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秋霜心頭已經覺得有些不對,腳下更快,越過小天井,二門也敞開着,她快要奔近之際,忽然發現二門門檻上,蹲着一隻毛茸茸的東西!
星月昏黃,看不清那是什麼,驀然一見之下,不由嚇得尖“啊”一聲,往後連退!
凌幹青忙道:“你看到什麼了?”
管秋霜一手按着胸口,指指門檻上毛茸茸的東西說道:“大哥,你看,那是什麼?”
凌幹青凝目瞧去,笑道:“那好像是一隻公雞。”
管秋霜道:“公雞怎麼會站在門檻上的呢?”
兩人走近二門門檻,站在門檻正中間的,果然是一隻公雞,只是一隻沒頭的公雞,雞頭早已被人剁下,用一柄單刀從肚子插下,釘在門檻上的。
這二門的門檻,是整條青石製成的,這人用單刀穿過雞腹,杷雞釘在石門檻上,光是這份內力,就很可觀了。
把一隻無頭公雞釘在二門中間,這自然是尋仇和示威的意義了,可能還含有雞犬不留之意。
凌幹青暗暗攢了下眉,忙道:“管叔叔他……”
管秋霜問道:“爹怎樣了?”
凌幹青道:“我是說管叔叔一定在裡面了,我們快進去。”
這回他搶先走在前面,越過大天井,急步朝石階上奔去,剛跨上石階,就看到一個人斜躺在階邊走廊上。
那人手中還握着一柄雪亮的雁翎刀,仰面躺在地上。
凌幹青俯身一看,他正是管叔叔的大弟子全長根,伸手朝他胸口一摸,胸骨已碎,是被內家掌力震碎的,人已死去多時!
管秋霜跟在他身後,走上石階,驚顫的問道:“大哥,這人是誰呢?”
凌幹青已經直起身來,說道:“是全師兄。”
“會是大師兄!”
管秋霜幾乎驚駭欲絕,急忙問道:“他傷得很重麼?”
凌幹青黯然道:“死了,是被內家掌力震碎心脈……”
說話之時,目光一動,發現大廳口,左右兩邊,倚門站着兩個手持鋼刀的莊丁,好像被人制住了穴道,這就走上一步,伸手朝左邊一個肩頭拍去。
他原想解開他們問問,全長根是被什麼人害死的?哪知手掌拍在莊丁肩頭,那莊丁突然身子一歪,砰的一聲,跌倒下去,手中鋼刀,當然墮地。
凌幹青吃了一驚,再往那莊丁胸口一摸,也同樣的被震碎胸骨致死。
敢情他先被制住穴道,然後又中了一掌,是以雖然身死,並未倒下。
管秋霜眼看莊丁又倒了下去,一顆心直往下沉,問道:“大哥,他也死了麼?”
凌幹青點點頭。
管秋霜急道:“爹呢,爹會到哪裡去了呢?”
凌幹青來已意味到事情並不尋常,一面說道:“妹子,鎮定些,我們先進去看看,管叔叔不會有什麼事的。”
口中雖在安慰着她,心裡頭已有不祥之感,當下就當先舉步,跨入大廳。
偌大一座大廳中,沒點上燈,就顯得陰森森的。
凌幹青目能夜視,這一擡眼,就看到上首一張大交椅上,大馬金刀的坐着一個人,這人正是雲中鶴管叔叔。
自己和秋霜在廳前說話,管叔叔不會不聽見,但他依然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這情形就不對了。
他心頭不由得狂跳起來,暗道:“莫非管叔叔他已經遭到毒手?”急忙回身道:“妹子,你身邊可有火種?快去點起燈來。”
管秋霜答應了一聲,回身去找火種。
凌幹青趕忙走上前,只見管叔叔睜大兩眼,一臉俱是憤怒之色,但雙目叢已散漫無光,臉上也是色如死灰,沒有人色,心中暗暗慨嘆:“看情形,管叔叔大概也已遭毒手無疑!”
管秋霜這時正好找到火種,點燃起燈燭,燈光一亮,她已看到爹端坐在交椅之上!急忙放下燭臺,口中叫道:“爹……”
一陣風般撲了過來。
凌幹青急忙伸手一攔,說道:“妹子,你要鎮定些,管叔叔他……”
管秋霜一呆,問道:“爹他怎麼了?”
凌幹青伸手摸摸管叔叔的胸口,這是一個手法殺的人,管叔叔和全長根死法一般無二,也是被人用內家掌力震碎了胸骨。
“爹!”
管秋霜也看出來了,爹定着雙目,一眨不眨,分明已經氣絕多時。她心頭如絞,一下撲到爹的椅前,雙手抱着爹爹的屍體,只叫了一聲,就昏了過去。
凌幹青手指輕輕給管叔叔闔上眼皮,一邊低低的道:“管叔叔,你老人家安心地去吧,侄兒會替你老人家找出兇手來的,侄兒也會奸好照顧秋霜妹子,你老人家只管放心吧!”
說完,然後用手在管秋霜背後輕輕拍了一掌。
管秋霜悠悠醒來,目中流下兩行淚水,雙膝跪地,抱着爹的屍體,大哭道:“爹,你老人家怎麼會被人害死的,爹,你告訴女兒,是誰害死你老人家的,爹,你留下女兒一個人,怎麼辦呢?”
凌幹青低低的道:“妹子,你先莫要悲傷,管叔叔遇害,爲時不久,也許賊人尚未遠去,我們先搜看一遍,如能把他逮住,管叔叔的大仇,不是立時就可報雪了麼?”
他摸管叔叔的胸口,屍體已經冰冷,推想兇手逞兇之後,不可能還留在莊上,這話,只是想勸她不可過度傷心罷了。
管秋霜聽得果然止住了哭聲,舉袖拭着淚水,站起身道:“大哥,你說兇手還會在莊上麼?”
“這也很難說。”
凌幹青道:“你傷心並沒有用,不如先搜上一搜,就算搜不到賊人,也可以找莊上的人問問,這殺害管叔叔的兇手,是不是蕭成化?”
“一定是姓蕭的!”
管秋霜咬牙切齒的道:“找到他,我管秋霜不把他碎屍萬段,誓不爲人!”
凌幹青取過一盞氣死風燈,點着了,走在前面,兩人一路搜入內宅,兩名婢女、一名老婆子,也全遭了毒手,管秋霜噙着淚,嬌軀只是顫抖不已。
再由內宅轉身廚房,司務、火夫、雜工,也全是被震碎胸骨致死。再由後進回出,搜遍兩廂,十六名莊丁,手持匣弩,一個個全已氣絕,只是沒有敵人半點影子。
凌幹青看得氣怒填膺,怒聲道:“毒辣的手段,全莊二十八個人果然全遭了毒手!”
這是蕭成化說的:“全莊共計二十九個人”,如今只有管秋霜一個人漏網而已!
管秋霜雙眼紅腫,問道:“大哥,這是姓蕭的賊人說的麼?”
凌幹青點點頭道:“他方纔掏出一張名單,說全莊二十九個人,要照單全收。”
“走!”管秋霜流着淚道:“大哥,我們這就找姓蕭的賊人去,我……和他拼了!”
