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是熱乎乎的人呢.
她捧住他的臉,他沒反應。
雲影散開,散開了,她再靠近他些想看清楚,卻不想他冰冷的臉上,一片血污,她駭然的擦着他臉上的血,那血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擦去了,又冒出來,越來越多,他的臉被血污糊住了……
“董亞寧!”她驚駭大叫刻。
不是,這不是董亞寧,不是他。一定不是他。
她手上沾了血,喉嚨發緊,一種胸悶想吐的感覺涌上來。頭腦中還剩下一點想法,就是這冰冷的被血污浸着的面孔一定不是董亞寧。
“你是誰?你是誰?你不是亞寧……”她胡亂的撕扯着什麼,扯不開扯不淨。隨着那團血污在眼前扭曲、擴大,血腥味越來越重。正在她要起身逃開的時候,滿臉血污的人忽然間起來,對準了她的臉;同樣沾着血的手禁錮住了她……
“啊!”屹湘狂亂的叫起來,“救命!救命……放開我……”
她的手臂在身前亂舞着,喉音因爲喊的用力而變的沙啞難聽,且漸漸的在發狂一般的叫喊中,似是耗盡了精力,慢慢的弱下去、慢下去……
“放……亞寧……”這最後的幾個字,漸漸吞進了她的喉嚨裡噱。
安醫生坐在一邊,她的手被屹湘抓住,掐的已經快脫皮了。她忍住不發聲。
屹湘猛然間睜開了眼睛,翻身坐起來,兩條腿懸空,一時沒有下地。身上的衣服都溼透了,汗水順着鬢角留下來,她慘白的臉上,一對大眼空洞洞的。嘴脣灰白,不住的顫着。
心要從喉嚨裡鑽出來、落在地上了。
她猛按着胸口,電一般的目光朝着安宜射過來。鼻端有血腥味,可屋子裡飄着淡淡的香氣,讓人神智鬆懈……
“你看到什麼了?”安醫生問。一點也不怕屹湘這兇狠的注視。
屹湘哆嗦着脣。
那佈滿血污的人臉在她面前晃着,晃着……她崩潰一般的痛哭起來。
安醫生任她哭,並不勸慰。
“不是他……不是他……我錯了……”她哭。
哭的身子都軟了。
沒有辦法改正的錯誤。
她只是做錯了一點點,只有一點點,就葬送了幾乎所有。
她所擁有的本來就不多,真經不得葬送。
可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擁有的時候總覺得還有時間、還有機會。卻不知道有一張密密的網始終在編織,她早已被隔在網的這一邊,唯一的缺口是他對她的信任和深愛,只有這個缺口可以讓她撕開整張網、或者棄那張網於不顧。但她一時的輕率,踏錯一步。這張網似乎就在等待這樣一個機會,將她與他完全的隔了開。
如果有什麼是她必須恨的,她最恨的首先是自己。
她本該做的更好。
但是錯了便是錯了……
安醫生終於在她的哭聲漸漸弱下去之後,走過來坐到她身邊,將熱毛巾和溫水一一的遞上。
她輕聲的問:“你可以嗎?”
她的聲音配合着此時的環境的氣氛,似乎有種蠱惑的力量,鼓勵着屹湘,鼓勵着她開口說點兒什麼。
只不過好久之後,屹湘纔開了口。
“……我只是氣憤。萬里迢迢回來,落地就去找他……可是他……他竟然跟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我不知道那種情況……什麼解釋有用,什麼解釋,能讓我在那個時候接受?我那是爲了什麼纔回來的……因爲我愛他,我捨不得離開他……想告訴他,在過去的那段時間,每天都在想他——我沒錯是再任性不過。可那是他允許的。我爲什麼那樣,他清楚。我說過,一定要成功。我的人生就是一個惡俗的故事。我得站在最高最亮的地方,有一天我的父母會爲我驕傲,有一天將我拋棄的人會後悔。他說你怎麼這麼傻?他說你只是被拋棄了那一次,如果不是那一次拋棄,我們該繞多遠的路,才能相遇,你想過麼?他都知道的……我一路鑽營,順風順水,參賽獲獎,供職名企,小有名氣。是業界看好的新晉設計師,如果我想,我三兩年內會再上幾個臺階,或許會成爲大牌的首席,前途光明……他就在那個時候開始時常提點我,問能不能別再這麼執着了,湘湘?你停一下好不好?今天我已經完全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當時年紀小,並不懂。我以爲愛情是消耗品,但生產商只要肯供給是不會斷貨的;可是不,愛是奢侈品,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也不是擁有之後就是永久……我犯的錯誤太多,這只是其中之一。當我想要留心呵護的時候,很多事情已經起了變化。
“我們長久的相隔兩地,我知道我愛他、也知道他愛我,可我的幾乎所有時間都花在了自己的事情上,忽略了他太多。那時候……其實比起他來,我的成功,大約只能算是小打小鬧。當我不停的看到他的項目、回到北京也很難見到他,他卻總是想辦法調整日程遷就我,我才知道我在英國的時候,他不定時的飛過去守着我空蕩蕩的公寓,對他對我來說,是多麼奢侈。
“我會覺得感動,也會茫然。都是忙碌不堪,見面除了親密行爲,就是我說他聽、他說我聽……吵架和傷害,是家常便飯。彼此間都覺得累……還是會想,見了面還要狠狠的傷害,好像傷害他才能證明這份感情還在。漸漸的我就害怕。不知道自己還能把握多久這段感情、還有他的人。他還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少年,在我悲傷的時候肯用自己的一切來安慰我、在有危險的時候肯帶着我一起逃生?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