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來、冬盡春歸的季節更迭,在終年積雪的霄滬峰巔沒有任何感覺,卻讓其他的人飽嘗等待的滋味。
“陸師兄還不回來啊。”
時間一長,江璐雙每每都會在用餐時念叨這句話,回答她的也往往都是景程溫柔的一句——“不必擔心,陸師弟一定會很快回來的。”
“大師兄你總是拿我當孩子哄,我都十一歲啦。”
江璐雙對着景晨做鬼臉,做完覺得不對,又立刻佯裝出一副成熟模樣,看的景程一個勁兒搖頭。
“你也知道自己都十一歲了,還整天想着偷溜下山去,沒個正形。”
“大師兄怎麼跟老頭子似的,整天就知道唸叨我。”
江璐雙衝着景程皺了皺小鼻子,一張小臉已經褪去幼時圓潤,初初露出尖俏下頜,搭配着那鬼靈精怪的表情,頓時逗的景程一樂。
“就算真變成老頭子,也是給你勞心所致。”
笑着回了一句,景程盯着江璐雙把青菜都吃完,才起身出了門。
目光看向後山的方向,景程心中一嘆。
陸師弟已經閉關三年了,不知現在情況如何。
點雲宗後山。
風起之聲、雪落之聲。
劍刃斬落之聲。
靜謐的雪色中,身着藍色道袍的清俊少年身形遊走,劍轉流雲,每一劍劈出,雖無劍氣激發,卻總會將劍尖所指處的風雪一分爲二。
三年的歲月,將少年自一顆棱角分明的原石潤澤成一粒清透溫潤的玉。
磨去了最粗糙的棱角,收斂了最激烈的情緒,現在的陸雲滄,周身上下透着一股平靜的氣息。
三年來,每日陸雲滄都在與胡悅對招、取精血靈源飼餵體內金龍劍意以及修煉無情訣中度過,時至今日,終於在演練完一整套劍式時,丹田內的金龍發生了變化!
只見原本細小的金龍劍意仿若蛻皮一般,扭動着脫去一層金褐色的桎梏,脫出瞬間身形漲了三倍,額頂更是生出一粒丹砂色的小珠子,蛻掉的桎梏也立時化作一點點碎掉的晶光被金龍劍意盡數吸納進體內。
與此同時,一層劍意豁然涌現陸雲滄心間。
劍爲吾道,吾道爲——殺!
心神中一個聲音憑空響起,轟然作響,彷彿萬千個黃鐘大呂齊齊在耳畔敲響,震得陸雲滄一時恍惚,尤其最後一個殺字,一字出,似有千軍萬馬在抵命廝殺,氣勢無匹!
待陸雲滄自劍意中回過神來低眼一看,卻並沒有如承天劍靈所說劍意現古劍出。
疑惑之下,陸雲滄急忙與識海中承天劍靈聯繫。
“本座睡得正香你卻來吵,說吧,找本座何事?”
識海中傳來劍靈不愉快的聲音。
“前輩,劍意已經悟出來了!”
陸雲滄來不及管劍靈被打擾沉湎的惱怒——“但是前輩的劍體並未化出,這是爲何?”
“你且說說悟到的劍意爲何?”
承天劍靈不慌不忙地問道。
“殺之劍意。”
陸雲滄回答道。
“嘖嘖,小子年紀輕輕,戾氣不少啊。”
承天劍靈一聲輕笑:“還記得本座當初告訴過你,這金龍劍意是吞吃過你的劍意雛形嗎?這‘殺’之劍意想必就是你原
本的劍意,本座的劍意並非是‘殺’,恐怕因爲你的劍意還是雛形時就被吞噬,所以才更容易鬆動顯現,既然顯現的不是本座的劍意,那劍體自然化不出來——莫要灰心,繼續飼餵金龍,待它二次成長時,就會出現本座的劍意了。”
聽完承天劍靈的話,陸雲滄心中說一點都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也沒有因此頹喪。
“多謝前輩。”
“加緊修煉吧,你早日出息,本座也能早日重見天日。”
承天劍靈哼了一聲就繼續沉眠去了。
陸雲滄將手中鬥劍收回儲物袋中,舉步走向了胡悅的洞府。
洞府內,胡悅正一手擎着鬼劍,另一隻手在劍上細細撫着,聽到陸雲滄進來後一翻手把鬼劍背在背後,回身看過去。
“劍意悟出來了?”
胡悅敏銳地自陸雲滄身上察覺到一絲氣息的變化。
“的確悟出來了,但可惜只悟出第一層。”
朝夕相處了三年,陸雲滄與這個不愛按常理出牌的三師叔已經頗爲熟捻,此刻全沒了三年前的拘束,很隨意地攤了攤手道:“劍靈前輩說這只是弟子當初被吞噬掉的劍意雛形,要悟出他的劍意,恐怕還要有些時日。”
“真是麻煩,其實三年前我就想說了,不如讓我把你剖開,說不定就能尋到古劍所在。”
胡悅咋了咋舌道。
“我是人類,會死的。”
陸雲滄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道。
“狐狸那樣也會死,不必特意強調你是人,以爲我會羨慕嗎?”