凌幹青道:“妹子,賊人既已遠去,報仇之事,並不急在一時,管叔叔和莊上這許多人,都已身死,自然該替他們埋葬好了再去報仇。”
管秋霜哭道:“這許多人……叫我怎麼辦呢?”
凌幹青想了想道:“莊上一下有這許多人死去,傳出去,就會驚世駭俗,只好我們自己動手給他們埋葬了。”
管秋霜哭着道:“爹呢,難道也這樣草草埋葬了麼?”
“目前只好如此。”
凌幹青道:“先替管叔叔埋葬了,樹立一個標記,等我們替他老人家報了大仇,再來營葬厚殮不遲。”
管秋霜點點頭。
於是在莊上找了一把鐵鏟,來至後園,由凌幹青動手,在假山前面,挖了一個坑,先放下一塊木板,鋪上被褥,由管秋霜抱着爹的屍體,用被褥包好,凌幹青用劍劈了幾塊門板,放在四周,上面也蓋了一塊木板,然後把土填平,樹立了標記。
管秋霜爲了怕驚動四鄰,只是跪在旁邊,低低的啜泣。
接着凌幹青又在假山邊挖了一個土坑,把老婆子和兩個婢女埋好。
最使他費力的是二十幾個莊丁雜工,這個大坑,足足挖了半個多時辰,再把他們運到後園,一起埋葬,填平了土,天色已現魚白。
差幸他內功精深,這要是換上一個人,那能做得完?就是這樣草草掩埋,也累得他筋疲力盡。
兩人回到前廳,管秋霜拭着淚,說道:“大哥,你累了一晚,要不要到爹的書房去休息一回,我去給你弄些吃的東西。”
凌幹青道:“休息倒不用了,我在挖坑之時,一面就在運氣行動,所以還不十分累,肚子卻確是有些餓了,我們一起到廚房去弄吃的吧!”
兩人又從大廳回到後進,跨進廚房,管秋霜正待去找吃的東西,凌幹青在進入廚房之前,看到小天井中養着的雞鴨,也全死了,不由心中一動,說道:“妹子,你身上可有銀器?”
管秋霜從髮髻上拔下一支針,問道:“大哥要銀器做什麼?”
凌幹青沒有說話,接過銀針,走到水缸邊上,把銀針朝水中浸了一浸,半支銀針已呈烈黑,不覺哼了一聲道:“這賊人果然在水中下了毒,妹子,只怕廚房中的食物,都已不能吃了。”
說話之時,舉足把缸踢破。
管秋霜失色道:“大哥怎麼會知道的呢?”
凌幹青道:“他在二門門檻上釘着公雞,就表示一家雞犬不留了,我剛纔進來之時,看到廚房前面的小天井中,豢養的雞鴨也全都死了,就懷疑他在食水中可能也下了毒!”
“這姓蕭的真是該死!”
管秋霜道:“那麼我們現在怎麼辦呢?”
凌幹青道:“你去收拾一下衣衫,哦……不用了,這賊人心思惡毒,沒找到你,就在水中下毒,可能也會在你衣衫上彈上毒粉,自然不能穿了,這樣吧,我們把門戶關了,下了鎖,就離開這裡吧!”
管秋霜含淚點頭道:“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姓蕭的。”
凌幹青道:“妹子放心,蕭成化是紫衣幫的壇主,紫衣幫在江湖上聲勢極盛,要找他還不容易?”
管秋霜擡起一雙紅腫的淚眼,咽聲道:“找紫衣幫,要大哥幫我的忙,但找到姓蕭的,我要親自替爹報仇。”
凌幹青從管叔叔的遇害,就可聯想到聶小香也是紫衣幫擄去的了,他自然也非找紫衣幫不可,一面說道:“妹子,管叔叔和先父義結金蘭,是我唯一的叔叔,何況方纔我在管叔叔面前立下了誓言,我不但會全力幫助你找到兇手,也會好好照顧你的,你只管放心好。”
管秋霜涕盈盈的道:“謝謝大哥。”
※※※
蕪湖,據長江右岸,爲漕運的中心,是全國第一的米都市,因爲商業鼎盛,市面也就特別繁榮。
因爲蕪湖是大城鎮,大碼頭,不會沒有紫衣幫的人。
凌幹青和管秋霜就這樣找到蕪湖來了。
因爲他們不知道逢老大、蕭成化的去向,蕪湖是離南陵最近的大碼頭,到了蕪湖,不怕找不到紫衣幫。
管秋霜爲了路上方便,也改換了男裝。
女孩子改裝上男裝,看去就是個模樣兒俊俏的書生,就是個子矮小了些。這也沒關係,她和凌幹青一路上本來就只是兄弟相稱,人家看去,他們生得模樣清秀英俊,確也有些像同胞兄弟。
時間還沒有到吃午餐的時候,凌幹青、管秋霜已經跑了三家酒樓,“找人”沒找到。
現在他們又走上第四家酒樓來了。
東大街會賓樓,一排五開間門面,裝潢得畫棟雕樑,金碧交輝,是蕪湖城裡最出名的微菜館。
兩人剛跨進大門,要待登樓,就見樓梯兩旁,站着兩個披紫色短氅,一身青色勁裝的漢子。
這兩個漢子一看到凌幹青、管秋霜二人要想上樓,左首一個立即迎上一步,拱手說道:
“二位公子,可有請柬?”
凌幹青已從他們一身服飾上,看出正是紫衣幫的人,這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當下微微—笑道:“上酒樓喝酒,還要請柬嗎?”
那漢子道:“沒有請柬,二位就請留步了。”
凌幹青問道:“爲什麼?”
那漢子道:“因爲今天正午,是咱們鄢柁主在這裡宴客,樓上全包了,二位請到樓下用餐吧!”
這話說得還算客氣。
凌幹青點頭道:“是你們鄢柁主請客,那好,我正要找你們鄢柁主有事,你去叫他下來。”
那漢子聽得不由一怔,看看凌幹青管秋霜,只是兩個年輕相公,身上也沒帶兵刃,不像是找碴來的,但聽凌幹青的口氣,卻明明是找碴來的了!
紫衣幫崛起江湖,還沒人敢上門找碴。
右首漢子冷冷的道:“你知道咱們鄢柁主是什麼人嗎?”
“你們不是紫衣幫的人嗎?”
凌幹青微哂道:“鄢柁主自然是這裡的柁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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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首漢子嘿然道:“你知道就好。”
凌幹青道:“所以我叫你去叫他下來。”
右首漢子沉聲道:“你小子是哪裡來的?”
管秋霜跨上一步,清叱道:“不長眼睛的東西,你敢出言無狀?”
揮手一掌摑了過去。
她既然出手,那漢子如何躲得開?只聽“拍”的一聲脆響,那漢子一個頭被摑得連頸子都扭了過去,人也跟着往左撞出去了三四步,“砰”的一聲,撞在櫃頭上,就兩腳一軟,跌了下去。
左首漢子臉色大變,喝道:“你們敢打人!”
管秋霜柳眉一楊,喝道:“你再不上去叫姓鄢的下來,我教你和他一樣,躺到地上。”
左首漢子哼到:“好,你們等着。”
回身匆匆上樓而去。
一會工夫,從樓梯上奔下四五個手操單刀的青衣漢子,口中喝道:“何方不開眼的小子,敢到這裡來撒野?”
