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在生子這方面,跟人類是有着很大的不同之處的。
其中最爲明顯的不同,之一便是龍族女子孕期較之人類要短上三個月,之二,便是龍族的幼子即便不是足月出生,也不會夭折,只要看護得當,孩子依舊可以順利長大,只是想要提前產子,龍族女性需要付出的代價卻遠遠大於順利生產,甚至有可能因爲動用了催產的術法,而直接導致龍族女性死亡。
現在的瓏琥珀,便是產生了這個念頭,想要直接將腹中兩名未足月的孩子生下來。
“樊哥,你不要勉強自己了,帶我去一處安靜的地方,瓏吳江他們容不下咱們夫妻二人,這一劫我恐怕是在劫難逃了,我方纔已經給小弟發出了訊息,叫他儘快趕來,到時候,樊哥……答應我好好照顧咱們的兒女……”
簡單平直的話語,卻是暗自嚥下了多少心酸無奈,自從紅龍族稱霸浮滄島的意圖顯現出來之後,就一直着力於剷除異己,先是將對他們的霸權最具威脅的燭龍燭九陰給陷害離島,接下來又對黑龍族白龍族發動突襲,等到瓏琥珀跟瓏樊一死,在浮滄島上,當真便到了紅龍族說一,其他族人不敢再說二的地步。
瓏樊嚥下去口中涌上來的鮮血,努力叫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
虛空罅隙內的環境他雖然熟悉,但要在極短的時間內找出來能夠讓瓏琥珀順利產子的地方,還是有些難度的。
“前面有一處坍塌的出口,我帶你到那裡去!”
終於,瓏樊看到了一處隱隱透出光線來的地方,那裡是一處已經被封閉了的出口,雖然還能看到些許光線,卻已經無法通過它來離開虛空之境,因爲瓏樊跟瓏琥珀二人身上都有傷,瓏樊怕再飛下去,身上的龍血氣息會引來虛空巨獸,因此在看到這處廢棄出口之後,立刻就帶着瓏琥珀飛到那邊去。
在來到這處出口之後,瓏樊也變化回了人形,將已經沒力氣站穩的瓏琥珀扶着坐到一處角落中,而後走到入口那邊去佈下了一道簡單的結界。
布完結界,瓏樊轉身走回到瓏琥珀身邊去,緊挨着她坐了下來,將她攬到自己懷中。
瓏琥珀此時正閉着雙眼,暗中積蓄着體內所剩不多的靈力,要提前將雙生子自體內取出,所需要的元力不在少數,稍有差池就會對孩子造成傷害,她不敢馬虎大意。
瓏樊看着躺在自己懷中的妻子,只覺得眼眶一陣酸澀。
在嫁給他之前,瓏琥珀在白龍族,乃至於整個浮滄島上,都是一個天之驕女一般的存在,性格開朗討喜的她,曾經是無數龍族男性心中的女神,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瓏樊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起喜歡上的她,好似就是在不知不覺間,這個愛笑的女子就突然地住到了他的心中,只是跟那些行之於外的追求者不同,瓏樊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能夠追求到瓏琥珀,所以即便是在對方面前,也都一直十分低調。
本以爲今生註定無緣,卻不料想,因爲燭九陰大哥的關係,與她一下子走得極近,當他跟瓏琥珀還有燭九陰大哥三個人一起結拜時,他暗地裡看着瓏琥珀帶笑的側臉,當時的他只在心中暗道,若是此心此情無法成全,那麼就以兄長的身份護她一生,也是值得的。
沒想到,最後自己竟然可以求娶到她,更沒想到的是,就因爲跟自己的夫妻關係,而今,這個自己曾經發過誓要用一生去呵護的女子,卻在懷着身孕的時候被牽連被追殺,而今氣息奄奄地依偎在自己懷中,做下了保全孩子而捨棄自己的決定……
此時此刻,躺在瓏樊懷中的瓏琥珀已經凝聚起了體內最後剩餘的元力,將它們盡數集中在了腹部胎兒身上,伴隨着元力的凝聚,原本只是微微凸起的腹部突然開始有了胎動跡象,不時有些小小的凸起出現在肚皮兩側。
這種原本會叫即將爲人父母看着分外欣喜的景象,在這一刻卻根本無法彌補瓏樊心中那一抹蒼涼的哀傷,因爲不管是他還是瓏琥珀都知道,當這兩名雙生子誕生的那一刻,就是瓏琥珀喪命的時候。
瓏樊此時已經無暇去估計還在抽痛的心口,對於那裡的傷處,他根本不去理會,雖然瓏琥珀希望他可以帶着孩子離開,但他自己清楚,自己的情況比瓏琥珀好不到哪裡去。
輕輕地將有些顫抖的雙脣印在瓏琥珀額角上,瓏樊將手覆蓋到瓏琥珀那胎動越來越明顯的腹部上面去。
“樊哥……”
瓏琥珀忽然微微睜開眼,因爲催動了術法,這會兒她的臉上已經全是冷汗,臉色也煞白一片,沒有一絲血色。
“我在,我在這裡呢琥珀。”
瓏樊連忙應聲道,同時將瓏琥珀往懷裡抱得更緊了幾分。
“之前在我懷有身孕的時候,巫醫曾經爲我看過,說我這腹內,是一男一女雙生之子,樊哥,我恐怕已經不能看着他們長大了,至少讓我在閉眼之前,知道他們的名字——樊哥……你給他們起個名字吧……”