胡悅哼了一聲:“連着三年對着你這張臉,我都快食不下咽了,原本看你氣息與往日不同,還以爲終於悟出劍意,可以滾出去還我個清靜,結果,唉。”
“三師叔,我明明聽到了你心中的竊喜,況且你早已辟穀,食不下咽對你也不是什麼大事。”
陸雲滄微彎了嘴角說道,胡悅嘴硬心軟,他說的話根本就不能當真。
“竊喜何來?你以爲自己是絕世美人嗎?”
胡悅嗤了一聲。
一道金光突然自洞府外飛入,胡悅伸手接住,是一道傳音符。
胡悅隨手捏碎金光,聆聽了傳音符內信息後,臉上顯出一絲古怪神色。
“看來我還真能落個暫時清淨了。”
胡悅盯着陸雲滄陰森森一笑:“你的好師父傳音來喚你出山,說是有事相告。”
“那弟子就先行告退了。”
陸雲滄回給胡悅一個春風般和煦的微笑:“弟子歸來時一定給三師叔尋一隻絕世美狐回來,好幫三師叔慰藉心中寂寞。”
“還不快滾!”
胡悅一聲笑罵,劈手一道劍氣打出去,陸雲滄早有所料,說完就閃身出了洞府,自然躲開了那道劍氣。
來後山時陸雲滄就不曾帶什麼雜物,此刻要走自然也就沒什麼要收拾的東西,瀟灑地一甩手,陸雲滄直接下了山往點雲宗而去。
一別三年,似是良久,實際上在修真人士說來,三年時光不過白駒過隙。
遠遠就看到蹦跳着往這邊揮手的小師妹跟負手微笑的大師兄,陸雲滄加快腳步來到二人面前。
“大師兄,小師妹,久見了。”
“陸師兄你可算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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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璐雙嘻嘻一笑,繞着陸雲滄打了個轉說道:“咦?我怎麼覺得,陸師兄好像有哪裡變得不太一樣了。”
“小師妹不說話時,看起來變化也甚大。”
陸雲滄笑着對景程說道:“不過一開口,就立刻回到原樣了。”
景程笑着搖頭:“還是有些不同的,三年不見師弟不曉得,這丫頭闖禍的能力可是大有提升。”
“大師兄你又損我。”
江璐雙不依不饒地出聲喊道,被兩人有默契的相視一笑無視掉了。
“不知這次師父突然喚我下山是有何事?”
去往悟道室的路上,陸雲滄問起正事。
“師尊今早方從山下回宗門,一回來就急匆匆將你喊下來,我只約莫知道可能跟你家當年的事情有關,其餘的就不太清楚了。”
景程說道,陸雲滄聽到事關陸家滅門,臉上神色一凝。
將陸雲滄送到悟道室外,景程便拽着江璐雙一起去了練道場,陸雲滄在悟道室外深呼吸了一口氣,揚聲道:“弟子陸雲滄,前來拜見師尊。”
“進來吧。”
沉穩而熟悉的嗓音響起,正是許久未見的師尊戰天一。
陸雲滄推門入內,對着戰天一行弟子禮後垂手而站。
“雲滄,此番爲師喚你下山,一來,是你之仇人已經有了消息;二來,是北襄城外一處十年一開的小秘境馬上要開啓,爲師準備讓你跟你師兄一齊進入秘境歷練。”
“先說你仇人的消息。”
戰天一說到此處一個停頓,待看到陸雲滄平靜無波的眼神時,心中頓感安慰——被仇恨矇蔽了雙眼之人,註定一生偏執困頓,只有超脫了仇恨的桎梏,才能在復仇之外,擁有屬於自己的道與人生。
“當年你陸家滅門之禍,源起與你祖父與金宇門開山老祖司徒曦之間的個人恩怨,爲師最初打探到的消息,便是司徒曦趁着你祖父得知古劍訊息後,精銳盡出尋覓古劍時佈下陷阱,致使陸家損失了大批修士,後來又在你父親拼死將劍帶回族內後,追殺上門。”
“但爲師尚有一點不明,那就是當年幫助過司徒曦圍殺陸家精銳的人說過,司徒曦可以掌握古劍所在的位置,這一點,十分奇怪。”
“師尊的意思是,這古劍從一開始就是司徒曦設下的陷阱?”
陸雲滄忍不住開口問道。
“爲師確實有此推測,但並無確鑿證據能夠證明,無論如何,如果司徒曦能探知古劍所在,那麼你外出行事必要加倍小心,現在古劍還在你血脈之中尚算安全,若有一日古劍化形,司徒曦必回再找上門來。”
戰天一自儲物袋中取出一枚玉佩遞與陸雲滄。
“這枚玉佩乃吾劍意凝結,若遇到你不能敵的對手時將之激發,吾之劍意可護你平安,切記實力不到之前,不可執意尋仇,另外在外行走時,也要對金宇門弟子多加留意,莫要輕易泄露你的真實身份。”
“多謝師尊,雲滄都記住了。”
陸雲滄接過玉佩貼身收好,他自是明白戰天一的苦心。
“那接下來,爲師就跟你說第二件事。”
戰天一一揮手,兩人面前登時浮現出一幅光幕組成的地圖,地圖中心標出了一塊地域,上面赫然標註着三個字:靈竹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