多少少也是考慮到了蘇家。
海城她雖然不熟悉,但是蘇家她還是知道幾分的。
所以,也沒有像報刊雜誌上說得那麼誇張吧?真愛?她是幸運,可是這種幸運能維持多久?男人,充其量不過也就是動物罷了。
“牛奶泡好了嗎?”
稚嫩的童音,讓殷初夏嚇了一跳,手裡拿着的瓶子一抖,滾燙的開水溢出,昕兒的手正碰到杯子,來不及抽回,就這樣被燙得大聲哭叫起來。
“對不起,昕兒……”
殷初夏手忙腳亂地放下水壺,玻璃杯子掉落在地,濺落一地的碎片。福嫂聽到聲音急忙跑了進來,看到昕兒燙紅的手,驚叫了一聲,急忙擰開醬油瓶朝着昕兒燙傷的手倒去。
“殷小姐,你還愣着幹什麼,趕快上樓去拿醫藥箱啊!”
福嫂急聲道,低頭拍着昕兒的背,聲音都顫抖了:“昕兒乖,昕兒不哭啊……”
哭聲擾亂着心,殷初夏煩躁地拿着醫藥箱跑下樓,腳被重重地崴了一下,她疼得掉了眼淚,她咬了咬脣,就聽到霍行止焦急的聲音。
殷初夏忍着疼痛站起身子,往下艱難地走了幾步,男人上樓的腳步很急促,她哀哀地看了他一眼,他也這樣看了她一眼,那種眼神,明明是有責怪的,卻還是什麼話都沒說,拿過她手中的醫藥箱便往前走去。
那麼一個小小的孩子,誰都在圍繞着她轉,根本就沒有人意識到她的腳受了傷。無論是福嫂,還是霍行止,應該都是在怪她吧?霍行止雖然什麼都沒說,可是他的眼神她算是看明白了,或者,真的像霍行勳所說的那樣,要麼憐憫,要麼報復。
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她殷初夏所不屑的。
可是偏偏,生活卻逼得她妥協投降。
爲什麼,會那麼不幸福?
昕兒的哭聲漸漸止住,家庭醫生又來做了詳細的檢查和處理,她在一邊看着,心,忽然之間發冷。
“腳受了傷,也來上個藥。”
殷初夏愣了愣,霍行止已經大步朝着她走過來,不得不說心底還是有幾分暖意,至少她以爲,他根本沒有發現,或者是不在乎。
“昕兒已經沒事了,你不用放在心上。一時失誤都是難免的……”他開着口,聲音微頓,“今天晚上要加班到很遲,你不用等我。”
擡起眸子,看着這個面容俊逸的男人,這麼些日子,都沒有跟他睡在同一張*上。如果她不願意,他一定不會勉強她。他那麼好,甚至比霍行琛好,比霍行琛溫柔,可她爲什麼就偏偏喜歡霍行琛那樣的壞?
殷初夏攥了攥手心,她的性子向來那麼固執,喜歡的東西從來不輕易改變。如同現在,想到霍行琛在海城跟唐語輕的樣子,也是一陣陣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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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
偌大的院子,落葉飄飄,鋪滿各色葉子的小道,也是一種風景。
“語輕,很感謝你能……過來看我……”一陣劇烈的咳嗽,蘇清源嘆了口氣,“我不知道該對你說些什麼,什麼道歉悔恨都是太遲了,我欠了你……太多,還有你母親……”
唐語輕沉默。
心裡也不是不難受的,幾個月未見,蘇清源整個人老了許多,頭上的白髮看着讓人心驚。可以想象,他在這段時間經歷了怎樣的煎熬。繆青禾給他的打擊太大,而一切都無法挽回,他還能做什麼呢?母親已經不在了,他再怎麼悔恨,又能怎麼樣?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當初能夠更堅定一點,是不是結局就會不一樣了?……你媽媽是個好女人,可我辜負了她一輩子。我真是被豬油蒙了心了,爲什麼會相信那個心如毒蠍的女人種種謊言?她揹着我做了那麼多的壞事,害了那麼多條人命……”
蘇清源的眼睛有些泛紅,唐語輕輕嘆了一聲:“都已經過去了。離開的,不會再回來,悔恨也沒有用……還是要過好現在的生活,媽媽那麼善良,也不會想看到你總是鬱鬱寡歡。”
蘇清源又是咳嗽了一陣,氣喘得厲害,唐語輕皺了皺眉頭:“這裡風大,我們還是回去吧……”
“我沒事,出來走走,挺好……”蘇清源往前走去,其實心裡是害怕,回到房間,這個丫頭一定坐不了多久又會離開吧?這個父親,對她而言陌生冷酷,他一再地誤會她,傷害她,她能來,他就已經很高興了。
到底是唐淺薇的女兒,心地還是那麼善良的。
“上次去看了非離,他恢復的狀況很好……要不是你,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有那麼一個兒子。現在想來,繆青禾那麼可怕,她早就開始威脅你母親,所以她才一直不敢公開唐非離的身份……她怎麼那麼傻呢?帶着孩子……”
“不是傻,是把一切都想明白了,想通透了,不願意讓哥哥捲入豪門的紛爭之中。而且,你不是一直很聽繆青禾的話嗎?”
