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翩禮貌性地衝她微微一笑,那女子也客氣地回她一笑,但對方很快就收了視線,看向別處。
夏翩也收回了視線,伸手端起茶杯正要喝水,包廂的門被推開。
她立馬擡頭看去,就看到霍之卿大步走了進來紱。
坐在夏翩對面的女子見到霍之卿眼睛一亮,立馬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衝他甜甜的叫道,“之卿哥哥。”
一旁的夏翩被她的一聲‘之卿哥哥’叫得渾身一抖,她擡眸看了一眼霍之卿,霍之卿沒看她逼。
而是衝那名女子輕點了下頭,他將手裡的西裝外套搭在一旁,隨即看向坐在女子身邊的那對中年男女,淡淡出聲,“孟叔,劉姨。”
被他叫做孟叔的男人看着他笑道,“之卿辛苦了。”
“應該的。”霍之卿淡淡回道。
孟夫人自霍之卿進來之後,目光一直在打量着他,越看越滿意,忍不住笑着出聲,“之卿今年三十二了吧?“
霍之卿微微頷首,算是迴應,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臉部線條微微有些冷硬。
不過他在外人面前一貫就是這副表情,其他人也沒什麼想法。
孟夫人聽了,那張保養得姣好的臉上笑容愈發地大了,“我家露露今年剛好二十六,兩人在年齡上正好配呢。”
孟夫人的話,瞬間讓夏翩白了小臉。
下意識地擡頭看向坐在對面的霍之卿,霍之卿也正好擡眸朝她看過來,但也僅僅只是輕掃一眼,隨即移開。
心,一下子就到了谷底。
今天的一切來得太快,讓沒有任何心裡準備的夏翩,當場就蒙了圈。
接下來的時間,她只聽得見耳邊一陣陣的歡聲笑語,她吃下去的每一口東西,都味同嚼蠟。
突然,不知道孟夫人說了句什麼愉悅了老爺子,老爺子洪亮的聲音響了起來,“不要再誇之卿了,你家露露也不錯,
長得漂亮,更不得了的是她可是mba高材生,以後她嫁來我霍家,也正好可以幫之卿管理公司,成爲他得力的左臂右膀。”
腦子裡緊繃着的最後一根弦……斷了!
盛夏六月,她卻如墜冰窖,渾身上下都僵硬了。
嫁給……霍之卿……
夏翩終於明白,今晚的這頓晚飯,就是一場爲霍之卿準備的相親宴。
她再一次擡頭看向對面的男人,霍之卿微微垂眸,手執高腳杯輕輕晃動着杯中的液體。
表情依舊如斯,他沒出聲,薄脣緊抿,沉默不語。
夏翩覺得自己沒辦法再在這裡待下去了。
內心翻涌的各種情緒讓她眼眶發澀,她收回視線,微垂眼睫,極力平復着自己內心的波濤洶涌,做了好幾次深呼吸。
直到感覺別人看不出異樣來,這才擡眸看向坐在首位的老爺子,剛想開口說要出去一下,坐在一旁的孟夫人突然朝她開了口,“翩翩今年多大了?“
夏翩擡眸看向她,平靜地回道,“阿姨,我二十二。”
“二十二?“孟夫人點點頭,“怪不得看起來這麼年輕,看着就比我們家露露小。”
孟露撒嬌地摟着她媽的胳膊,柔聲說,“我還不是被你們逼着去念mba麼,不然我也老早就嫁人了。”
孟夫人嬌嗔地回她,“嫁那麼早做什麼?我和你爸還不捨得呢。”
孟露衝她嘟了嘟脣,隨即看向夏翩,笑着叫她,“我剛從國外回來,雖說是在北城土生土長,但好久沒回來了,想逛街都不知去哪兒逛,你週末要是有空咱們一起去逛街吧?”
