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
柳白睡在某家房樑上,她睡夢中撓了撓臉,弄灑了些積塵,剛好落到主人家的頭上,結果,一陣雞飛狗跳……
這天。
林青時在墳墓前放下了一束花,他心意難平,難以自己。
於是,劍聲輕吟,有零星雪花飄落……
這天。
星海會一行人來到了燕都,來到上白下青的圍牆前,他們在天師道燕都分壇裡,時常提及某人的姓名……
這天。
百無聊賴的龍勝玉隔着窗戶,凝望着無邊的雲海。
侍女端來一個托盤,上面是大碗的湯藥和一粒粒仙丹。
龍勝玉見狀,頓時苦着個小臉,這些天她終日泡在藥桶裡,難得出了桶,還要像吃飯一樣吃藥。
那些爲她調理經絡,修復氣海的醫道修士,更是排着隊來,每人都是一樣的說辭。
你的情況很糟糕,但還有回天之力,只要按時喝湯藥,吃丹藥,泡藥水……
可是,太難喝,太難吃,太難聞了……
她撅着小嘴想道,也不知,那個人現在怎麼樣了……
這天。
張小包,王生,何守誠,三人在山間亡命奔逃,後面是一大羣身負甲冑的殭屍,他們這幾日的經歷,說來也有趣,同一地界,多處村落有行屍作祟,天師道派他們前去解決。
按理說,何守誠是豪門公子,來道門修行只是“鍍金”,不會掛劍雲遊,走鄉串寨,但他多少有點追求,又死要面子,某些人言語刺激兩句後,三個難兄難弟便接了任務,出發了,再然後……
王生罵道:“何守誠你他娘就是個屍王命!我怎麼想到帶你來打殭屍!”
何守誠當場頂了回去,“關我屁事,早跟你們說,解決了行屍,封了墓門,之後交給門裡就好了,你們非要進去探!”
王生頓時停下腳步,狠狠道:“當時誰說要進去的?!”
張小包跑得上氣不下氣,扶着一顆樹,緩了會兒後,說道:“就是你啊,你說大墓裡肯定有寶貝,區區小殭屍不足爲懼。”
何守誠立馬冷笑兩聲。
王生臉色一僵,看了眼身後,隨後拔腿就跑,“又來啦!”
他們在一個古代軍侯的墓葬裡,驚醒了一支殉葬的衛隊,那是一大波殭屍,甚至還有化身屍王的墓主人。
這天。
一名美豔的黑衣女子站在江河渡口,那清冷的眸子向下遊看了眼,五里之外,年輕道士雙手揣在袖子裡,見她望來,嬉皮笑臉地迴應着。
黑衣女子卻一聲冷哼,輕甩袖子,江上七八條大船瞬間倒懸傾覆,船上人貨盡皆入水,隨後,她一個轉身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張三出現在了渡口,他雙手虛擡,一片狼藉的江面頓時如時光倒流般,恢復如初。
“哪個王八蛋整老子?!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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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粗魯的船家漢子剛開始叫罵,便被人一腳踹翻在地。
張三對趴在地上的漢子,說道:“瞎叫喚啥,女兒家生氣,砸砸東西很正常的,就你他娘事多……”
之後,他向滿船人笑了笑,便消失不見。
他處,張三撓了撓臉,無奈道:“都說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我這個響,可真的響啊!”
……
“啊!終於找到了。”
書齋裡,李浩言尋到商葉所說的書,當場翻閱一番後,喃喃道:“原來如此,這書生棄考,四處求告,道明緣由,救了下大青蛙。”
可是,會不會太過理想了……
犯了國禁的野外妖物,在都城會有什麼下場,李浩言可是很清楚的。
那些官老爺哪有那麼好說話,也不知事實是否如此,有些在意啊,早知道,當初就該腆着臉,不管好不好意思,當面問過那妖仙了……
目前無處查證,他也不做多想,丟下幾個文錢,悠哉悠哉地匯入街道的人流裡,而那本《北野誌異》就這樣靜靜躺在書架上,等待下一個人打開它。
那久遠的,不爲人知的時光裡……
一隻妖物在牢獄裡,被捆成了糉子,鎖鏈上還貼着一道道符籙。
身前傳來腳步聲,神色萎靡的大青蛙睜開眼,說道:“你是誰?”
來者是個年輕修士,他抱劍蹲在地上,上下打量着大青蛙。
“那個沒事拿你消遣的人,讓我來看看你。”
“先生?”
“你這句先生,可真給自己長臉,我沒來由矮了一頭,你不能這麼叫啊。”
“你是?”