龍族中但凡是王族的子嗣,名字是不可以隨意起的,一般都是在幼兒誕下之後,被巫醫帶去龍神老祖像面前洗禮完畢後,再由族中長老齊心合力爲新生的王族幼兒起名。
“琥珀,其實,孩子的名字我早就給他們起好了。”
見瓏琥珀抖得厲害,瓏樊將嘴脣貼近到她的耳邊去說道:“我一早就想好,孩子裡,男孩叫做瓏千軍,女孩,就叫瓏江雪,惟願你我的孩兒,男子可以力擋千軍,而女孩,就好似江水般澄淨清明,初雪般無暇可愛……”
“瓏……江雪……”
瓏琥珀聞言臉上一怔,似是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一般。
是了,她從祭壇中撿到瓏江雪的時候,瓏樊就已經離開龍族外出狩獵虛空巨獸了,而他回來的時候又重傷昏迷,竟是一眼都沒有見過自己撿到的那一名瓏江雪。
再回頭細想,瓏江雪這個女娃娃,在知道自己的名字之後,的確常常會露出幾分深思神色來,只是因爲從她的眼神中,的確感覺不到一絲惡意,只有純粹的孺慕與親近,她纔不曾多想。
如今看來,那個瓏江雪,莫非就是她跟瓏樊的女兒?可……可自己的女兒明明還未曾出世,又怎麼會用一個將近成年的樣子出現在龍族……
這個問題,瓏琥珀終究是沒有想明白,也沒時間再去想明白,就在瓏樊說出孩子姓名來之後,腹內的雙生子一下子又開始了劇烈的胎動,這一陣緊似一陣的胎動叫瓏琥珀明白,孩子馬上就要降生了,而她的時限,也終究是熬
不過去了。
“啊!”
終於,那份彷彿要將她的內臟盡數絞碎的疼痛感一下子達到了頂端,瓏琥珀再也忍耐不住,一聲痛呼脫口而出。
“琥珀、琥珀……”
不管瓏樊有多麼想爲瓏琥珀分擔這份痛苦,結果都依然是徒勞無功,他只能緊緊抱着自己生命力正在流失的妻子,嘴裡一遍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淚水在瓏樊尚未覺察到的時候,就模糊了這個龍族戰神的雙眼,他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後悔,一切都是他的錯,他就不應該涉入到瓏琥珀的生活當中去,如果不是嫁給他,瓏琥珀明明可以擁有更安穩的生活,而不是衆叛親離,跟自己縮在一處虛空罅隙的廢棄出口那裡,將自己所有幸存的希望都寄託於兩個孩子……
在這種撕心裂肺的後悔與痛苦當中,在瓏琥珀越來越無法剋制地慘呼當中,驀地,兩聲嘹亮的嬰兒啼哭宣告着他們夫妻二人的這一對雙生子,降臨世間!
當瓏將終於甩脫了緊跟不捨的瓏書柳,沿着瓏琥珀一路留下的只有他可以讀懂的標記追到虛空罅隙中時,卻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那一幕。
在他心目中,一直就是不敗戰神的姐夫,此刻正緊緊抱着自己雙目緊閉的姐姐,一雙眼只專注地看着瓏琥珀的臉,而他的姐姐瓏琥珀,卻是滿臉蒼白、雙目緊閉地倒在瓏樊懷中,衣衫的下襬早已經被鮮血給浸透。
“我、我、我來晚了……阿姐……阿姐……阿姐……啊!”
踉蹌着撲到二人身前,在外人面前同樣頂天立地的瓏將,已經是泣不成聲,他跪在瓏樊面前,伸出手去想碰觸一下姐姐的面頰,結果就在這時,一聲嬰兒的咿呀聲突然從瓏樊身後傳來。
“孩子?”
瓏將一下子擡起眼來,滿眼震驚地看向瓏樊。
之前一直好似被抽空了魂魄一般的瓏樊,也被這聲咿呀聲給喚回了神智,他木然地看了一眼眼前淚痕未乾的瓏將,背過手去將自己剛剛綁在了後背上的雙生子慢慢解了下來。
“你姐姐,原本是不必死的……”
再度開口,瓏樊的聲音嘶啞得彷彿被粗砂紙打磨過一般:“如果她能捨棄這一對雙生子,說不定就可以……”
說到這裡,饒是一貫鐵血硬漢的瓏樊,也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瓏將一時間不知道究竟該說些什麼,他伸出手去,從瓏樊手中接過那兩名剛出生的嬰兒,因爲還未足月,所以他們倆並未睜開眼睛,之前發出稀微哼聲的貌似是那個女娃。
“這是……姐弟還是兄妹……”
瓏將神使鬼差地問了這樣一句。
瓏樊搖了搖頭,說實話,那兩個孩子出生的一剎那,瓏琥珀恰好嚥下了最後一口氣,他那時只顧着去看瓏琥珀,還真沒注意到底是哪個孩子先出來的。
“那就讓他們當兄妹吧……哥哥,總是要護着妹妹一輩子的。”
瓏將強自忍下淚意,將兩名嬰兒抱在懷中站起身來,悲痛沒有讓他忘卻眼前的危機,紅龍族的追殺還沒有結束,在看到他追進虛空罅隙之後,紅龍族的人說不定也馬上就會趕過來了。
“姐夫,此地不宜久留,快跟我帶着阿姐和孩子離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