夏翩剛想找個藉口拒絕,但坐在首位的老爺子突然說道,“你們倆有時間多處處,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夏翩心口一滯,她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坐在對面一直眼簾微垂的霍之卿突然擡眸朝她看過去,將她微微泛白的小臉以及那兩道輕顫的眼睫盡收眼底。
握着紅酒杯的手不自覺地微微收緊,抿着的脣瓣緩緩抿成一條直線,如刀鋒般冰冷銳利。
老爺子點點頭,似乎很滿意她的懂事聽話。
tang他轉而看向霍之卿,“我打算讓露露下週就過去集團上班,你給安排一個合適的位置。”
老爺子視線掃過來的那一刻,霍之卿瞬間斂了眸色,又恢復到之前的清冷寡淡。
老爺子的話他沒有任何異議,他開口,嗓音很淡,“你來安排就是,我沒意見。”
老爺子聽了微微頷首,隨即看向孟露,一臉慈祥的笑着問,“你是願意離他近一點呢還是願意職位高一點?”
這話問得太直白,孟露當場就紅了臉。
她嬌羞地看了霍之卿一眼,隨即看向老爺子,害羞地說,“我想跟在之卿哥哥身邊多學習學習。”
老爺子一聽高興了,當場拍板,“那好,你就暫時做他的行政秘書,等你倆結了婚,我再給你調職位。“
孟露一聽,立馬高興得笑了,“謝謝爺爺。”
一旁的霍之卿沒有出聲,他眼角的餘光一直落在夏翩身上,見她垂着頭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忍不住握緊了手裡的高
腳杯,力道之大,指尖都泛了微微的白色。
這一場相親宴,進行到了這一步,再霍老爺子和孟氏一家看來,基本上算是塵埃落地。
孟霍兩家的聯姻,也算是成了。
……
吃完飯之後,一行人走出御膳樓,夏翩牽着毛嘟嘟跟在老爺子身邊,一路走到那輛老爺子專屬的奔馳車旁。
老爺子偏頭對她說,“你先帶嘟嘟上車。”
夏翩點頭,隨即打開車門,帶着毛嘟嘟上了車。
關上車門的那一剎那她最終是忍不住擡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霍之卿。
彷彿是感覺到她的視線,原本看向別處的霍之卿突然擡眸朝她看了過來,但視線也僅僅只是碰了一下,夏翩隨即收回,關上了車門。
外面的人繼續難捨難分,夏翩將身子靠在座位上,渾身無力。
坐在她身邊的毛嘟嘟一臉擔憂的看着她,小聲地問,“翩翩,你沒事吧?”
夏翩看他一眼,扯了扯脣角,想給他一個安撫的笑,但最終徒勞。
她輕輕地開了口,“我沒事,你別擔心。”
“可是,你的臉色很不好。”
“睡一覺就好了。”
“真的嗎?”
“嗯。”
……
回到老宅,毛嘟嘟也沒再纏着夏翩,直接就讓她回了房間。
一進自己的房間,夏翩身子一軟,整個人就癱在了地上。
眼淚就跟決了堤的河水的,就這樣洶涌而至。
她將臉深埋再膝蓋間,整個身子因爲傷心而顫抖不止,但害怕別人聽見,她緊咬着脣瓣,只是無聲的哽咽。
心,好痛。
就像是被無數只針扎過一樣,疼得她沒法呼吸。
腦子裡,只剩下一句話……
“霍之卿娶了孟露,那我怎麼辦?”
世上最絕望的感情莫過於,自己最愛的男人娶了別的女人!
最諷刺的也是,曾經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在這場相親宴上,沒有一句拒絕。
全程都在沉默。
而沉默,不正是默許這一場聯姻麼?
“騙子!”夏翩低低吼出聲,就像是一隻陷入絕境的小獸,發出最無助的嘶吼。
所有的一切都是騙人的!