管秋霜回頭道:“大哥,你不用出手,讓我來。”
一面朝他們喝道:“你們中間,哪一個是鄢柁主?”
有人嘿然道:“小子,你要找的在這裡!”
他隨着話聲,單刀直指,從樓梯衝了下來,刀尖筆直刺到。管秋霜怒叱一聲:“找死!”
右手三個指頭一下撮住了刀尖,往後輕輕一帶,那漢子一個狗吃屎往地上撲倒下去。
管秋霜右腳朝他脅上踏去,那漢子殺豬般一聲慘叫,肋骨“克勒”作響,少說也被踩斷了三兩根,登時痛得昏了過去。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這漢子衝下的同時,其餘四個漢子,也一齊衝了下來。
管秋霜握刀尖,用刀柄左右一格,架開了兩個漢子的刀勢,刀柄已經敲上他們的手腕,兩柄單刀立時墜地,一腿掃出,就掃倒了三個,左手舒展如蘭,朝另兩個漢子閃電般點出,不過一招之間,就把五個漢子全放倒了。
這下驚動了酒樓的食客,也引起門外許多人的圍觀,當然也驚動了樓上紫衣幫的人。
樓梯上出現了嘴上留着兩撇鬍子的中年人,目光一瞥,攢攢眉,朝凌幹青二人抱拳道:
“二位上酒樓尋釁,這是衝着敝幫來的,可是有什麼見教?”
凌幹青還沒開口,管秋霜搶着問道:“你是鄢柁主?”
“在下不是鄢柁主。”
那中年人大剌剌道:“但二位和在下說也是一樣。”
管秋霜道:“我大哥要他們通知鄢柁主一聲,咱們找他有事,他們不僅沒上去通報,反而口出惡言,我就讓他們躺下了一個,另一個上去通報,卻依仗人勢,衝下來五個,還和我動刀,我自然要他們全躺下了。”
中年人嘿然道:“你找鄢柁主何事?”
管秋霜道:“你去把他叫下來就好。”
中年人突然大笑道:“你們賣狂賣到紫衣幫頭上來,那真是太歲頭上動土……”
管秋霜喝道:“看來你也是沒長眼睛的東西!你給我滾下來。”
左手提胸,右手屈肘朝那中年人招去。
雙方相距還有六七級樓梯,那中年人突然一個筋斗,骨碌碌的從樓梯上翻滾下來,跌撲在地。
管秋霜提起右足,一下踩在他背脊上,冷冷的道:“太歲頭上動土,又怎麼樣?”
這一腳,又聽到“咯”“喀”幾聲脆響,至少也踩斷了他幾根肋骨,直痛得中年人悶哼出聲。
管秋霜哼道:“原來紫衣幫盡是些膿包!”
她話聲未落,突聽樓梯上有人洪喝一聲:“小子,你說什麼?”
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說話的是一個蟹青臉高大漢子,身上雖然穿着一件簇新的湖縐長袍,但一看就知是個江湖武人,他身後還跟着四五個衣着體面的中年人。
“我說什麼你沒聽見?”管秋霜冷冷的撇了下嘴角,說道:“我說紫衣幫盡是些膿包,難道還說錯了?”
“哈哈!”那蟹青臉漢子仰首大笑道:“好小子,你……”
“你給我滾下去!”管秋霜沒待他說下去,一聲清叱,右手屈肘一招,那蟹臉漢子同樣一個筋斗,頭下腳上從樓弟上翻滾而下,幾乎連半點掙扎的餘地都沒有,就跌撲在地。
管秋霜舉腳踩在他後頸,冷冷的道:“說,你是什麼人?”
蟹青臉漢子漲紅了臉,怒聲道:“你有種就殺了老子……”
“殺你比宰一條狗還容易。”管秋霜腳尖微一用力,蟹青臉漢子忍不住哼出聲來。
凌幹青道:“兄弟,我們要找的是鄢柁主,你別太用力了。”
管秋霜腳尖放鬆了些,說道:“誰教他們不長眼睛,出言無狀的?”
樓梯上還有四五個衣着體面的人,敢情是鄢柁主請來的客人,其中一個朝兩人抱抱拳道:
“二位可是不認識鄢柁主麼?找他有什麼事呢?”
凌幹青道:“在下兄弟找鄢柁主,只是向他打聽一個人,沒想到紫衣幫這些人竟然目無法紀,仗勢凌人,舍弟纔給予薄懲。”
那人含笑道:“兄臺那就請令弟快放開了,這位就是鄢柁主。”
原來被管秋霜腳尖踩在地上的蟹臉漢子,就是紫衣幫蕪湖分柁的鄢柁主。
管秋霜腳尖一鬆,冷喝道:“鄢柁主,你起來吧!”
鄢柁主在蕪湖可也算得是一號人物,被人家連一招都未交上,就踩在地上,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
管秋霜腳尖一鬆,他就虎的吼一聲,一下滾身而起,右手突發,一招“葉底偷桃”,朝管秋霜褲檔摘去。
這是江湖下三濫的招式,鄢柁主是氣怒攻心,才使出來的,招式雖然不登大雅之堂,但確是殺着,也最適合剛從地上翻起的人攻敵的最好機會。
這一招,用在男人,已是下流,更何況管秋霜是姑娘?
管秋霜粉臉驟紅,口中清叱一聲,飛起一腳,踢中鄢柁主心窩。
這一腳,管姑娘又羞又怒,自然用上了八成力道,鄢柁主大叫一聲,口中噴出一道血箭,往後直飛出去。
就在此時,酒樓門口,一下搶到了四個肩皮紫色短氅的表衣佩刀漢子,向左右站開。
另一個身披紫色大氅的老者正大步朝門中跨入,只聽“呼”的一聲,鄢柁主一個人正好朝他迎面飛出。
披紫氅的老者急忙雙手一抄,把鄢柁主接住,低頭一瞧,不禁神色一凜道:“是鄢柁主,你怎麼了?”
鄢柁主兩眼緊闔,嘴角間血跡殷然,一望而知傷得十分沉重,幾乎已是氣若游絲!
“好厲害的掌力!”紫氅老者嘿然沉笑,一手放下鄢柁主舉步跨進酒樓大門,喝道:
“什麼人傷了鄢柁主?”
“是我!”管秋霜冷聲道:“我已經放開了他,是他使出下三流招式,自己找死,怪得了誰?”
紫氅老者跨進酒樓,目光一瞥,地上躺着六七個人,幾乎全是紫衣幫的手下,一張老臉不由得神色大變,嘿嘿怪笑道:“原來果然是衝着本幫來的!”
站在樓弟上的幾個人中,有人說道:“姚堂主來了!”
這紫氅老者中等身材,臉型瘦削,雙顴突出,頦下留着數寸長的一把稀疏黃髭,面目冷森,正是紫衣幫外三堂堂主九指判官姚伯昌。
凌幹青曾在鎮江見過他,心中暗道:“是了,鄢柁主在此宴客,大概就是宴請這位姚堂主。”
姚伯昌看了管秋霜一眼,問道:“閣下和本幫有什麼過節,要對鄢柁主下此毒手?”
