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回想,把所有的情節都回想了一遍。不可能的,她看着他送到醫院,看着他下葬的,他怎麼還有理由出現在這個地方?那是她的幻覺嗎?如果是,那麼其他人的眼神和表情是怎麼回事?難道說,這是她做的一場噩夢,如果不是夢,怎麼可能荒誕到這種程度?
***
“如果想知道一切真相,應該問問你的好老婆。”
蘇老爺子的聲音再度響起,繆青禾渾身一個激靈,只覺得耳膜嗡嗡作響。
場面瞬間又詭異地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直直地落到她一個人身上,如刀如錐,她呼吸急促地看着跟她近在咫尺的老人。那眉那眼,生活了那麼多年,自然是認得的。生活不會是電視劇,自然也不可能是什麼易容術,那麼……
那麼,他是真的沒死?
蘇清源看着臺上已經癱軟的繆青禾,只覺得冷意一陣一陣地往上躥。有那麼一瞬間,他無法思考,也無法呼吸,腦子裡只是盤旋着唐語輕剛剛的話。
“我倒不是覺得心有不甘,只是覺得……天理難容。”
“我倒不是覺得心有不甘,只是覺得……天理難容。”
“我倒不是覺得心有不甘,只是覺得……天理難容。”
天理難容……
像是有什麼轟然之間倒塌,蘇清源攥緊了手心,身子微微顫抖。爲了得到蘇家的財產,所以對自己的父親痛下殺手?這樣的事情,是臺上那個女人,是他的妻子做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到繆青禾面前的,扶起她的身子,目光直直地望着她已經掩飾不住慌亂的眼:“青禾,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繆青禾嘴脣顫抖,第一次,在這個男人面前,她覺得恐慌害怕,那雙從來都是溫柔的眼睛,此刻冰冷到骨髓。她不只是害怕,還有,還有……
那種害怕失去的空洞和悲哀。
“說!”
一聲怒吼,震得所有的人都驚了驚,繆青禾驚惶地看着眼前男人赤紅的眸,他掐住了她的脖子,“說!是不是你找人下的毒手,目的就是爲了蘇家的財產,就是爲了今天你能站着的這個位置!”
“我……咳咳……我不……”繆青禾被掐得喘不過氣來,蘇響雨着急地拉住蘇清源,“爸,爸,你這是做什麼!你這樣想殺死她嗎!”
蘇清源一個猛力甩開蘇響雨,鬆開手,朝着繆青禾的臉上就是兩個耳光,用力之猛,她的頭撞到了一旁,額頭便磕出了血。
“說!你到底做了什麼!繆青禾……”
“冷子晴到蘇家,這是陰謀的開始,說是營養師,其實是爲了讓爺爺的身體越來越差。試想,如果一個身體好好的人忽然之間死了,那當然是會讓大家懷疑的。而一個上了年紀的人,慢慢地身體變壞,然後變得病危,就可以看作自然死亡。冷子晴每天負責爺爺的衣食起居,剛開始的時候身體確實是漸漸好了,可是之後漸漸變差,甚至暈倒。大家都以爲是上了年紀的緣故,其實不然,那是她在爺爺的飲食之中下了微量的毒,這些毒跟其中的一些食物在一起,會產生各種毒素,所以……會暈倒。”
場下一片譁然。
唐語輕的聲音頓了頓,又接着道:“幾次暈倒之後,醫生做出了病危的解釋。當然,其中一定有買通的人,也因爲用藥的劑量一直很小心,所以也能躲過一些儀器的監測。但只憑用藥,是達不到效果的。所以,在再一次暈倒之後,冷子晴用了施鍼灸的辦法。蘇老先生不能說,不能動,可是耳朵卻能聽得見。大家試着去想想,這是一種怎麼樣的感受?你明明知道她們想做什麼,卻無法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眼睜睜地承受,無法反抗,甚至無法讓他人反抗……”
“不是吧……好可怕,這種在電視劇中發生的事情,怎麼會在現實中發生?真是披着羊皮的狼啊……”
“是啊,看着人模人樣的,沒想到這麼恐怖。聽說蘇老先生對這個媳婦挺好的,人怎麼就那麼不知足啊……”
“就是,蘇老先生不是替他兒子選了她了嗎?那個女人給蘇清源生了孩子,後來就一直這樣做着默默的小三……知道內情的人都知道是繆青禾橫刀奪愛,她怎麼能對自己的公公做這樣天理難容的事情!”