哪些和他在一起的甜蜜的過往,在這一刻都成了天大的笑話。
從沒有那一刻,夏翩是這樣的痛恨自己。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個白癡,一個被男人幾句好聽的話就糊弄得把身心全部都叫出去的蠢貨。
惱自己,恨自己。
這種悔恨的情緒無處發泄,她就用牙齒狠狠地咬着自己的胳膊,胳膊上的疼痛讓她感到了一時的快感。
她就這樣坐在地上,無聲地
哭了好久好久,直到整個老宅都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睡下了。
淚流乾了,眼睛又澀又脹,她從地上起來,拖着已經麻木的兩條腿朝牀邊走去。
沒洗澡,甚至連衣服都沒脫,就這樣倒在了牀上,眼睛一閉,正要就這樣睡死過去,扔在地上挎包裡的手機響了。
她睜開眼睛,就這樣靜靜地躺在那裡,任由手機鈴聲一遍一遍地響着,沒有要接的意思。
響了許久,終於斷了。
夏翩等了一會兒,最終是抵不過心裡的那點想法,從牀上起來,撿起了扔在地板上的挎包。
打開,將手機從裡面拿出來。
手指輕輕地滑開屏幕,看着來電顯示未接電話的那個人的名字,輕輕咬住了脣角。
她突然想要個解釋。
於是,給他回撥了過去。
可響了好久,那頭沒人接。
就在夏翩心頭冒火之際,一陣輕微的有東西敲打窗戶的動靜傳來,嚇得夏翩一個激靈,立馬擡眸看過去。
但窗簾拉着,她看不清窗簾後面。
就在她猶豫着要不要過去看看的時候,突然傳來一聲特別清晰的玻璃被敲打的聲音。
夏翩立馬衝到一旁的櫃子前,從裡面拿出一把剪刀來握在手裡,然後朝着窗戶走過去。
悄悄靠過去,貓着腰將窗簾打開一條縫隙,藉着窗外的月光,她看了過去……
窗外,一抹高大的人影懸空地掛在那裡,夏翩嚇得一把捂住嘴巴,剛想跑開,突然,那抹人影朝她招了招手。
夏翩凝神一看,終於看清了那人的長相……
霍之卿,他怎麼會在這兒?
於是,一把扔了手裡的剪刀,趕緊過去將窗戶推開。
霍之卿一個閃身,直接就跳了進來。
夏翩後退一步,看着就這樣跳進來的霍之卿,完全傻眼了。
他是怎麼做到的?
老宅的防範措施很嚴格的,老爺子餵養了幾條德牧,一到夜晚就會被放出來,就像是保衛這座老宅的戰士,到處巡邏,根本沒人靠得近這座宅子。
更重要的是,夏翩又一次聽李管家說漏了嘴,老宅好像還有暗衛,主要是負責保護老爺子。
霍之卿身上還穿着之前的那身衣服,雖然翻牆越窗,但衣衫依舊齊整,沒有一絲凌亂。
他看着傻眼的夏翩,忍不住勾了勾脣角,微微俯身靠近她,在她耳邊低低開了口,“小樣,傻了,嗯?”
夏翩回神,擡手將他推開,然後一臉緊張地問他,“你怎麼來了?”
“擔心有個小姑娘會偷偷抹眼淚。”霍之卿打趣道。
夏翩立馬將身子扭到一旁,嘟着嘴兒不理他。
這個罪魁禍首,他還好意思說。
什麼偷偷抹眼淚?
她是結結實實地大哭了一場,眼睛都腫了好麼?
見她不理他,霍之卿伸手板住她的肩膀,讓她轉過身子面對着他。
夏翩還是不願看他,將臉扭到一旁,小臉繃着,一副生氣的小模樣。
霍之卿在心底輕嘆一聲,慶幸他來了,不然這事要是拖到明天,這小東西指不定會怎樣?
擡手,修長的手指扣住她小巧的下巴,微微使力,強迫她擡起頭來。
夏翩被迫擡起頭,對上他深邃的眼眸。
屋內沒有開燈,藉着窗外皎潔的月光,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對視着。
看着看着,夏翩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抽了抽小鼻子,滿眼的難過,“你還過來找我做什麼?有這個時間還不如陪陪你的未婚妻?“
霍之卿低頭凝着她,無奈地嘆息,“就知道你會多想。”
“你還怪我?”夏翩委屈得直掉淚,“未婚妻都送上門來了,你還不允許我多想?”
“傻瓜。”霍
之卿一把將她勾進懷裡,一邊緊緊地抱着一邊低聲解釋,“今晚這事我提前不知情,也是到了之後才明白過來。”
“哼,誰信。”
話雖是這樣說,但夏翩的心情莫名的就好了很多。
“就這麼不信任我?”