凌幹青道:“姚堂主還認得在下麼?”
姚伯昌跨進酒樓大門,放下鄢柁主的身體,就看到紫衣幫的人橫七豎八被放倒地上,又有管秋霜和他答話,因此並未注意到邊上的凌幹青。
這時聽到凌幹青的話聲,才轉過臉來,望望凌幹青,忽然兇狠之氣一收,訝異的哦了一聲,抱拳道:“你是凌公子,咱們曾在鎮江見過,兄弟自然記得。”
他自然記得,本幫金牌使者還是凌幹青的兄弟,那天他還捱了畢秋雲一記耳光。
姚伯昌在江湖上來說,他是紫衣幫外三堂三位堂主之一,當然風頭極健,但在紫衣幫中,他的地位遠在壇主和金牌使者之下,他見了凌幹青,自然不敢再使出堂主的威風來了。
管秋霜奇道:“大哥,你認識他?”
凌幹青點點頭道:“是的,我們在鎮江見過。”
姚伯昌道:“原來兩位是一起的,哈哈,大家是自己人咯,鄢志清是個老粗,不知什麼地方冒犯了這位兄臺,兄弟疏於管教,還請凌公子二位幸勿見責。”
酒樓中人眼看凌幹青二人把紫衣幫的人打得落花流水,還踢傷了一個鄢柁主,這還得了?
正在人心惶惶之際,如今聽了姚堂主的話,好像已經沒事了!
“姚堂主好說。”
凌幹青抱抱拳,就把剛纔發生之事,詳細說了一遍,接着道:“不瞞姚堂主說,在下這位兄弟,實是在下妹子所喬裝,鄢柁主這一招太不雅了,才激起我妹子的怒意,此事在下深感遺憾……”
“該死的東西。”
姚伯昌濃眉一聳,哼道:“鄢志清自取其辱,這就怪不得令妹了。”
凌幹青在和他說話之時,示意管秋霜,把被制的六人解開了穴道。
那六個紫衣幫手下穴道一解,看到姚伯昌,一齊躬身道:“屬下叩見堂主。”
姚伯昌喝道:“你們這些人,平日不知道如何橫行不法,恃勢凌人,還不把鄢志清扶回去,快給我滾!”
那幾個紫衣幫的徒衆給他大聲一喝,嚇得臉無人色,連聲應是,扶着重傷的鄢柁主匆匆退了出去。
姚伯昌目注凌幹青,問道:“凌公子二位,既和鄢志清不熟,不知找他何事?”
凌幹青道:“在下找鄢柁主,是想跟他打聽逢前輩和蕭壇主的下落,不知他們二位去了哪裡?”
姚伯昌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問道:“凌公子找總護法何事,可否告知兄弟?”
凌幹青道:“在下找逢前輩和蕭壇主,想打聽一件事,此事關係重大,恕難奉告,姚堂主如果知道他們行蹤,可以賜告,在下感激不盡,不願賜告,那就算了。”
管秋霜在旁道:“大哥,那不成啊,他們同是紫衣幫的人,怎會不知道蕭成化的下落?”
姚伯昌是多年老江湖了,管秋霜的口氣,他怎會聽不出來?臉上堆起笑容,說道:“總護法和蕭壇主的行蹤,兄弟確然不大清楚,凌公子如有急事……”
他拖長語氣,頓了一頓,才道:“兄弟是奉命巡視各處,身在外面,但兄弟可以向堂上詢問。”
管秋霜道:“難道姚堂主連貴幫霍幫主來了,都不知道麼?”
姚伯昌聽得更是驚奇,霍幫主南來,就是幫中知道的人也不多,他看了兩人一眼,問道:
“姑娘如何知道的?”
管秋霜道:“我只是問姚堂主知不知道霍幫主現在何處?我們找逢老大,就是要見見貴幫幫主。”
姚伯昌心裡一陣爲難,聽這兩個年輕人的口氣,似乎並不友善,幫主南來,是本幫的機密,豈能向外泄?這就微微搖頭道:“抱歉兄弟並不知道幫主南來之事,二位如別無見教,兄弟就失陪了。”他是老狐狸,既然不好說,也不願開罪金牌使者(畢秋雲)的義兄,自然只好走了,走後,他就可以飛鴿傳書,向外三堂轉報總護法、蕭壇主了。
“姚堂主慢點走。”
管秋霜道:“姚堂主身爲貴幫堂主,尚且不知道貴幫幫主的下落,我們不是貴幫的人,就更難找得到貴幫幫主了。”
姚伯昌道:“姑娘那麼要兄弟如何效勞呢?”
管秋霜冷冷的道:“我們找鄢志清,就是要他帶路,領我們去找逢老大、蕭成化,如今遇上姚堂主,比鄢志清又高一層,自然希望姚堂主能給我們帶路了。”
姚伯昌心裡已經有數,但只是攢攢眉道:“兄弟奉命巡視各處,在這裡只耽擱一天功夫,就得轉往他處,如何能陪二位去呢?這點,還望凌公子原諒,兄弟告辭。”
他拱拱手,轉身欲走。
“站住!”管秋霜冷叱一聲道:“我們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堂主,你這樣就想走了麼?”
姚伯昌身爲紫衣幫外三堂堂主,說話這般宛轉,已是異數,此時被管秋霜當着圍視的衆人大聲叱喝,他依然毫無慍色,含笑道:“姑娘要待如何呢?”
管秋霜道:“我們要你領路,你不去也得去。”
到了此時,姚伯昌已經不能再忍了,呵呵一笑道:“姑娘莫要弄錯了。”
管秋霜道:“我弄錯了什麼?”
姚伯昌道:“姑娘踢傷鄢志清,咎在於他,咱們可以不說,但主要還是兄弟看在凌公子的面上,否則有人傷了本幫柁主,本幫豈能任人欺負?兄弟和凌公子也只不過在鎮江見過一面,因爲凌公子是奉幫一位金牌使者的義兄,算來不是外人,因此兄弟一再隱忍,不好撕破了臉,姑娘如果認爲兄弟怕了二位,豈不是錯了。”
管秋霜道:“我不用你看什麼人的顏面,本姑娘說出來的話,一向沒有第二句,總之,今天你不肯帶路,也得帶路,敬酒不吃,罰酒就非吃不可。”
“哈哈!”姚伯昌回頭看了凌幹青一眼,說道:“凌公子聽到了,這話是令妹說的!”
管秋霜叫道:“大哥,這件事,我會料理,你不用管了。”一面朝姚伯昌招招手道:
“你身爲紫衣幫堂主,大概有幾手功夫了,你只管使出來,看姑娘接得下接不下?”
姚伯昌外號九指判官,一支判官筆,可判人陰陽,在江湖上也算數一數二的高手,他一再忍耐,正是他老於江湖之故,如今聽管秋霜口氣極大,心中暗暗一動,立即撒了判官筆來,嘿然笑道:“姑娘兵刃呢?姚某在外面領教。”正待退出門去。
管秋霜冷笑道:“姚堂主身手不凡,大概有三尺迥旋之地,就可以了,到外面去,大街上動手,豈不會驚動更多的人,至於兵刃麼,本姑娘一向很少使用兵刃,姚堂主不是撒出判官筆來嗎?我就徒手接你幾招好。”
這話,真會把姚伯昌活活氣死!他在判官筆上,下過三四十年功夫,不錯,判官筆以點穴爲主,乃是兵刃,有三尺方圓,足夠迥旋施展,但她要徒手和判官接招,豈非把九指判官,筆分陰陽的姚伯昌看扁了?