“太惡毒了,會有報應的!”
“……”
“……”
“……”
場下又是一片譁然。
唐語輕閉了閉眼睛,斂去眼底的酸澀,目光望着早就沒有了血色的繆青禾:“這樣的施針連續了幾天,到最後,決定致命的一針。那一針之後,蘇老先生就毫無懸念地離開了人世。對於所有的人來說,蘇老先生的死都是那麼自然,誰都不知道,這裡面曾經做了那麼大的文章。”
“唐語輕!”蘇響雨的脣激動地顫抖,聲音已經有哭腔,“你剛剛說的,我不相信,我一個字都不相信!你憑什麼說都是我媽媽做的!憑什麼?你口口聲聲說的那個人,是冷子晴!”
“指使殺人,難道不是殺人嗎?”唐語輕冷笑了一聲,“事到如今,還能容得誰狡辯?我手頭的證據,多得數不清,需要一一陳列出來嗎?”
“……”蘇響雨哽咽着搖頭,看看唐語輕,看看繆青禾,又看看蘇清源,她跑到蘇木森旁邊,哭道,“爺爺,你告訴我,這一切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媽媽她沒有害你,沒有對你做那麼殘忍的事……爺爺……”
“誰都不願意相信,但我們要接受事實。找人下毒,施鍼灸,找人篡改遺囑……我當初立下的遺囑,可不是這樣的。蘇氏公司的繼承人,我從來沒有考慮過她,我在遺囑上,是把公司留給語輕的。”
“……”蘇響雨睜大了眸子,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她的腦袋轟轟作響,只有蘇木森最後幾個字在腦海裡盤旋。
唐語輕如果接管了公司,那麼她算什麼?母親有那麼大的罪,之後她跟蘇心雨在蘇家,還有立足之地嗎?
“這次的事,警署已經立案調查。繆青禾,到了這個時候,你難道不該至少說句抱歉的話嗎?”
繆青禾哆嗦着脣,額角的血跡已經乾涸,她的眼睛不停地流着淚水,整個人迷茫無措。聽到唐語輕的話,她倏地一下子擡起頭來,便看到了蘇清源殺人般的眼神。她咬了咬脣,匍匐着身子爬到蘇清源腳下:“清源,你聽我說,聽我解釋……”
大屏幕上出現了巨大的頭像,是她跟冷子晴的。
她驚然地瞪大眼睛,看着她跟冷子晴的對話,人物的眼神語言都那麼清晰,她甚至能看到自己毒蛇一樣的目光。
原本要說出口的解釋,就這樣生生地塞了進去。所有她跟冷子晴的對話,她們的計謀,都在一一地放映着,像是放電腦屏幕一樣。她還有什麼能解釋的?
原來,一切最終的掌控者,並不是她繆青禾。原來她早就落入別人網中,她卻還是津津有味地做着自己的戲。
“看戲的滋味不錯吧?”雪萊一下子躥到臺上來,“我說繆青禾,你一定覺得很奇怪,爲什麼這些視頻我們都有。其實,我早就在你房間裡安裝了監控,比你到語輕房間安裝監控……還要早。”
繆青禾渾身顫抖,目光空洞,她擡起眼睛望向蘇清源,他攥着手心,看着腳下的女人,就像是看着一個陌生人一般。
是的,這個人,他其實從來沒有了解過。
“哦,對了,還有一份禮物,忘了送給你。”雪萊擡了擡眉,“其實我想告訴你的是,你其實從未成功過,就算是今天當上了這個總裁,這個位置也不是你的。你忙活那麼久,只是在給他人做嫁衣裳,你知道嗎?”
大屏幕上畫面切換,是那個中午,她跟蘇清源,還有繆仁一起吃飯。
她驚愕地瞪大眼睛,那麼一瞬間,她想用一切的東西去攔住這個視頻。她咬脣看着蘇清源,當她看到男人慘白的臉色時,心底的疼痛無法復加。原來,她一直都不想這個男人對她失望,對她露出鄙夷或是痛恨的眼神……她猛地閉上眼睛,聽着場下的驚呼,當全場抽氣的聲音響起時,她忍不住睜開了眼睛,畫面已經定格在繆仁拉着她的手,在股權讓渡書上蓋下手印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