夏翩聽了,忍不住從他懷裡擡起頭來,藉着月光看着他的眼睛,情緒很低落,“可你沒有拒絕,這是事實。”
“我以爲你能理解我。”
“怎麼理解你?”夏翩聽得來氣,“讓我裝大度,就這樣看着你娶其他女人?”
“除了你,我能娶誰?”霍之卿微微蹙了眉頭,“今晚這事透着蹊蹺,老頭不聲不響就安排了這一出,肯定是原因的。”
夏翩一聽,立馬緊張起來,“他肯定是知道了咱倆的事。”
“我已經派人去查了,明天一早應該就有消息。”
夏翩越想越不對勁,她突然想起了霍之炎對她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於是,忍不住從頭到尾將原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霍之卿。
末了,她加了一句自己的猜測,“他是不是知道我和之謹之間的事了?“
霍之卿擰了眉頭,臉色有些陰鬱。
沉默了片刻,他出聲,“一切明天就會有結果,你先別瞎想。”
“可是,如果他們真的知道了,我們該怎麼辦?”
霍之卿擡手,用手捧着她那張掛滿了焦慮的小臉,低聲安撫道,“如果真是那樣,今晚的相親宴就是老爺子給咱們的
一個警告;但別怕,有我在呢,他現在還不敢把你怎麼樣。”
“可是,你……你是不是真的要……”
“要什麼?”
“你不會結婚的對不對?”夏翩滿眼的急切,“那個孟露,你不喜歡的對不對?”
她的不安和擔憂讓霍之卿心口有些疼。
走到這一步,他還是讓她受傷了。
於是,安撫的嗓音愈發地溫柔,卻也異常的堅定,“除了你,我對誰都不感興趣。”
夏翩心頭一動,她擡手環住他的腰部,將身子靠過去,輕輕地倚在他的胸膛間,輕輕叫着他的名字,“霍之卿,怎麼辦,我心裡還是好難受。”
霍之卿將下巴抵着她柔軟的頭頂,低低出聲,“你要相信我!”
“嗯。”
“孟露是老爺子安排的,在沒有把握贏他之前,我可能不會把她怎麼樣。”
夏翩一聽,心頭一緊,“你真的打算和她在一起?”
“想什麼呢。”霍之卿忍不住擡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我和她在一起了,你怎麼辦?”
“你好好說話,明明知道我笨,還不把話說透。”
“老頭勢力太強,而我現在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和他硬碰硬,只能慢慢來。”
“那要多久?”
“我不能給你一個明確的日期,但我會盡量縮短這個時間。”
“那孟露是不是還是要進公司,和你一起工作?”
“只是工作。”
“你保證?”
“要我怎麼保證?”霍之卿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低頭湊近,一邊親上來一邊在她脣邊呢喃出聲,“這樣夠不夠。”
夏翩還想說什麼,但霍之卿的脣舌已經攻了進來,糾纏這她的,一路攻城掠地。
他吻得溫柔而繾綣,像是親吻着自己最珍愛的寶貝。
夏翩一顆受傷的心終於在他深情的吻中慢慢復原,所有的壞情緒都消失不見。
這個男人,這個深深吻這她的男人,依舊是屬於她的。
這感覺,真好。
……
同樣的夜,在城市另外一個角落,簡秋水還在酒吧。
她已經喝了不少酒,有些醉了。
從高腳凳上下來,她歪歪扭扭地朝衛生間走去,
剛拐過一道彎,迎面就撞上了一男人,她擡眸看對方一眼,醉醺醺地對他說了句,“對不起啊。”
剛想繞過他離開,那人卻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然後看着她試探出聲,“秋水?“
簡秋水聽到那人叫她的名字,於是將頭擡起來,醉意朦朧地眯了眼朝他看過去。
酒吧燈光太暗,她根本看不清,爲了看得清楚一點,她仰着臉將身子朝他靠了過去……
樓天城從二樓下來,穿過一條走廊,剛想出去,突然眼角餘光似乎掃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擡眸看過去,藉着酒吧內閃爍的燈光,他看到了簡秋水。
從他站着的角度看過去,簡秋水此刻正仰着臉撲向她眼前的男人,那架勢,明顯就是在強吻……---題外話---你們猜,樓二他會不會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