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弟子室的陸雲滄毫無睡意,各種事情縈繞心頭,一時思緒紛繁連靜心入定都難以做到,最後只得躺在榻上乾等到天明,所幸沒等太久,天邊就透出一絲魚肚白來。
陸雲滄從牀上翻身起來,穿戴好道衣就推門而出。
悟道室中,燃着一縷線香,嫋嫋地在靜室中繚繞着。
戰天一在一處蒲團上盤膝而坐,在聽到腳步聲由遠而近最終停在門外之時,方纔開口說了一句:“進。”
推門而入的正是陸雲滄。
戰天一指了指面前的另一個蒲團:“坐吧。”
陸雲滄依言走到蒲團上盤膝坐下。
“師尊是想與弟子問鬥劍之事嗎?”
陸雲滄坐定後便開口問道。
“正是如此。”
戰天一道:“你先告訴爲師,鬥劍是如何損毀的。”
陸雲滄隨即將自己進入天地城一事的前因後果大致講了出來,劍靈一事戰天一早就知悉,所以陸雲滄也沒必要隱瞞什麼,在講到與守墓殘魂一戰,鬥劍意外斷裂,體內古劍借血凝形時,戰天一眉尖一挑。
“你體內的那把劍已經化形了?將它拿給爲師看看。”
血劍自從化形後,再要御使它就變得十分方便,陸雲滄隨即將它召喚出來,雙手平舉送到戰天一面前。
戰天一接過血劍凝神細看一會兒後,遞還給陸雲滄。
“這把劍上雖有極重的煞氣,但煞氣隱於劍脈,含而不發,不足爲患,而且經過方纔的觀察,我並未從劍上發現有何處動過手腳的痕跡,司徒曦能感知血劍一事,許是爲師過慮了。”
戰天一沉思了一會兒接着道:“不過保險起見,爲師會爲你煉製一副能隔絕神識的劍鞘,在劍鞘完成之前,你先不要下山了。”
“嗯,徒兒知道了。”
陸雲滄反手收起血劍。
“師尊,三師叔身上的傷到底怎樣了?”
“你昨天不是去見過他了。”
戰天一聽陸雲滄又問起胡悅,不由得輕嘆一口氣:“你也見到他外貌的變化了吧。”
“見到了,不過還未來及說幾句話,三師叔就把我趕下來了。”
陸雲滄擡起眼看着戰天一問:“師尊,三師叔外貌的改變是不是也跟斗劍斷裂一事有關?”
“是啊,自然是有關的……”
戰天一眉心緊蹙,擰出一個清晰的川字。
“原本靈劍道心與鬥劍互相依託,雖然靈劍道心一直對三師弟產生侵蝕,但若保養得當,再堅持個幾百年也不是問題,可現如今不一樣了。”
“鬥劍已斷,道心失去了依託,也行將崩毀,若是放手不管,要不了三五年,三師弟就要命喪於此。”
“什麼!後果竟然這麼嚴重?”
陸雲滄滿臉震驚,霍地一下站起來:“難道沒有別的辦法能救三師叔嗎?”
“你先坐下。”
戰天一擺着手叫陸雲滄從新坐回去。
“辦法不是沒有,目前看來最簡單的辦法,便是去找天狐族,討要胡悅當年的那顆天狐妖心,用妖心將靈劍道心換出,自然所有隱患皆可去除。”
戰天一搖了搖頭:“實際上,
從靈劍道心剛剛開始反噬那會兒,我便提過這個建議,可惜這麼多年來,不管是懷天女,還是我與你四師叔,想盡了辦法都勸不動他。”
“罷了,先不提這個了。雲滄,爲師即日起要閉關給你鑄煉劍鞘,你四師叔也爲了三師叔的事兒下山奔走,這段時日,你就在宗內潛心習劍吧。”
“……弟子遵命。”
雖然很想知道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到胡悅,但戰天一已經擺明了不想再談,陸雲滄只得先行退出來。
“陸,師,兄!”
陸雲滄前腳剛一進弟子室的門,身後就傳來了一聲音調抑揚頓挫的清脆呼喊。
低笑一聲,陸雲滄收斂起因爲思考胡悅一事而凝重異常的神色,轉過身去。
江璐雙素着一張嬌俏的小瓜子臉,頭上琯了一個小元寶髻,額前跟臉側散着細碎的劉海,上身穿着淡藍色繡茉莉花的散袖夏裝,下面搭配着同色的湖紗束口練功褲,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朵帶露初綻的山茶花,俏皮又不失雅緻。
“小師妹。”
陸雲滄衝着江璐雙打了個招呼,還不等說什麼,就見江璐雙在他身前身後來來回回地轉了好幾圈。
“小師妹你這是要做什麼?”
陸雲滄無奈地問。
“哎呀,我在想象陸師兄變成小姑娘的樣子嘛,據大師兄說,樣子還可愛得緊呢。”
江璐雙說到這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陸師兄你怎麼這樣啊,光讓大師兄看到了,都不給我看!”
