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女子笑着引燕離到了莊園的裡間,易牙也正迎出來,遠遠就拱手道:“沒想到恩公大人這麼快就到了仙界。”
“此話怎講?”燕離奇道,“我記得那些來應徵腳伕的人,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
夫妻二人對視一笑,引着燕離來到燈火通明的裡屋,由夏雨荷煮茶,易牙請燕離上坐了,才慢慢地說道:“正確的說,江湖鎮只是進入仙界的一個驛站,到了白水城才真正算是進入仙界。不過想去白水城,必須要有憑證才行。”
“什麼憑證?”燕離道。
“恩公大人不用擔心,您是騰龍榜探花,只要報出這個名字,便足以通行。”易牙道。
夏雨荷正將水煮沸,細心地漂洗過茶具,給燕離沏了一杯,“江湖鎮所在的位置,是人界和仙界交匯處的一個峽谷,也就是紅巖大峽谷本身,它的地基深達數千丈的海底,已然翌日萬年之久。真正的仙界,要恩公踏入其中才能完全體會,用言語是無法表達的。”
燕離道:“是嗎。不過這個驛站本身,存在很多的問題啊。”
夫妻二人話頭一頓,易牙遲疑了一下,道:“江湖鎮的事情,恩公還是莫要打聽了……”
“很爲難的話,那就別說了。”燕離道。
“恩公大人早些歇了吧,房間已經準備好了。”夏雨荷說着站了起來。
燕離雖然滿腹疑惑,卻也不好再問,只得跟着二人去了客房休息。
照例的修行過後,他是怎麼也無法入眠,腦海中翻來覆去的全是那幾個問題。
無論是毫無懸念地進入仙界還是被陸展堂背後的人盯上,都還有據可循,不是毫無來由的;但顧采薇的警告,江湖客棧的高昂房費,入夜後的詭異情景,易牙夫婦的可疑表現,都在他的腦子裡轉個不停,始終無法找出頭緒來。
越想腦袋越疼,越想思緒越亂。
彷彿陷入一種迷魂的狀態,恍惚間聽到外頭傳來一個“格格”嬌笑聲,“原來師姐躲在了江湖鎮,無怪小妹將人界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你的半點蹤影。可惜今日師姐插翅難逃,難道還能跳出一個小賤客來救你們不成?”
身子一下子恢復了知覺,他霍地坐起身來,只見窗外一輪明月當空輝映,將整個莊園都照得纖毫畢現。活動了一下手腕,他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然後穿出窗去,攀上了屋頂,三兩下來到堂屋頂上望過去。
這莊園很大一部分的地都被一個荷塘給佔據,此刻周圍的屋頂上,站了十來個嬌豔欲滴的美嬌娘,每個手中都撐着一把傘,帶着滿臉的嬌笑望着荷塘水榭。
月色下,水榭內,易牙靠坐在一根柱子上,捂着胸口,滿臉的蒼白,嘴角還掛着血跡。
夏雨荷跪在地上,滿臉都是悽迷的哀容。
顧采薇背對着她,面向荷塘,嬌聲道:“要不是師姐夫那一聲琴,要找到你們,還真是不容易呢。”
燕離眉頭不由緊鎖。
夏雨荷面色慘然,“我,我們……采薇師妹,難道你就如此的鐵石心腸,不肯放過我們一馬……”
顧采薇道:“師姐你還是殺了你的情夫,然後自裁吧。小妹雖然入門晚,未曾見過你,但也不想沾上同門的鮮血。”
“既然如此……”夏雨荷轉頭黯然地望了一眼易牙,後者投以欣然的眼神,搖了搖頭。
她像是渾身都失去了力氣一樣,慢慢地擡頭望着顧采薇,“采薇師妹,請給我們最後一點時間,讓我們完成最後一曲歌舞……”
“可以。”顧采薇嬌笑道,“我相信師姐是不會耍花招的。”
夏雨荷含淚站起來,走過去將易牙扶起來,“易哥,還記得我們相識的經過嗎?能不能再爲我彈一首《笑傲江湖》。”
“好。”易牙癡癡地望着她,深情地應道。
夏雨荷扶着易牙來到了琴臺,易牙坐了下去,雙手放在琴上,擡頭望着夏雨荷。
“易哥。”
“雨荷。”
“易哥。”
“雨荷。”
隨着易牙的雙手撫動,悠揚的琴聲飄揚開來,傳遍了莊園的每個角落,自然也落在了燕離的耳內。
夏雨荷也癡癡地望着易牙,慢慢地披上了一件翠綠色的廣袖流仙衣,
舞轉回紅袖,歌愁斂翠鈿。滿堂開照曜,分座儼嬋娟。
柔荑如花蕾般一點點綻開,逐漸是她整個人,配合着裙襬,竟像是完成了一朵花由內而外的綻放,然後伴隨着琴聲,她漸漸沉入忘我的狀態。
每個人都被夏雨荷的舞蹈所吸引,目不轉睛地望着,顧采薇也不知什麼時候轉過身來,顧盼生輝的俏臉,此刻也沉靜得像嬰孩。
琴聲漸急,她的身姿也舞動得越來越快,素手婉轉流連,如出超凡脫俗的謫仙;裙裾飄飛,流光飛舞,又如隔霧之花,朦朧飄渺。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突然卻不突兀的簫聲闖入了二人的世界。
那簫聲頓急頓止,時而領着琴聲疾跑,時而跟在琴聲後面甘當綠葉。
顧采薇忍不住循聲望了過去,只見燕離站在堂屋的瓦脊上,吹奏着紫竹簫,雖然還略顯生疏,但旋律與前二者相互融合,高低曲轉,不差分毫,顯出了極高的音律的造詣。
蓮花座的弟子一面想要喝止燕離,一面又不忍心打斷,陷入了一種矛盾的心情裡。
“恩公!”
夏雨荷也瞥見了是燕離,淚眼漣漣,她的舞姿漸漸閃爍出美麗的光彩,卻又是如此的遙不可及。
若知她心中憂苦,怎不叫人潸然淚下。
顧采薇似有所感觸,竟也披上了一件彩色霓裳。她素肌不污天真,曉來玉立亭臺裡,跟隨簫聲步步生蓮。
“薇薇……”夏雨荷心中感動,舞姿愈發曼妙。
“師姐……”顧采薇與她相視一笑,這一笑已可傾城,連身爲女子的夏雨荷,都忍不住的怦然心動。
她舞姿輕靈,身體軟如輕絮,雙臂柔若無骨。廣袖動間,便如花間飛舞的蝴蝶;玉臂輕搖,如那潺潺的流水;冰肌玉顏,似那天上明月;妙目流轉,如那小巷中的晨曦;目中一點微光,如那荷葉尖的圓露,使觀者無不如飲佳釀,醉得無法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