“嗯,你就叫我少爺吧。”
“少爺……”
“呵,真聽話,跟我講講,你這咋回事,大青湖如此風光秀麗,不好好待着,往這倒黴地方鑽。”
大青蛙覺得這人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便依他所言,將遭遇說了出來。
“這樣啊……”
年輕人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放在大青蛙腳下,“來,給這契約上按個爪印,你就是玉京山豢養的御獸,不慎走失,這才衝撞了國禁,一切都是誤會……”
大青蛙聽着,勉強擡起腳,猶豫了下,又縮了回去。
“我不能這樣,那人說,不准我給他添麻煩,我惹了什麼事,都不能說和他有關……”
年輕人咧了咧嘴,將紙一揉,往身後一丟,“得,遇到老實妖了。”
之後,他轉身就走。
大青蛙見狀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年輕人走到牢門前,回頭道:“我看你還挺順眼的,記着,我叫張安士,算是那人的徒弟吧……”
考場外,書生沉着臉排隊。
忽然,他耳邊傳來聲音:“不再想想?”
書生四下看了看,卻無人說話。
前面又有一人經過查驗,進了考場,他隨之向前走了一步,又有人耳語道:“不再考慮考慮?”
書生嚥了下口水,低聲道:“你是誰?誰在說話?”
書生前面的人回過頭,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人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又說體內有三蟲,專記人功過,咱讀書人還有三省其身的說法,我呢,什麼都好,反正見你要犯錯,便出來提點你一下。”
“裝神弄鬼!”
書生額頭冒汗,咬牙說道:“我輩讀聖賢書,胸腹有正氣,邪祟不侵,你快快離去。”
“聖賢書我也讀了不少,咋沒這功效呢?”
書生低頭不語。
身後的考生推了他一把,說道:“往前走啊。”
他又前行一步。
“真的,不再斟酌下?”那聲音又說。
書生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還能什麼意思,那大青湖的水怪也算懵懂純良之輩,就算貪嘴犯錯,也罪不至死,他爲你欲求,馱你過江,因此搭上性命,何其無辜,你真的不管不顧?”
“這與你何干?”
“我就說說,提醒你一下,你進了學宮考場,沒個三五日出不來,那小妖可就慘了,回頭往江口斬妖臺上一擡,再下來,可就成兩截了,嘖嘖。”
“你到底是誰?!”
書生終於忍不住吼了一聲,四周人齊齊看向他。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想清楚了?”
遠處的角落裡,張安士冷眼看着青陽作弄他人,“你亮出玄門真人的身份,把那妖怪領走得了,費這些功夫作甚?”
青陽露出溫和的笑意,“我只是不想那小傢伙對這世界失望而已。”
“那你攛掇這書生,就不覺得虛僞?”
“誒……你小子是不是,就覺得這世上,不該有這種善意?”
“我只是認爲不應如此生硬罷了。”
青陽伸出食指晃了晃,“人都會犯錯,你,我,那個書生,事後都會悔恨,無非深淺的區別,這書生腳步虛浮,心懷忐忑,明顯是比較深的那種,哪怕讓他進了考場,待他理清思緒,良心發現,又要往外衝,若是出不來,怕是餘生都睡不安穩,何苦來哉啊……”
此刻,輪到那書生接受查驗了,他耳畔裡的聲音雖然消失,人卻一臉掙扎,停在了原地,任由官家催促,也不上前,場中監管的學官走了過去,問道:“你因何緣故滯留?”
當真有‘緣故’啊……書生嘆了口氣,並未言語,一揖及地後,轉身離去了。
遠處的青陽聳了聳肩,“看吧。”
張安士不置可否道:“那之後呢?”
“之後啊……”
青陽拍了拍自己的臉,“當然是私下裡,去賣這張玄門真人的麪皮啦。”
“結果還不是這樣?”
“不一樣,不一樣,咱可是要留下一段佳話哩。”
張安士翻了個白眼,“無聊……”
青陽打了個哈欠兒,有許多話,他是懶得說,天南在靈濟宮的薰陶下,初有人妖共處的氛圍,聽聞,接近靈濟山門的一些村落裡,甚至有孩童和小妖嬉戲的景象,太乙玄門所在的北地受荒原妖禍所累,民衆皆視妖類爲蛇蠍毒物一般,青陽想試着改變一下,大青湖的水怪是一個嘗試……
青陽遙望南方,喃喃道:“人妖共處的清平世界,有人走了第一步,總有人要跟着走下才行啊……”
“又說夢話了。”
張安士微微搖頭。
……
這天。
商葉送走了金甲傀儡,正打算找一平整的地面,放下如意居過夜。
“葉哥哥……”
小千雪脆生生地聲音。
商葉腿腳一軟,差點從山路上滑下去。
“誰讓你這麼叫的?”
“別人不都這麼叫你的。”
“別人是別人,你不準這麼叫。”
“哦,師傅……”
“幹嘛?”
“今晚吃什麼……”
“我做什麼,你吃什麼唄。”
“誒……”
小千雪一臉的不愉快。
“你還嫌棄我了,是不是?”
商葉伸手抓住這丫頭,使勁揉了揉她的腦袋,進城吃了幾天好的,就開始瞧不上本大爺手藝了……
小千雪笑着掙脫,跑開後,還向他做了個鬼臉。
話說,這小丫頭越來越有“人味”了……
商葉又追了上去,見她逃得歡脫,又喊道:“跑慢點,再滾下山去。”
在這追逐嬉鬧中,一段新的旅程開始了。
(《黃泉之亂》卷終,下一卷《狩嶽巡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