這話連凌幹青聽了也不禁暗暗攢眉,這位妹子太以託大了。
姚伯昌氣黃了臉,點頭道:“好,好,姑娘那就接着了。”
喝聲乍出,右手一探,一支黑忽忽的判官筆已經遞到了管秋霜的面前。
管秋霜伸出一隻白嫩纖細的玉手,忽然手掌一翻,一下就拂在姚伯昌的判官筆上,她沒有去抓,只是用手壓在筆上。
這一壓之勢,姚伯昌立時感到不對,因爲遞出去的判官筆居然往下一沉。
他久經大敵,這一招原是試探性質,但不管如何,這一招既然出手,筆上多少總貫注了幾分力道,對方翻手之間,就把筆壓得往下一沉,豈非顯示她掌上內力相當深厚了。
姚伯昌一驚,不待管秋霜變招,便已一個盤龍步繞到側首,再度發招,翻腕遞出。
哪知管秋霜右手壓住判官筆,左手也迅捷拂了出來。
姚伯昌不使盤龍步,她左手還拂不上,他這一繞到她左首,就好像是自己送上去的一般,判官筆遞到一半,左肩已被她玉手手背拂中,但覺半邊身子驟然一麻,失去了功力。
管秋霜已經收回手去,朝他笑了一笑道:“姚堂主,現在可以給我們領路了吧?”
這下,連凌幹青都看得一呆,暗暗讚道:“這位管家妹子好快的手法!”
姚伯昌被她一拂就制住了半邊穴道,但他神志依然十分清楚,一張老臉扭曲着沉聲道:
“你待如何?”
管秋霜道:“你輸了,就應該帶我們到貴幫外三堂去問了。”
姚伯昌怒聲道:“你們可以把姚某殺了。”
凌幹青道:“姚堂主,你帶我們去貴幫外三堂,設法和逢前輩取得聯絡,就沒你事了。”
一面回頭朝管秋霜道:“門外還有四個姚堂主的隨從,你去要他們備一輛車,好送姚堂主回去。”
一面揮手點了姚伯昌的穴道,一手取過判官筆。
管秋霜依言跨出酒樓大門,果見四個肩披紫氅毛的漢子,站在門口,這就揮揮手道:
“你們姚堂主負了傷,還不快去叫一輛車子送姚堂主回去?”
這四個漢子因未奉堂主命令,不敢入內,聽了管秋霜的話,其中一個問道:“你是什麼人?”
管秋霜道:“我自然是你們姚堂主的朋友了。”
那漢子問道:“姚堂主怎麼了?”
管秋霜道:“被人閉了經穴,我們無法解開,只好送他回堂上再行設法了。”
那漢子道:“老李,你快去叫一犧車子,直放鎮江。”
管秋霜心中暗道:“原來他們外三堂就在鎮江。”
另一個漢子答應一聲,立即飛步往大街上奔去。
管秋霜回進店堂,悄聲道:“大哥,他們外三堂在鎮江呢!”
一會功夫,門口果然馳來—輛馬車,一名漢子走入酒樓,要來扶姚伯昌。
凌幹青道:“你們動不得,姚堂主傷在內腑,由在下兄弟二人扶他上車,你們找四匹馬來,才能一路護送同行。”
那漢子道:“咱們馬匹,就停放在前街客店之中。”
凌幹青道:“那就快去。”
那漢子回身退出,凌幹青、管秋霜扶着姚伯昌走出酒樓,上了車廂。
四名紫衣幫的漢子留下了兩人,另兩個趕去客店取了馬匹回來,四人一齊跨上馬背,護着馬車,一同啓程。
一路上管秋霜只是催着車把式加緊趕路,那車把式知道紫衣幫不好惹,自然唯命是從,除了打尖吃飯,連夜攢程。
第二天已牌時光,就已趕抵鎮江。
四名漢子策馬前導,馬車一直馳到南郊,但見山嶺環抱,一條黃泥道路,倒也十分寬闊,兩邊林木清幽,鳥聲啁啾。
行不多時,馬車穿林而入,到了一處山麓,前面已有一片莊院,圍着木柵,車子就在柵前停住,四名漢子中早已有一個躍下馬背,飛步往莊院中奔了進去。
凌幹青一掌拍開姚伯昌四肢被制的穴道,含笑道:“委屈姚堂主,現在請下車來。”
姚伯昌緩緩活動了一下手腳,才沉聲道:“你們把姚某劫到什麼地方來了?”
凌幹青道:“在下兄弟把姚堂主送到鎮江來,不信姚堂主下車就知道了。”
隨着話聲,把判官筆遞了過去,說道:“姚堂主別忘了隨身兵刃。”
姚伯昌憤怒的哼了一聲,一手接過判官筆,當先躍下車廂。
凌幹青、管秋霜也隨着相繼跳下。
就在此時,只見莊院大門啓處,急步走出兩個人來。
前面一個身材魁梧,紫膛臉,連鬚鬍的青袍漢子,年在四十五六之間。
第二個中等身材,雙眉聚得很攏,臉色灰黑,嘴角下垂,也差不多五十左右。
這兩人身後,緊跟着幾名青衣大漢。
當先那個紫臉大漢,看到姚伯昌,不覺一怔,問道:“姚兄沒事了?”
凌幹青含笑道:“姚堂主並沒什麼事,他只是給在下兄弟帶路來的,姚堂主,這二位是誰呀?”
灰黑臉漢子聽出凌幹青的口氣不對,不禁臉色一沉,喝道:“你們兩個是什麼人?”
凌幹青含笑道:“在下凌幹青,她是我妹子管秋霜,請姚堂主帶我們來找貴幫逢總護法和蕭壇主的,不知逢、蕭二位,可在貴堂?”
紫臉大漢雙目神光暴射,沉聲道:“你們把姚堂主怎麼了?”
管秋霜冷聲道:“你們不是看到了,姚伯昌不是好好站在你們面前麼?他可以走路,也可以說話,只是不能運氣罷了。”
紫臉漢子仰首洪笑道:“好哇,你們兩個小輩,膽敢到紫衣幫外三堂上門尋釁!”
管秋霜冷笑道:“你纔是小輩,姑娘的輩份,足夠當你祖奶奶!”
紫臉漢子聽得大怒,洪喝一聲道:“來人呀!你們還不把這兩個鼠輩給拿下了?”
他喝聲出口,立即有七八名青衣漢子一陣“嚓”“嚓”輕響,掣出鋼刀,從門內飛步躍出,朝兩人圍了上來。
凌幹青一擺手,喝道:“慢點!”
