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那些雷霆,眼見一個活生生的人憑空蒸發,莫說他們這些普通人,便是有的一品武夫,也未必就見識過。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還怔怔無法回神時,秦易秋那灰飛煙滅的形體居然重新開始凝聚,眨眼就又恢復如初了,就好像變戲法一樣神奇。
倘若是變戲法,倒還有門路可循;但這可是生死決鬥的演武臺上,是兩院大比重中之重,絕不容許出現褻瀆決鬥的行爲;莫說在上面表演戲法,便是表演仙法,那也是對武帝的褻瀆,是要治重罪的。
所以這不是什麼戲法,秦易秋真真正正地起死回生了。
燕離微微眯眼,重又保持還鞘的動作,道:“我倒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你是人還是鬼?”
秦易秋先是朝着東方天閉目,作祈祝狀,唸唸有詞了一會,似乎在悼念。
完了才轉向燕離,左手輕輕地攤開,一蓬青森森的火焰從掌中燃起來,映得他那張敦厚平和的臉,也似盈|滿殺機了般,道:“燕兄方纔殺死的不過是巨雷,在下身上可不止巨雷。”又擡了擡左手,讓燕離看得更清楚,“青鬼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它的威力,要甚於巨雷。”
此言一出,別談燕離什麼感受,臺下連海長今等人的心頓時就是一沉;方纔他們也看出來了,燕離是費了很大心力,利用各種環境因素,環環相扣之下,才做出的強地反擊,可是看起來,這恐怕還不能讓秦易秋傷筋動骨,燕離這樣的反擊,又能用幾次?
事實上,最多隻有一次了。
四品武者的肉體,在武夫眼中,實在是不堪一擊的。那等沛然力量,雖然大半由離崖承受,可只需小半,也足夠對燕離的身體造成重創;只消再來一次,便足以對他造成不能動彈的致命重傷,運氣差一些,直接致死也不是沒有可能。
藏劍訣確實神奇,它讓燕離承受了本來絕無法承受的力量,讓越階挑戰不再是一個神話傳說;但法門終究是有其極限的,這極限就是燕離的靈神境界。
秦易秋滿臉憂傷道:“雷祖自小與我相伴,明知他大限已到,最後仍拼死護我性命,我真是虧欠他許多……”
“那就趕緊迴歸星海,孝敬他老人家去吧!”燕離突然一聲厲喝,調動元氣,混沌天地,青蓮燈明光大放,並有兩片瓣兒微微綻開。
由於“會心一擊”的緣故,燕離只要一調動元氣,那必然是傾盡全力的。但青蓮第二式又有不同,畢竟是運用劍器的擺盪,來提高自身的速度,做到出其不意的進攻,所以元氣的輸出在可控的範圍內。
但這個範圍,也是極其微妙的。把燕離的元氣分作十等份,那麼可控範圍則在一、二等份之間,所以總的算起來,能用的次數其實也不多的。也是因爲燕離現在的修爲太弱,元氣的量太少。
劍鋒的光芒刺得秦易秋眯了眯眼,對於即將從自己的頸脖處切過的離崖,他似乎有些無動於衷。左手掌上的青森森焰火突地分出一絲,悄然爬上他的臉龐,就好像慢慢浮現的詭譎的微笑。
嗷!
焰火驟然發出一聲高亢的鳴叫,那絲青森森的焰火驀地凝成一隻獸爪,將離崖擒了個正着。
同時,秦易秋左掌心的焰火猛然高漲,在非人怒吼聲中,凝成一頭似狼非狼,似虎非虎的怪物,擒住離崖的獸爪,也在這時與之產生聯繫,相互拼接,居高臨下對着燕離猛烈咆哮。
“雷祖之靈,存在已很久了,可惜在一次交戰中折損了本命靈神,要不然也不會被星海感應;雖然他老人家終究是會歸天的,但在他歸天之前,卻被人殺死,就好像一個親人未能壽終正寢一樣,我的心十分的沉痛……”
此刻才發現秦易秋的眼神,已沒有一開始的平和,多了少許的慍怒。這不是羞惱,也談不上血海深仇的怨恨,只是自家的人被欺負了,要爲之出頭一樣。
總算他還是有情緒變化的,要不然就跟怪物一樣了。
燕離的劍被擒住,一時不能動彈,卻依舊滿臉的嘲諷:“你既然帶了別的祖靈,就不該用他,殺死他的不是我,而是你纔對。”
秦易秋嘆了口氣道:“我本不想與燕兄爲敵的。”
燕離冷笑道:“多麼奢侈的憐憫啊?但你還沒有選擇立場的資格,等什麼時候軍機院由你當家作主了,再說這話也許會有點分量。”
說着猛然運轉元氣,青蓮第二式爆發出來,離崖劇烈震動,產生了強大的切割之力,硬生生從那獸爪中掙脫出來,身形便即閃沒不見。
其實臺下有眼力的,都已經看出燕離的短板。他一身實力雖然玄妙,並且修行的無一不是頂級法門,像洗心藏劍,那可是出自名門大宗的傳世絕學,天下劍道八斗,劍宗獨佔七鬥,便可見一斑;另外像青蓮劍歌也有莫測之威,更別說劍心具象這種匪夷所思的法門了;還有那詭譎的死怨之力以及前所未有的一等真名。
此等種種,無一不是常人難以想象的機緣。然而成也“會心”敗也“會心”,像青蓮一、三、四式,燕離就無法輕易動用,因爲一旦用了,就會爆發全部的元氣,殺不死敵人,他就要等死了。
也就是說,燕離的爆發力十分恐怖,或許能威脅到一品武夫,但持續作戰卻不是他的強項,一時的強大之後,就是一段長得令人哭笑不得的疲軟期。
燕離對自己的弱點一清二楚,所以依靠肉眼無法捕捉的移形換位,從秦易秋的各個死角發起進攻。
可有着怪物般的祖靈護體,秦易秋仍然從容不迫,不論燕離從哪個刁鑽角度進攻,都能完美抵禦,口中猶有餘暇說話:“燕兄生性涼薄,對與己無關的事物冷漠到了極點,然燕兄亦有古道熱腸時,只不過你自己沒有發現。而這世態炎涼之甚,在下深以爲然,燕兄所行所爲,全爲自保而已,無可厚非的。”
“那我可真要將你引爲知己了。”燕離冷笑。
“言重了。”秦易秋微笑。
“既爲知己,不如替我去死上一死!”燕離的嗓音突然變得極其冷厲,像一把尖刀直刺人的心臟。
而劍,卻是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