蘇清源說不出什麼話來。
一切都是他的錯,他錯得離譜,這些日子,他沒有一個晚上可以睡得着,每天都飽受良心的折磨。
唐語輕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蘇清源那麼憔悴,她實在是不該用這樣的言辭來刺激他的。雖然,她心裡對他有怨恨,可是……說到底,他也是最痛苦的那個。
“不管怎麼樣,都是我的錯……語輕啊……”他再度嘆了口氣,目光落在她臉上,“我這輩子,做錯的事情太多……說什麼都已經遲了……我知道在你心裡,我這個父親是不存在的,可是我還是希望……能有一天聽到你喊我一聲‘爸爸’……”
唐語輕的心輕輕地顫抖了一下,蘇清源苦笑了一聲:“我知道很難,也許對你來說,這是很過分的要求。也罷……就當我沒說過……”
他背過手去,步子踱得很慢:“霍行琛對你好嗎?”
不待唐語輕開口,他又道:“不用說也知道好,看他那麼寶貝的樣子……語輕,你的命比你媽媽好,找對了男人。不過如果以後他給你委屈受,你要記住,蘇家永遠都是你的家。我跟爺爺,都盼着你回來……”
他的話還沒說完,又劇烈咳嗽起來,唐語輕皺了皺眉:“都看醫生了嗎?醫生怎麼說?”
“就是風寒而已,沒什麼的。”他咳了幾聲,“藥有煎,可是不太想喝。”
“怎麼能不吃藥呢?你那麼大的人了,怎麼還那麼任性?”唐語輕急聲道,“這把年紀了,又是多事之秋,身體都折騰得起嗎?”
“……”
“回屋吃藥。”
唐語輕轉過身快步走去,蘇清源看着她的背影,眸子酸澀。多好的女兒啊……他真是個睜眼瞎,他哪裡配喝藥呢?他這樣的人,就該早點離開人世去贖罪!
只是當唐語輕把藥端到他面前時,他還是乖乖地拿過藥碗,苦澀的藥水流入,喉嚨的位置梗塞地疼,淚水也啪嗒掉入其中。
看得真切,唐語輕攥了攥手心,眼睛也這樣酸澀起來。
眼前的男人,真真也是老了。她雖然恨他,但是輾轉想想,他也曾經對她好過,只是她總是尖銳得跟一根刺一樣,每次讓他惱羞成怒。她曾經以爲這樣的人是不值得饒恕的,可是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的她,還是心軟了。
再怎麼說,這個人,是母親曾經愛過的男人,是她的父親啊!
“語輕啊……女孩子,柔和一點,不要那麼尖銳。媽媽知道你心裡的苦,你那苦,也是爲媽苦。可是媽媽真的不苦……媽媽希望我的語輕,能開開心心的,能寬容大度,學會原諒別人,也是放過自己。”
“你爸爸又他自己的苦,這段婚姻走到現在,我也有自己的過錯。是我太不自信,遇到事情又太過優柔。所以,別怪他,也不要每次看到他,都夾槍帶棍的,對你,他心裡還是疼愛的。”
母親的話語猶在耳側,唐語輕吸了吸鼻子,擡眸忍住哽咽:“這段時間行琛會比較忙,哥哥應該也快過來了,我就帶着小糯米在這裡住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