灰黑臉漢子沉聲道:“你們還有什麼遺言?那就快說。”
凌幹青回頭道:“妹子,你替姚堂主先解了被閉經穴再說。”
管秋霜伸出纖纖玉手,朝姚伯昌左肩一拂,解開了他被閉的經穴。
凌幹青朗聲道:“二位大概是外三堂的堂主了,在下兄妹只是想打聽貴幫總護法和蕭壇主的行蹤而來,二位如能見告,就不用傷了和氣。”
灰黑臉漢子沉笑道:“好小子,老夫不告訴你們,難道還怕傷了和氣不成?”
管秋霜心中仇怒交織,叫道:“大哥,這種匪類,有什麼好和他們說的?他不肯說,我就非要他說不可!”話聲出口,人已倏的飛起,凌空朝階上灰黑臉漢子撲了過去。
那七八名青衣漢子吆喝一聲,舉刀就砍。
凌幹青到了此時,身形飛旋,鏘然劍鳴,青藤軟劍出鞘,但見青光乍亮,緊接着就聽到一陣“錚”“錚”輕震,和幾個漢子的驚呼之聲,同時響起,圍上去的七名漢子,手中鋼刀,悉被削斷,駭然後退。
那灰黑臉漢子眼看管秋霜飛身撲來,口中沉笑一聲:“來得好!”舉手一掌,發出一道強勁的掌力,迎面拍去。
管秋霜撲來的身子在空中柳腰一扭,避開掌風,雙手突然灑出一片錯落指影,朝灰黑臉漢子當頭罩落。
灰黑臉漢子一身武功也不弱,腳下移換位,雙手連發,一口氣拍出三掌。
但他這三掌堪堪拍出,突覺肩臂等處,至少被對方指風擊中了四五處穴道,雙肩就軟軟的垂了下去。輕風一颯,管秋霜也飄然落到他面前。
紫臉漢子眼看同伴被制,管秋霜飄身落地,他一聲不作,閃電般撲到管秋霜身後十指如錐,猛向她背上插下。
這一招不但快,而且招式毒辣,若是給他插上,管秋霜背上就得留上十個窟窿了。
那知管秋霜生似背後長着眼睛,身子一晃,便自避開,倏地轉過身來,銀光一閃,慘叫乍起,紫臉漢子插下的雙手,已被齊腕削斷,血流如注,痛得他往後便倒,昏死過去。
管秋霜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寒光耀目的長劍,朝灰黑臉漢子一指,哼道:“你也不是好東西,姑娘要給你一點薄懲。”劍光朝右肩一挑。
灰黑臉漢子身子被制,半點動彈不得,口中發出了一聲悶哼,右肩一條主筋,已被挑斷,一條右肩,從此成了殘廢。
那姚伯昌手中握着判官筆,心裡對兩人憤怒已極,在凌幹青一劍削斷七名漢子鋼刀的同時,口中沉笑一聲道:“凌公子,姚某倒要領教領教!”
話聲出口,右手判官筆一記“倒轉乾坤”,朝凌幹青當胸扎到。
凌幹青長劍劍脊朝他筆上拍出。
姚伯昌冷笑一聲,身軀一矮,像柁螺般轉近過來,左手一揚,又是一支判官筆從側點到。
他原有一對判官筆,在蕪湖酒樓,只取用一支,此時已知這兩個年輕人不易對付,他一路上積壓着無比的氣怒,一古腦兒要發泄出來,雙筆齊施,立意要制住凌幹青,方泄他心頭之怒,一對判官筆使得快捷凌歷,又穩又狠,出手像雨點一般,記記都朝凌幹青的全身要害大穴扎來。
凌幹青不想傷他,右腕揮動,長劍使的雖是“乙木劍法”,只是忽虛忽實,聲東擊西,和他纏鬥。
管秋霜很快就住手了,眼看凌幹青還在和姚伯昌激戰未下,口中叫道:“大哥,你讓我來好?”
凌幹青含笑道:“我是要姚堂主自己知難而退,他究是領着我們來的,沒有他,我們還找不到這裡呢!”
姚伯昌聽得大怒,厲聲道:“姚某和你拼了!”雙筆驟然一緊,一記“上下交徵”一個人直欺而上,右筆取眉心,左筆取小腹,當真是拼命的打法。
凌幹青大笑道:“姚堂主,你真不知進退,憑你能傷得了在下麼?”
長劍同樣使了一記“上下交徵”,“叮”“叮”兩聲,劍尖正好點在扎來的筆尖之上,把姚伯昌震得後退三步!
姚伯昌心頭方自一驚,暗道:“此人劍法果然勝過自己甚多!”
再定睛看去,這一瞬間,自己對面的凌幹青已然不見了蹤影!
突聽凌幹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姚堂主,還是棄去手中雙筆,跟我們進去吧!”
聲音入耳,背後“靈臺穴”上,已被一支尖利冰冷的劍尖給抵上了。
“不用進去了。”
忽有人沉喝一聲,舉步從大門走出,嘿然道:“姓凌的,你找本座何事?還不快把姚堂主放開了?”
凌幹青目光一擡,這走出來的正是蕭成化。
凌幹青看到了,管秋霜自然也看到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長劍一指,嬌聲叱道:
“姓蕭的惡賊,你拿命來!”身形像風飄柳絮,倏然欺近過去,寒光飛灑,接連劈出兩劍。
這兩劍有如閃電一般,一劍直刺當胸,一劍反削項頸,快到無以復加。
蕭成化雖有一身武功,但沒料到管秋霜一見面就出手,而且欺進如風,發劍如電,他幾乎連仗劍的時間都來不及,急切之間,身子一個輕旋,避開第一劍,再急忙一個側身,避開第二劍,左手在匆忙之間,拍出一掌,但管秋霜第三劍又急如星火,朝眉心點到。
蕭成化是紫衣煞神的大弟子,不但武功已得真傳,平日裡也是見多識廣,看到管秋霜手中長劍寒光奪目,劍風森寒,心知是一柄犀利名劍,自然不敢輕攖其鋒,只得再次偏頭旋身,避讓過去,右手在旋身之際,隨着斜拍一掌。
管秋霜一連四劍,都被對方避過,咬牙哼道:“惡賊,看你躲得過姑娘幾劍?”
口中喝着,右手一緊,刷刷刷,又是三劍,連綿刺出,三劍之後,緊接着又是一劍,銜接而至。
蕭成化長劍在腰,就是沒有拔劍的工夫,一個人在一片綿密的劍影中,有如凍蠅鑽窗,連遇險招,直到第十一劍上,才乘隙斜掠而出,“鏘”的一聲,掣劍在手。
但他長劍堪堪出鞘,管秋霜第十二劍也追擊刺到。
蕭成化已是怒極,揮手一劍,橫掃而出。
他在這一劍上,用十成力道,劍勢如怒海狂瀾,匹練橫飛,志在硬砸對方長劍。如以功力而言,他自思足可把管秋霜的長劍震得脫手飛出。
但他劍勢甫發,管秋霜長劍忽然一沉,身形下蹲,劍使“老樹盤根”,貼地向左掃去。
蕭成化橫掃的一劍,揚空一閃,從管秋霜頭頂劈過,管秋霜貼地左掃的一劍,已將掃到蕭成化的腳踝。
這一劍給她掃上了,蕭成化的雙足,就得立被削斷。
蕭成化,此刻足尖點起地已經來不及了。他猛吸一口真氣,一個人朝上直拔而起。
管秋霜劍尖上昂,一招“舉火燒天”朝上追擊蕭成化身在半空,口中大喝一聲,演了一式“蜘蛛掛空”,背脊一弓,雙腳往上提起,緊接着劍先人後,倒劈而下!