這有什麼好攀比的……
不對,應該說大師兄你太沒兄弟愛了!
陸雲滄臉上八風不動,心中血淚成河。
“咳,雙兒,不要鬧了。”
隨着一聲乾咳,景程單手握拳放在嘴前面,緩步走了進來,即使用手遮擋着,陸雲滄還是看到了他嘴角那可疑的扭曲。
“大師兄……”
陸雲滄向景程投去一個譴責的眼神:“你方纔一定在外面偷笑了吧……”
“師弟你多慮了。”
被陸雲滄這樣一說,景程反而放開了手大大方方地裂開一個笑容:“要笑話你,愚兄何須偷着來,當着你的面笑就好了。”
陸雲滄無語。
“陸師兄陸師兄,這次出去有沒有給我帶好東西?”
江璐雙一雙杏仁眼亮晶晶地盯着陸雲滄問道,倒讓陸雲滄想起自己拿回來的那柄靈劍。
“例如好吃的,好玩的什麼的!”
江璐雙的下半句話讓陸雲滄去儲物扳指中拿靈劍的動作一滯,一種即使拿出來在對方眼中也算不上好東西的感覺油然而生。
“好吃的好玩的,等下次吧。”
陸雲滄無奈搖頭,那個裝着靈劍的玉盒已經被他拿在手中。
“這次我給你帶回來了另一樣東西,不過合不合適你用還是未知。”
玉盒一拿出來,涌動的劍意立刻滿布與這間小小的弟子室中,江璐雙尚還一臉懵懂,景程倒是立即神色鄭重了起來。
“封靈印?這把劍莫非裡面有器靈?”
景程看了一眼玉盒上的封印痕跡,這種封靈印一直沿用到現在,常被用來封印有器靈而未認主的法
寶。
“可以說是,但也不全是。”
陸雲滄將玉盒先遞給景程,叫他能看得更仔細一些,旋即將元初之靈煉製靈劍的事情講與二人聽了。
“就是因爲這種靈劍劍坯融合性很強,而這把劍透出的劍意又十分溫和靈動,我纔想若是小師妹可以用,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給二人講解完這靈劍由來後,陸雲滄說道:“不過具體要不要用,能不能用,還是要問過四師叔才能定奪。”
“我能現在就打開它嗎?”
江璐雙雖然一路聽下來聽了個滿頭霧水,不過有一條是聽懂了,那就是這柄劍是準備給她用的,登時滿心歡喜地從景程手中拿過那個玉匣子來,愛不釋手地摩挲着問道。
“你師父不在宗內,你還是先去問過我師尊可不可用吧。”
景程寵溺地伸手摸了摸江璐雙的腦袋:“這又急又毛躁的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改改。”
“大師兄你這老頭子的性格纔要好好改改呢,我去問問大師伯去!師兄你們別走等我回來啊!”
江璐雙衝着景程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抱着玉盒就跑了出去。
“這丫頭……”
景程看着江璐雙跑走的背影搖了搖頭,再回頭是神色就肅穆了幾分:“師弟,若是早知你此次前去的地方這般危險,爲兄當初真不應該放你一人前去。”
“師兄……”
陸雲滄看了景程一眼,張開嘴想說點啥,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當日三師叔突然失控,變回天狐真身直奔西崑崙山脈而去,幸好被師父攔下,但事後聽師父說鬥劍損毀,而你生死未卜,那時我心中着實悔恨懊惱得不行。”
景程長嘆一聲:“你不在宗中,沒見到三師叔失控的場景,若不是師父臨時提了一盞竹燈上去,騙他說那是你的元魂燈,說不定還攔不住他。”
“安置好了三師叔,師父就立即動身前往西崑崙,直到今早我見你跟師父歸來,這顆心纔算放下。”
“是我魯莽了。”
陸雲滄低聲說道。
“師兄,對不住。”
“無需道歉,我唯一懊惱地便是讓你孤身涉險,倒不是不希望你多去歷練。”
景程拍了拍陸雲滄的肩膀說道:“這幾天師父整日掛心你與三師叔之事,日日愁眉不展,你若得了閒暇,便多去照看下三師叔。”
“嗯,我本來也有這個打算的。”
陸雲滄見話題說到胡悅,就立刻問道:“師兄,不知道三師叔那邊還有別的補救辦法沒有?”
“那日我聽師尊與四師叔說什麼劍靈丹之類,大約是能用丹藥來延緩靈劍道心的崩潰,只不過那種丹藥極少有現成的,所以四師叔才動身去了紫丹谷,想找人幫忙煉製劍靈丹。”
景程剛要繼續說,就聽得屋外一陣歡快的腳步聲噠噠響起,同時傳來的還有江璐雙興奮的喊聲——“師兄!師兄!你們快出來看!”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先把之前的話題按下走出門去。
只見江璐雙一路奔來,身邊環繞着數十隻五顏六色的彩蝶,那羣彩蝶蝶翼扇動間,不時透出一陣陣劍氣,這劍氣恰與玉盒中透出的一模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