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片樹林,陳天澤忽然在林子邊上停了下來,亦不回頭,只是冷冷說道:“怎麼?跟了一路,出來見個面吧!”
一道黑影從林子裡竄了出來。
陳天澤一回頭,眉頭微皺:“是你!”
原來跟蹤者竟是剛剛晚來的夜行雙姝之一。
只見那黑影嬌喝道:“你究竟是何人?敢壞我少主大事?”
陳天澤眉頭皺的更緊了:“小丫頭片子,功夫不咋地,口氣倒不小,你家少主幹的是哪門子好事?”
黑影怒道:“那也不要你管!”話音未落,竟先出手朝陳天澤攻來。
他已與六姝都交過手,知道她們武功上乘,要想速戰速決,還是拔劍來的快。
只聽見叮地一聲,黑影彈回樹林裡,而她手中,只剩劍柄了,再細看,劍柄上竟已殷紅一片,剛纔那一交手,竟把她右手震得皮開肉綻!
自知不是對手,黑影沒入林中遁去。
陳天澤也不追趕,心說:姑且讓你們找蹦躂幾天。
最近一直關注馬府,且又去了一趟南城,不去工地很久了,也不知道余天他們最近可好?
對了,還有那個小丫頭,不知道生意做的如何?不如去看看。
陳天澤走出月軒樓,穿過之子街,來到了檀林巷。
遠遠地就看到木子在那忙活,店裡有一羣姑娘正在挑選胭脂。
見一箇中年漢子走進來,姑娘們都格格捂嘴發笑。
“老頭,今兒怎麼有空上我這裡來啊?”木子滿臉堆笑地說。
陳天澤也不回話,只是點了點頭。
姑娘們一看這怪人也不說話,笑聲漸漸就輕了,擠眉弄眼地跑出了胭脂鋪。
陳天澤望着她們的背影,問道:“生意怎樣?”
木子從櫃檯裡走出來,說道:“還不錯,你的老本馬上就能湊齊了,是不是擔心還不起?嗯?老頭?”
見這丫頭如此調皮,陳天澤擡手假裝就要去打她,木子條件反射似地擡手作勢要擋。
突然,陳天澤愣住了:女子的右手分明裹着紗布,很顯然是受了傷了。
他腦海裡浮現出昨夜那個夜行人最後一劍的樣子。
陳天澤不動聲色第觀察着木子,無論身段還是年齡,倒是與那夜行人極爲相似,而且加上這受傷得右手,難道……?
不可能,他又在腦子裡否定自己。但其實他知道,他這才意識到,因爲天然得好感,他其實對木子一直以來都毫無戒心,也就從未認真觀察過她。
”怎麼了,老頭?有心事啊?”木子在他眼前揮着手,瞪大眼睛問他。
陳天澤一怔:這眼神,沒錯,就是她了!
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自處,只想着趕快離開胭脂鋪子。
木子望着跑出鋪子的陳天澤,搖了搖頭。
他一路跑着回到月軒樓,當初認識木子。也知道她來自南城,可是從未想過她與馬府有什麼瓜葛。
只道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少女,孤身一人來到暗城討生活罷了。
甚至爲生活所迫,進去胭脂樓,因不答應賣身被打,剛好自己看到,拿銀子贖了出來。
在之後就是開了胭脂鋪子了。
陳天澤一路回憶,想回憶起哪怕蛛絲馬跡,但他沒有。
不行,必須想個法子確認下才行。
午夜。
陳天澤換上夜行裝扮,也不帶滅世劍,從月軒樓飄下,藉着夜色掩護,直撲媚娘胭脂鋪而去。
暗城經過幾大家族得滅門事件之後,冷清了許多,更別說是午夜了。
檀林巷一片漆黑。
陳天澤飛身來到媚娘胭脂鋪的屋頂?
腳下一片寂靜。
他撥開一片瓦片,故意弄出了一些動靜。
“誰?”一聲嬌喝從腳下傳來。
陳天澤飄落街中,背手而立。
一道白影從二樓閣樓窗戶飄落,赫然就是木子。
陳天澤轉過頭,顫聲說道:“真的是你?!”
