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商葉坐在屋檐下發呆。
李妤走進了院子，“千雪呢？”
商葉喃喃道：“睡了啊。”
“你還真想收養她？”
“誰知道呢，在一起久了，習慣了吧。”
李妤在商葉身邊坐下，淡淡道：“今晚怎麼回事？”
“什麼？”
“發脾氣可不像你，還是衝洛山楚家的家主。”
“你不是也沒給他好臉色看……”商葉隨口道。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商葉有些心虛，“有那麼明顯嗎？”
“情緒都寫在臉上了，你以前不是挺能掩飾自己的嗎？”
“哈？我什麼時候掩飾過。”
李妤眯眼看了過來，“事到如今，還想裝山村出生的野小子？”
商葉摸了摸鼻子，“嘛……是有些不爽吧，好心沒好報什麼的，那廝還一臉無辜地找上門。”
“就這樣？”
“嗯……”
李妤站了起來，向院外走去，“不管你跟洛山楚家是何關係，這幾天先不要出門，等形勢明瞭再說吧。”
“哦。”
某人的身影在腦海裡一晃而過。
商葉：“額，那個……”
“嗯？”
“我明天要出去一趟……”
……
楚府。
“吃大餐！”
小千雪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天然笑容。
“哼！”商葉一臉不爽。
“呵！”夏侯怡滿臉嫌棄。
“你們能別這樣嗎？我們是在別人府上。”
李妤無奈扶額……
商葉翻了個白眼，“你們爲什麼也在？我昨晚不是說了原因，只是碰巧了解楚二小姐服用的丹藥的一些事，所以……”
“所以貪圖榮華富貴，來楚家騙錢，說不定還在打馨兒的壞主意……”
某人發出了陰陽怪氣的聲音。
“哈？”商葉頓時火大了，“那邊那個野蠻人，不要以爲你家世很唬人，就可以含血噴人。”
“你說誰野蠻人！”
夏侯怡猛得拍了把桌子，“區區小天師，出一次任務就斷了胳膊回來，弱得不行，還敢大放厥詞。”
商葉聽着一把扯掉胳膊上的掛繩。“說誰斷了胳膊，一點小磕碰而已，我現在不知道多好……”
“師傅，啊！”
小千雪夾了一塊肉，遞了過來。
商葉愣了愣，然後張嘴吃下，接着極爲挑釁地看了某人一眼。
他右臂有上好的靈藥滋養，恢復得極快，只是昨晚拆下繃帶和人打了一架，回去後隱隱作痛，於是又掛起來了。
夏侯怡瞪着他，渾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然後……
“啊！”
她湊到了李妤面前，也張開了嘴。
“唉……”李妤再一次扶額。
忽然間，起風了。
楚府下人急忙走動了起來。
來了嗎……
商葉收斂神色，看向廳堂外的天空。
他們在這裡蹭吃蹭喝，只是爲了安撫千雪，至於楚家人早就設好排場，站好隊列，等着歡迎玉京山來的大人物……
四頭赤仙鹿拉着金色行雲橇，蕩過青天雲海，破風而來。
那身穿大紅袍，身材有些發胖，左眼還戴着眼罩的白鬍子老者緩緩落下，他便是太乙玄門玉京山葫蘆峰丹鼎院首座——赤鹿真人。
也是商葉曾經的……師傅。
因爲其極具槽點的扮相，被玩家戲稱爲——“聖誕老人”。
商葉前世沒少因爲這個，受人家嘲笑，有人問起他是誰，朋友就會笑稱“聖誕老人的弟子”，過分的還說什麼“聖誕小子”。
赤鹿是玉京山輩分最老的真人之一，有很多弟子，親傳的幾個，記名的很多，玩家因爲時間跨度問題，少有資格攀上這根“高枝。”
畢竟玄門丹鼎院乃天下丹道之首，首座自然是丹道界的山巔人物，想在其門下修行，丹道能力要很高很高很高……
而商葉恰好是玩家裡最高的幾人之一。
他遠遠看着楚安然和一衆人，將赤鹿真人恭恭敬敬地迎進了府邸後花園的人造靈脈秘境。
