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盜?
大部分的人,根本就不認識他。
強盜是怎麼當上教習的?而且還是內院教習!
說到這裡不得不提,甲字院的授課,區別於其他堂座,是由內院教習來完成的。想也知道,內外兩院的差距猶如鴻溝。
不知是否有意,中年男子,也就是蔣長天眼睛裡的陰鷙,總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所以我不管你們是什麼身份,”蔣長天道,“在這裡,必須服從我的所有指令,如果有誰敢違抗,別怪我的刀不長眼睛!”
強盜殺人,確實不需要太多顧忌。
“我知道在座的大多數人,來自於偏遠的、消息閉塞的山村,大概連神州的局勢都不太瞭解。”
蔣長天淡淡道:“書院不收你們半文錢,培養你們成才,最終都是爲了讓你們更好地效忠皇朝。不過在此之前,你們要了解你們效忠的對象以及它的敵人。現在,誰來說說神州大地這十年以來的情勢?可以分析一下你自己的觀點,要是說得好,獎勵一個學點。”
聽到“學點”二字,數人眼睛放光,連忙搶着要回答。
燕離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坐在他旁邊的連海長今,“什麼是學點?”
連海長今笑着說:“書院去年成立的考評新制度,你只要知道,學點最高的那個學生,走出書院,將得到聖上親授的三品官印,司職任選。”
他的話語立刻使得整個學舍鬧哄哄起來,不管懂不懂會不會,搶着機會再說。
蔣長天冷笑:“要是不懂裝懂,扣除一個學點,學點爲負,立刻趕出書院。”
全場一下子安靜下來。
“怎麼,一下子就慫了?”蔣長天環視一眼,冷笑不止,“書院真是一屆不如一屆,這次選的種子,還全都是孬種!”
“我來!”
就在這時,餘牧人站了起來,感受到目光的匯聚,就連唐桑花都看向了他,立時紅光滿面。
他本就喜歡萬衆矚目的感覺。朝着唐桑花微微一笑,儘量讓自己看起來風度翩翩,道:“十一年前,也就是太康十八年,先帝不幸仙逝,今上登基爲帝,改年號帝啓。帝啓元年,邊荒告急,蠻荒二族結成同盟,同年七月,涼州刺史秦缺月不認新皇,以矯正朝綱爲名,起兵攻打益州。西涼鐵騎與數百修行者長驅直入,連破七城,整個皇朝無人能擋,幸有武神護佑……”
餘牧人頓了頓,沉着嗓子,道:“是時,武神親自請命,於幷州擺開陣勢,五戰三勝,西涼大軍被阻在嶺州,自此寸步不能進。”
“同年九月,蠻荒二族效仿西涼,大舉進攻邊陲重鎮,容城三度失守,都被張之洞老將軍重新奪回……”
“亂戰一直持續到月前,”說到這裡,他斟酌了一下言詞,“王大將軍設計殺死西涼名將魯啓忠……”
“停!”蔣長天打斷了他,“你確定是他麼?”
餘牧人心裡有些發虛,怔怔不知該不該說實話。
蔣長天冷哼一聲,道:“聖上從來不喜歡彎彎繞繞的東西,所以不會掩蓋事實,你連真話都不敢說,還指望你爲聖上披荊斬棘?換人!”
餘牧人悔得腸子都青了,語速又快又急,“先生,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晚了。”蔣長天毫不容情,目光在所有人臉上掃過,最終定格在燕離身上,“聽說你是這一屆的甲字一號?就你了,既然是甲字一號,應該可以比他做得更好,要是答不上來,或者說不出自己的觀點,扣除兩個學點,立刻趕出書院!”
餘牧人暗喜,冷笑着看了燕離一眼,好整以暇地坐了下來,心道:消息還沒傳揚開來,諒你一個賤民也無從得知其中內幕!
他卻不知道,他嘲笑的對象,正是內幕的主角。
突然降下無妄之災,燕離不動聲色地應道:“先生,等價交換的原則應該到哪裡都是通用的,既然學生的懲罰更重,獎勵是否也要相應提高?”
“從來沒有人敢跟我討價還價,”蔣長天淡淡道,“你是第一個。看在你勇氣可嘉的份上,可以,但是……”
“但是?”
蔣長天意味深長道:“我要知道魯啓忠死亡的詳細經過!”
衆皆暗笑,誰都認爲蔣長天這是故意爲難燕離,魯啓忠怎麼死的,誰知道?
餘牧人目光閃爍,暗自猜測,難道這個蔣長天已經被父親收買了?