管秋霜手腕一振,變成“三花聚頂”,劍尖漾起三朵劍花,迎着對方長劍截去。
“當”、“當”、“當”三聲金鐵狂鳴,蕭成化吃虧在身在半空,管秋霜是心切父仇,使全力,這一下蕭成化被震得一個筋斗往上翻起,管秋霜也被震得後退了一步。
但管秋霜咬緊銀牙,又是一聲嬌叱,右腕一抖,把一柄長劍脫手朝蕭成化擲去。
本來雙方這場比劍,並未分出勝負來,這脫手擲劍,實是不智之舉!
凌幹青看得心頭一急,只怪管秋霜太輕敵,因爲你長劍脫手,不一定刺得中對方,但蕭成化翻了一個筋斗之後,很快可以瀉落那時向你搶攻過來,你豈非已空了雙手?
這情形完全在他意料之中管秋霜擲出的長劍果然沒有刺中蕭成化,蕭成化在空中翻了一個筋斗,雙腳一沉,以最快的速度往下瀉落。
凌幹青暗暗叫了聲:“要糟!”正待搶出,只見管秋霜擲上去長劍,在空中掉了個頭,突然轉快,一下朝蕭成化當頭直劈而下,好像有人在空中發劍一般!
這下大出凌幹青的意外!
不,更出蕭成化的意外,再待封架,已是不及,匆忙之間只好身形一側,避開劍勢,但他還是慢了一步,口中悶哼一聲,血光乍現,一隻左肩,已被劍光劈落,痛得斜掠出去。
管秋霜早已一弓身,飛掠過去,右手一探,就接住了長劍,身法之快,一晃即至。
凌幹青看得暗暗驚奇,突然想起管秋霜說過的話來:她師父自稱姜太公,傳給她的輕功叫“縱地金光法”,劍是“誅神劍”。她方纔祭起的長劍,豈非就是“誅神劍”,這掠出去的身法,豈非就是“縱地金光法”?看來她師父果然是名符其實的姜太公了!
管秋霜一下接住軟劍,柳眉一挑,鳳目之中冷芒飛閃,右手一擡,長劍又掙得筆直,指着蕭成化,切齒道:“惡賊,你殺了我全家二十九人,我要在你身上,連刺二十九劍,再挖出你的心來。現在只是第一劍,你小心了!”
話聲一落,人已直欺過去,劍光連閃,左右分刺。
蕭成化左臂已斷,鮮血染紅了半身衣衫,他連止血都來不及,雙目通紅,厲笑道:“小丫頭,老子要砍下你兩條手來!”
右手揮舞長劍,猛奔管秋霜面門。
兩條人影方自一合,劍光已如狂濤般涌起。
“住手!”
喝聲未已,緊接着響起“當”“當”兩聲金鐵狂鳴,兩個人只覺手臂被震得隱隱發麻,劍光、人影乍然分開,兩人中間已多了一個高大人影,一手執着一柄又長又闊的青鋼劍,硬自把兩人分了開來。
這人,正是紫衣幫的總護法逢老大。
凌幹青一直注視首兩人,也只覺一條人影,投入兩人劍光之中,根本沒看清他如何把兩劍架開的,心頭止不住暗暗一凜,忖道:此人身手果然非同小可。
管秋霜被震得後退了一步,一手橫當胸,鐵青着臉色,冷笑道:“逢老大,是你,你是姓蕭的幫兇,姑娘正要找你,那好,我先殺了你,再找姓蕭的算清血帳,也是一樣。”
話落劍發,一招“乘龍引鳳”,劍光直逼逢老大面門。
逢老大聽得一頭霧水,眼看劍光逼近,趕忙闊劍一翻,壓住了管秋霜的軟劍,說道:
“姑娘你說什麼?”
管秋霜道:“什麼都不用問,血債血還,難道你們還要賴麼?”
“刺”的一聲,軟劍翻起,一記“鳳凰點頭”,又朝逢老大刺出。
逢老大闊劍一架,喝道:“姑娘且請住手,有什麼事,總得把話說說清楚了。”
“不用再說。”
管秋霜厲聲道:“姑娘今天對你們紫衣幫要大開殺戒。”
她忽然往後連退了四五步,軟劍當胸直豎,和逢老大相對而立,雙目殺氣棱棱,凝視對方,久久不動,但她直豎的劍尖,卻起了一陣輕微的顫動,劍身寒光似乎愈來愈盛。
逢老大是當今劍術大家,這情形豈會看不出來?心中不禁大爲凜駭,暗道:“這姑娘年紀極輕,居然會練成如此高深的劍法?”
心念這一轉也不敢絲毫大意,闊劍橫胸,腳下不丁不八,全神貫注着管秋霜。
凌幹青也已看出情形不對,心頭暗自焦急,看兩人的情形,不動則已,這一動,定然石破天驚,十分厲害,管家妹子究竟是年紀尚輕,如果比拼劍上內力,又豈是練劍數十年的逢老大的對手?
就在此時,只聽管秋霜一聲嬌叱,右腕一抖,又把她那柄軟劍朝空中奮力擲去。
她又祭“誅神劍”了!
凌幹青弄不清楚她此時祭起“誅神劍”,又有何用?
方纔蕭成化是身在空中,從空中瀉落下來,也許驟不及防,但此時逢老大手握闊劍,虎視眈眈的就站在她對面,你祭起長劍,他只須闊劍一撩,就可把你軟劍震落了。
就在凌幹青心念轉動之際只見管秋霜祭起的軟劍“呼”的一聲,直射上去三丈來高,這一射之勢,就寒光大盛,引用一句“劍氣直衝牛鬥”,差可相比,那劍光射到三丈高處,忽然掉轉頭來,朝逢老大當頭直刺而下。
照說,逢老大隻須輕輕向旁一躍,即可避開,那柄直落的軟劍自會一下插入地上,但逢老大竟然沒有旁躍開去,他臉上神色似乎十分凝重,身形一伏即起,闊劍才同上撩出。
但聽一陣錚錚連珠暴響,急驟如雨,幾乎有十數聲之多,然後“呼”的一聲,軟劍才被逢老大撩出,朝管秋霜手上飛去,管秋霜一把接住了劍柄。
這一快速而奇怪的撩劍,除了凌幹青,別人根本沒看清楚逢老大在這一伏一起的時間,他已接連使出了十幾招劍法,才把這直刺下來的軟劍撩開。
若非逢老大,也真難抵擋得住。
逢老大一張紅臉上,已經隱見汗水,長長吁了一口氣,朝管秋霜苦笑道:“姑娘好劍法,逢某生平還是第一次遇上,姑娘究竟和敝幫有何深仇大怨,能否先說說清楚,不然逢某喪生在姑娘的劍下,豈不冤枉?”
以逢老大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管秋霜方纔祭起的“誅神劍”該有何等歷害了!
管秋霜冷笑道:“說說清楚?難道你心裡還不清楚?”