木子作勢就要撲上來,被他這樣一問,愣了一下:“又是你,你是何人?”顯然她對昨夜與她交手的人印象深刻。
陳天澤緩緩取下面紗,兩眼冒着複雜的光。
“老頭?!”木子顯然震驚萬分。
兩個人就這樣盯着對方,空氣都凝固了。
陳天澤稍稍平復了下來,沉聲說道:“想不到你就是南城六姝之一,你到底叫什麼?”
木子也緩了過來,答非所問:“想不到老頭你是如此高手,我還當真以爲你就是一個苦役!”
陳天澤知道她不是對手,也不再防備,說道:“說說吧,你到底是誰,叫什麼名字?”
木子也知道眼下已再無隱瞞的需要了,倒也乾脆,脆聲回答:“李六妹,南城六姝的老六!”
陳天澤恍然大悟:木子,李六妹,其實她早就告訴自己姓李了。
陳天澤接着問道:“你跟那南城少主什麼關係?”
木子如實答道:“那是我們主人,此次我們追隨主人來到暗城,就是要幫他完成心願!”
陳天澤心裡咯噔一下,謝丫頭果然與命案脫不了干係,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四大家族滅門慘案,都是你們的傑作?”
木子微微一怔,聲音也小了一些:“不止四大家族,跟着你修繕馬府的苦役,都是我姐妹奉主人之命……”
“什麼?!”不待她說完,陳天澤一聲斷喝,“殺那些手無寸鐵的苦役。所爲何來?!”他已然暴怒不已!
木子答道:“誰讓你們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本來……本來……”
陳天澤雙目如電,怒視着她,她竟然有些支支吾吾。
“本來你跟余天他們也要……少主的命令是一個不留,但我實在下不手,跟少主慌報已經處理乾淨了,不想你……你………”
陳天澤萬萬沒有想到,一直以來,要自己命的人,竟然是自己視爲女兒的木子,而且,她已經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兄弟!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厲聲問道:“這麼說,那晚在馬府,我們發現地道的那晚,屋頂上的人是你?”
木子驚恐第點了點頭。
他恨生問道:“一個地道,何至如此?那麼多條生命,你們於心何忍?”
木子見他努力剋制,也稍稍平復了下來,說道:“那是我們通往城裡城外的專用通道,近段時間以來,少主奉老城主之命,安排大量人員來到暗城,爲了不引起注意,我們的人都是從那裡入城,然後安頓在馬府,青石巷的民房,還要胭脂樓以及各種店鋪裡……””
陳天澤大吃一驚:“胭脂樓?你!”
木子低下了頭,聲音變得更小了:“我們少主這些年一直都在胭脂樓,那裡的寧姑娘就是我們三姐。”
陳天澤越聽越糊塗:“胭脂樓不是孫家的麼,孫家少爺孫先哲不是一直都在胭脂樓嗎?這麼說,當初你從胭脂樓被打出來,不過是一場戲?!”
他感覺他受到了莫大侮辱!
木子似乎也又些心虛:“那是……那是少主的意思,說是想看看暗城人到底有沒有血性!順便把我從胭脂樓安排出去。”
陳天澤似乎想起了什麼,說道:“你等等,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晚,孫家公子就站在胭脂樓上,難道我看錯了?”
木子答道:“你沒看錯,但那不是孫公子,是我們少主!”
陳天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清晰地記得,當晚人羣中有人輕呼孫公子。
木子顯然看出了他的疑惑,繼續說道:“我們少主來暗城七八年了,一直易容成孫家公子的樣子蟄伏在孫家,後來開了胭脂樓,陸陸續續從南城帶來了三姐,四姐,還有很多其他我不知道的人,直到前不久,我跟馬管家,四鬼他們也來了。”
陳天澤震驚不已:“那真的孫家公子呢?”
木子說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陳天澤狠狠瞪了她一眼。
木子有些着急了,急着分辨說:“我真的不知道,少主來暗城時,我不過還是個小孩。”
陳天澤一聽,算算年紀,她說的也確實是事實。
不過想到她小小年紀已身背無數人命,不禁又憤怒不已!
木子倒也不含糊。想來是多年的殺手生涯,早已麻木了,只見她一仰脖子,說道:“我知道不是你的對手,我把我知道得都告訴你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說完眼睛一閉,再不出聲。
良久,等她再次睜開眼睛時,眼前赫然空無一人,不知何時,陳天澤已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