誰知蔣長天又補了一句,道:“就算編,你也要給我編出來。”
燕離意味莫名地笑了起來:“這個簡單。西涼軍全軍出擊,準備一舉攻下幷州,被燕山盜趁虛而入,他自己也死在燕十一手裡。”
稱得上言簡意賅,給人感覺就是瞎編亂造,胡說八道。
就在衆人幸災樂禍,等着蔣長天大發雷霆時,出乎意料的,蔣長天居然十分平淡地問:“就這樣?”
“就這樣。”燕離點頭肯定。
蔣長天道:“燕山盜怎麼得到消息的?”
此言一出,衆人俱是一愣。蔣長天的話無疑是肯定了燕離的話,問題不在於燕離這些瞎編亂造的話語,而是其中所包含的信息量。
魯啓忠是死在燕山盜手裡的!
此刻衆人腦海裡只剩下這一個念頭。強盜殺死了西涼名將?強盜結束了長達十一年的內亂?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而早就知道內情的,只有四五個人,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這四五個人當中,惟有唐桑花美眸微露疑竇,雖然燕離說得漫不經心,可她卻有一種直覺,燕離說的都是真的。
他怎麼會了解得那麼清楚?
“天知道,”燕離聳了聳肩,“也許是阿貓阿狗告訴他們的。”
蔣長天面無表情道:“現如今西涼議和,你認爲朝廷應不應該接受?”
燕離沉吟片刻,道:“目前問題不在於接不接受,而在於西涼議和背後的目的。衆所周知,西涼軍機院近十年人才倍出,秦缺月的弟弟秦關月更是殺死了原修羅榜高手,擠入前十之列,死一個魯啓忠,算不上傷筋動骨,找出議和背後的陰謀,纔是根本。學生這裡有上、中、下三策,不知先生有興趣聽一聽麼?”
“哦?”蔣長天的神情首次出現了些微的變化,“講。”
燕離道:“不去管西涼議和的用意,朝廷假意與之議和,借用調軍、演練、視察民生等等方法測探軍機院的深淺,西涼的軍況、部署、戰略意圖……需要多個經驗豐富的細作,如果能得到詳盡的情報,就能在短時間內製定反攻之策,相信只要將士用命,收回嶺州輕而易舉。皇朝藉此重振聲威,民心可用,誅除叛逆,指日可待。此爲上策。”
蔣長天神色漸緩,點頭道:“繼續說。”
“朝廷依然可以假意議和,一面觀察西涼背後的用意,並在西涼反應過來之前,全力平復元、部二州的異族,再調轉過來對付西涼。此計有二難,一難在於西涼反應,若秦缺月醒悟其中因果,必會馬上撕毀和約,屆時不但無法鎮壓異族,還會再度陷入兩頭爲戰的危機之中;二難在於朝中上下,此計必要上下勠力同心,團結一致纔有成功的希望。此爲中策。”
“不與之議和,令王霸軍西下大舉進攻,趁勢奪回嶺州。但勢必招來西涼的激烈反抗,屆時將士死傷必然無比慘重,不到萬不得已,決不可用。此爲下策。”
眼看燕離再次大出風頭,餘牧人急了,慌忙道:“學生也有一策!”
“我聽夠了。”蔣長天的臉又冷下來。
餘牧人大恨,道:“先生應該給我們公平競爭的機會!”
“公平?”蔣長天轉頭看向了他,冰臉愈發冷峻,“戰場上,你的敵人可不會等你部署好了再跟你打,你想要什麼公平?”
餘牧人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蔣長天淡淡道:“不過,每個人衡量優劣的方法不同,忘了告訴你,我只是個粗莽的武夫,聽不懂什麼奇謀妙策,看在你全答上來的份上,給你加一個學點。另外一個學點,你們兩個誰能證明實力更強,就加給誰。”
餘牧人心裡一喜,立刻喊道:“燕離,我要向你決鬥!”
馬關山翻了個白眼,道:“甲字院的學生,在內院考覈之前,不得進行決鬥,這是歷來的規矩。”
“不錯,”蔣長天道,“決鬥是不允許的,但不是沒有方法。在這裡宣佈一件事,西涼議和的同時,提出了要進行兩院修行交流。他們準備派遣幾個優秀學生來書院,在內院修行三個月,三個月以後,兩院進行實打實的較量,贏的一方……”
蔣長天環視衆人一眼,沉聲道:“可以向輸的一方提出一個條件,聖上已經答應下來,明天西涼軍機院的人就會抵達永陵。你們給我聽着,若是贏了這一場,朝廷就可以要求西涼鐵騎解甲,西涼失去鐵騎,猶如自斷一臂,所以此戰至關重要!”
“而你們兩個,”他話鋒一轉,“明天軍機院入城時,誰能當衆給他們一個難堪,誰就能拿到學點。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