蕭成化經過這一陣休息,斷臂血已止住,他右手掄劍,走了上來,一臉殺氣的朝逢老大躬身一禮,說道:“總護法,不用和她說了,斷臂之仇,兄弟非向她要回條臂膀來不可!”
“斷臂之仇!”
管秋霜哼道:“我和你仇深似海,用你一條命抵二十九條命,我還嫌差得太多了呢!”
逢老大臉色一沉,朝蕭成化道:“蕭堂主,你聽到了沒有,目前不是你的斷臂之仇,而是這位姑娘來向紫衣幫索取二十九條命的,你能不讓老夫問問清楚嗎?”
說到這裡,轉臉朝管秋霜道:“逢某自會稟明幫主,給姑娘一個公道,還望姑娘從實賜告。”
凌幹青聽他口氣,似是真的不知真相,這就說道:“妹子,逢前輩也許真不知,我們應該把話說清楚了。”
“好!”管秋霜含着滿眶淚水,沉聲道:“我叫管秋霜,我爹叫管崇墀……”
“這個逢某知道。”
逢老大道:“三天前蕭堂主向令尊尋仇,逢某不是已把蕭堂主召回來了麼,令尊賣逢某薄面,已把事情揭開了……”
管秋霜冷冷重重的哼了一聲,忍不住流下淚來,說道:“誰知道你們紫衣幫的人說話不算話,竟然去而復回,家父和莊中二十八名男女悉數被姓蕭的惡賊以重手法擊斃,女報父仇,向你們索回二十九條性命,難道不應該嗎?”
逢老大聽得悚然動容,說道:“管鏢頭和貴莊二十八人悉數喪在重手法之下?這是哪一天的事?”
“還有哪一天呢?”
管秋霜氣怒的道:“就是你們走後不久發生的。”
逢老大雙眉微攏,問道:“凌少兄和姑娘是否在場?”
管秋霜道:“我和凌大哥在場的話,早就把姓蕭惡賊剁成肉泥了。”
蕭成化洪聲喝道:“小丫頭,你少胡說,老子那晚跟隨逢總護法夜離開南陵,你如不信,可以問問逢總護法,還有一個人證,就是凌幹青的義妹畢秋雲,老子就是殺了管崇墀,也毋須抵賴。”
逢老大朝他一擺手,制止住他的話頭,一面朝凌幹青、管秋霜二人問道:“當晚凌少兄和管姑娘又去了哪裡呢?”
凌幹青道:“我們去了南陵城中。”
他把找尋聶小香,趕去南陵,和回到管家莊,發生鉅變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逢老大口中“唔”了一聲,回頭朝蕭成化問道:“老夫記得那晚趕去管家莊,曾在半路茶亭鬆柱上貼有本幫一張符信,那是說在三裡之內蕭堂主已經清了道了?”
蕭成化應了一聲“是”,說道:“在下已在各處路口,確曾派了人。”
逢老大接着問道:“在當地可曾發現什麼道上朋友,或形跡可疑的人麼?”
蕭成化道:“沒有。”
“這就奇了。”
逢老大攏着雙眉,口中“唔”了一聲,擡目朝凌幹青問道:“那麼凌少兄可曾找到那位聶姑娘了麼?”
凌幹青道:“沒有。”
“唔!”逢老大口中又唔了一聲,目光一瞥凌幹青、管秋霜,以及蕭成化、姚伯昌等人,說道:“此事既然牽連到敝幫,二位又找到了這裡,說不得只好驚動幫主了。”
他話聲一落,就接着道:“凌少兄可否先替姚堂主解了穴道?”
凌幹青道:“可以。”
揮手一拂,替姚伯昌解了穴道。
逢老大朝姚伯昌吩咐道:“你先領凌少兄、管姑娘二位,到客室奉茶,老夫進去稟報幫主,再來奉請二位。”
說完,闊劍一收,轉身往裡行去。
姚伯昌朝兩人拱拱手道:“二位請隨兄弟來。”
當先舉步,朝門內走去。
人家既然這麼說了,凌幹青、管秋霜也只好各自收起軟劍,在姚伯昌的身後,跨入大門,由左側長廊,進入一間客室。
姚伯昌拱拱手道:“二位請坐。”
凌幹青、管秋霜也不客氣,各自在椅上坐下,姚伯昌也跟着坐下,算是作陪。
過了足有一頓飯的時光,才見一名青衣大漢急步走入,朝姚伯昌施了一禮,說道:“姚堂主,神君召見二位來客。”
姚伯昌急忙站起身,朝凌幹青、管秋霜二人拱拱手道:“幫主召見二位,在下替二位帶路。”
說完,擡手肅客,自己走在前面領路。
凌幹青心中暗道:“紫衣煞君兇名久著,今日之事,只怕很難善了!”
他和管秋霜跟着姚伯昌身後,出了客室,一路往後去,穿過小天井,迎面階上一排五間,中間是一座大廳。
姚伯昌引着兩人走到左首一間廂房門首,便自停步,躬身道:“啓稟神君,凌幹青、管秋霜二位來了。”
裡面傳出逢老大的聲音說道:“請他們進來。”
姚伯昌回身道:“二位請隨在下進去。”
跨進左廂,這是一間很寬敞的起居室,中間一張大圈椅上,大馬金刀端坐一個身穿紫緞團花長袍的紫面老者。
這老者不用說就是紫衣煞君了,只見他生得濃眉如帚,雙目細長有光,雙眉之間,有三道很深的直紋,雙顴高聳,獅鼻闊口,頷下留着尺許長的蒼髯,貌相極爲威重,但他臉上卻帶着微笑。
在他下首右邊一張椅上,坐着的則是逢老大,左首站的是蕭成化。姚伯昌讓凌幹青、管秋霜走在前面,自己也相繼而入。
凌幹青朝紫衣煞君拱手一禮,說道:“在下凌幹青,妹子管秋霜見過幫主。”
管秋霜因凌大哥這麼說了,也只好跟着抱了抱拳。
紫衣煞君雙目如電朝凌幹青投來,點點頭道:“老夫義女秋雲,聽說和你是結義兄妹?”
凌幹青俊臉一紅,說道:“當時霍姑娘女扮男裝,化名畢秋雲,和在下在鎮江試劍會上相識,談得投機,結爲兄弟,在下一直不知他是女的,直至前幾天幫主門下蕭壇主向管家莊尋仇,畢賢弟要管叔叔作證,聲言向蕭壇主報雪親仇,在下方知她是霍幫主的義女。”
“哈哈!”
紫面煞君忽然洪笑一聲道:“有意思!”
他這聲洪笑,聲震屋瓦,也笑得凌幹青甚是尷尬。
紫衣煞君又道:“你是茅山白雲觀木道長門下?”
凌幹青應了聲:“是。”
“很好!”
紫衣煞君這聲“很好”是對凌幹青說的,言中頗有嘉許之意,接着轉臉朝管秋霜問道:
“管姑娘,你師父是誰?”
管秋霜看他跟凌大哥提到義女霍秋雲,說什麼“有意思”,又說“很好”,好像是在相親一般,心裡就感到不是味道,聞言冷聲道:“我不是來和幫主攀親的,我師父是誰,和我來意毫不相干,幫主應該問問我的來意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