這些人要知道面前這個仙風道骨的老真人，私下裡市儈得像個走鄉串鎮的小販，不知會作何感想呢……
——“乖徒兒，想要這個丹方？玄門傳承金貴懂不？拿真金白銀來換呀。”
商葉想到什麼，眉頭狠狠抽了一下。
不過，老傢伙還是這麼精神，賣相也不錯，依舊一副人生導師的派頭，挺好的啊……
他不由地面露微笑。
赤鹿真人察覺到視線，遠遠看了商葉一眼，淡淡道：“家裡有客人啊？”
楚安然回道：“馨兒的朋友，老前輩若想，可以招他們前來拜見。”
赤鹿並沒有在意。
“……本座去信問過朝陽寺，也命人到西域查過，你所說的淨瓶聖液屬實，想來，對楚姑娘是有用的，這珍寶消失了數千年，幾盡成爲傳說，要不是你探得消息，誰又想到，它就被大和尚們藏在眼皮子底下。”
“朝陽寺拿出如此寶貝，想來楚家也付出了不菲的代價吧？”
赤鹿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楚安然微微搖頭，“不過是身外之物，不及馨兒分毫。”
“哈哈。”
赤鹿捋了捋白鬍子：笑道：“也就洛山楚家的當家人能有這等口氣。”
楚安然陪笑道：“楚家些許浮財若跟玉京山比，便是星辰之光與日月之輝。”
這大約就是商業互吹吧……
來到人羣末尾的商葉扯了扯嘴。
這赤鹿縱使有所內斂，舉手投足間，仍顯丹道先賢的風範，以及高階修士的威勢，楚安然與之對白，神態倒還自若，而他身邊那些修爲不俗的世家修士們，卻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當然，商葉完全沒這種感覺的，因爲太熟了……
大榕樹下的小樓前。
楚安然將下人取來的金色琉璃盞，雙手遞到赤鹿面前。
後者往裡面看了一眼，便沉聲道：“歎爲觀止啊……”
語畢，琉璃盞內飛出了三個蓮花形狀的金色水滴，它們散發着光亮，並在空中緩緩盤旋。
“若是此物，卻有可能，只需稍加處理……”赤鹿盯着聖液喃喃道。
與當年一般無二的說辭啊……
商葉不僅回憶前世。
那時，天夷劍宗一位知名劍修被魔道所傷，中了極爲陰毒的詛咒。
那咒術紮根於那劍修的神魂內，若外力強行剝離，便會重創魂體，甚至可能令其魂飛魄散，要是不管，詛咒力量會源源不斷地吞噬中術者的體魄精氣，致其日漸虛弱，瀕臨死亡……
如此棘手，劍宗也顧不得面子，帶人求上了玉京山。
術道院一羣大佬還在思考破咒之法時，赤鹿給出了一個極爲簡單粗暴的辦法，不是想方設法得解此咒，而是拖……
他修改了幾個丹方，做出幾種適合那劍修補充體魄精氣的仙丹，並表示損了多少，就補多少，耗到劍宗幹掉那位施術的魔修，或者諸位破解了此咒，乃至那劍修自己在神魂一道上有所突破，自內向外解了咒縛。
當時，一位朝陽寺的大師碰巧客居玉京山，便在此事裡提到“淨瓶聖液”，也可以爲其續命。
商葉也便記下了。
他還清晰記得，老傢伙私下裡怪禿驢跟他搶生意……
這時，赤鹿似乎是要處理“聖液”，擡手丟出了一個紫葫蘆，那葫蘆迎風便長，瞬間變成和小樓一般大小的建築，然後離地半丈懸浮着。
這是一件建築類工坊型法器，名爲“紫葫閣”，赤鹿隨身攜帶的丹房，商葉曾經在裡面……打過工。
楚安然和幾個醫道修士通過葫蘆外壁上的圓門，只見內裡通明透亮，放置着數個品質不凡的丹爐藥鼎，以及累積得高高的箱櫃……
之後，他們靜靜站在角落裡，生怕打擾了老真人。
赤鹿凝視着面前懸浮的三滴聖液，淡淡道：“金丸，銀丸。”
一處櫃檯上，一個玉瓶的蓋子自行崩開，內裡飛出一金一銀兩個丹丸，這兩個丹丸落地一個彈跳，便在光芒中化爲了兩個小童。
衆人心中稱奇，丹藥成精化靈，這可真是聞所未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