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的聽到陳月皓說:“……你再逼我,我就把……”他急忙開口叫道:“陳小姐。”
陳月皓的保姆車很高大,跟經紀人站在車尾,如果不是離的近,很難有人發現,再加上兩人爭吵激烈,情急下也顧不得留意四下裡。李晉的出現和這聲“陳小姐”,就像是平地一聲雷,將爭執的兩個人炸的一懵。經紀人張傑呆了臉,就見李晉對陳月皓說:“陳小姐,董先生在這。”
陳月皓怔了一怔。
李晉對她點頭。
她於是不再猶豫,擡腳就走。經紀人喝止她,她也不聽。李晉微笑着,等陳月皓過去,他站在過道中,事實上是故意的擋着去路,對張傑說:“Jackie哥,好久不見。”
張傑倒不是怕這個狐假虎威的李晉,而是忌憚那面兒都沒朝的董亞寧。他勉強一笑。
陳月皓走過去,看着坐在駕駛位上的董亞寧。只是站着看。車窗內他那表情冷漠、棱角分明的側臉……只有幾秒鐘,她的眼淚便涌上來。強忍着。
“還不上車?”董亞寧說。看都沒看她。
陳月皓繞過去,開了車門。
“李晉,公司見。”董亞寧說完,踩油門風馳電掣的離去了。
李晉攔着大聲叫着“Jessica”的張傑,司機開車到他跟前,他敏捷的鑽上車,只看着張傑憤怒的將墨鏡帽子一股腦的都摔到地上,拿起手機來,片刻,手機都扔了出去……“嘖嘖嘖。”李晉低了頭,繼續在自己手機上查看剛剛沒有看完的郵件,說:“真有樣子啊,真有樣子,不愧是魔鬼經紀人。”他擡頭看看前面。
“早沒影子了。董先生一上車,那飆多少碼,還也譜兒嘛?”司機師傅說。
李晉搖頭嘆氣。
老闆說公司見,那就公司見。老闆飆車省下來的這十幾二十分鐘,也足夠他處理一些雜務了……
陳月皓關了手機。
坐在那裡只一會兒,便無聲是開始流淚。兩手捂着臉淚,水從指縫裡往外流。漸漸的滴到她的裙子上,很快便溼了一團。她只顧着哭,哭的好像這裡只有她一個人,哭的樣子是彷彿也訴不盡的委屈……董亞寧車子一路狂飆,停下來的時候,陳月皓也已經哭的累了。
他轉頭看看她,眉眼面頰全都紅紅的、溼溼的。陳月皓避開他的目光,說了聲:“對不起,沒想到要你看我這樣。”
“怎麼回事?”董亞寧問。
陳月皓就要開門下,車門鎖了。她側身背對着董亞寧,那個姿勢保持了好一會兒,才坐正了,吸着鼻子,手背擦着腮上殘留的淚,說:“不算什麼事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這個圈子,想幹淨那麼容易?再說,我又是什麼玉女?我就是矯情下……人家價碼兒再高一點兒,也就賣了……”她眼睛紅腫,腮上掛着淚,笑容卻已經露出來。
“別讓我問第三遍。”董亞寧抽了根菸出來點了。
陳月皓咬了咬牙,說:“我想退出影視圈。”
董亞寧清冷陰沉的目光掃了她一眼。
陳月皓到了這會兒就覺得自己冷靜的不得了,她說:“我知道,我跟公司單電影的合約還有兩部。其他代言什麼的就更多……我想好了,哪怕把我這些年掙的都賠進去……我也……我受夠了。”她說着,眼淚又要滾下來,但是忍了。只是無盡的羞恥感在這一瞬完全抓住了她,臉和脖子都紅了。
董亞寧吹了下手中的煙。紅火盈亮刺目。
“意氣用事。除了演戲,你還會什麼?”他譏刺的道。
“大不了還有死路一條。逼急了我,我全給他們弄出去……”陳月皓的臉色已經發白。
“Jessica,”董亞寧晃了下頸子,說:“進去做個SPA,然後找個酒店住下,好好睡一覺。”
陳月皓盯着他。
他的語氣是這麼的平淡而冷漠,比他們在一起是時候,更加的疏離,卻不知爲何,就是這樣簡單的話,讓她從未有過的,覺得踏實安穩。明知道這樣的溫暖安全,也許完全是自己想象出來的,而從此以後,大概再也難以得到……她眼眶一熱,淚滾滾落下來。
也知道他最討厭女人麻煩,最討厭女人哭,可現在他們是毫無關係的人,他至少爲了風度,不會禁止她哭吧,那就哭一會兒吧……
董亞寧就看着她哭,完全沒有想到去安慰她,只是煙都忘了抽。
“照我剛剛說的做。”他終於說。開了車門鎖。
陳月皓點頭,在要下車的一刻,突然回身,抱了抱他,並且在他反應過來、將她推開之前,又迅速的鬆了手,打開車門便匆匆的往女子會館裡跑去——穿着細細的高跟鞋奔跑的背影,本有一種險險的婀娜動人,如同風雨飄搖中的葉子……董亞寧撥了個電話出去,聽到對方綿軟嬌甜的聲音,笑微微的說:“是我……Jessica剛進來,對……照看她一下……女人嘛,愛使個小性子……常來?我怎麼方便常來?您這兒是女子會館,我且名聲又好了去了,哪兒還擱得住這樣招搖?哈哈哈……”他打着哈哈,說笑了幾句收線。
回公司去的一路上,他都很平靜。
進了辦公室,他對着李晉擺手,先阻止李晉要開口說話,要秘書接線去影視投資公司那邊。聽到對方回話說總經理刀芒粒正在參加一個影展組委會會議,就指示道:“讓刀芒粒親自處理陳月皓的有關事務。等她空出時間,不管這邊多晚,給我來電話。”他坐下,問李晉:“想說什麼?”
“ 就是陳小姐的事情。我剛剛跟熟記者通了幾個電話。順便蒐集了這幾天的小道消息。”李晉看看他的臉色,似乎對他這種“預判”行爲還算認可,就把手上的兩張紙疊好放在董亞寧面前,接下去說:“陳小姐被張傑做主介紹給那位,被那位的太太發現,讓人大鬧陳小姐住處,連工作室都派人砸了。不過,陳小姐這次應該是被冤枉的。按說,陳小姐如今的江湖地位,不該。她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
董亞寧喝了口水,瞟一眼面前薄薄的紙張。不急着看這點兒鉛字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