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頭,正和身邊的人說着什麼。外面進來一個年輕的男子,三個人會合,往咖啡廳去了。
也許是因爲大堂的燈光太明亮,讓她的背影看起來也亮了很多,不太像在古董店裡看到她的時候的模樣。
距離也遠了些,他並沒有看清楚她的面容,但他完全可以肯定,就是她……他有種要叫住她的想法,但沒有出聲。懶
他並不知道她的名字。
也沒有想到自己還會再見到她、而且能夠一眼認出她……
“在看什麼?”粟茂茂小聲問。
“沒什麼。”葉崇磬闃然一醒,說着話便回過頭來,看一眼董亞寧。他也恰好在看咖啡廳的方向。崇磬對着他點了點頭,說了聲我們先走一步。
他腿長步闊,粟茂茂只好加快腳步。
粟茂茂知道自己理虧,坐上車了,看着葉崇磬沉默的臉,小聲說:“我以後都不敢了……拜託、拜託千萬別告訴我爸……還有,以後我也不跟洛爾胡鬧了;她這次回來心情很糟,讓我過去,我到了,她已經喝了不少,我怕她惹出事來才送她過來的……”
“繫上安全帶。”葉崇磬發動車子。
粟茂茂忙照着做了。
“我不告訴你父親,也會有人告訴他。”葉崇磬說,前方有車隊,他車子暫且靠邊。等着前導車子徐徐開過,一輛又一輛加了暗膜的車子平穩行駛。蟲
“茂茂,以後開車出門,千萬當心。”
“我保證!”粟茂茂立即說,“那個,葉崇磬……”
她看着葉崇磬放在方向盤上的手。
至少,他手指上沒有那個戒指了……她心裡一陣酸楚。轉開臉,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她猛的坐直了,輕輕的“啊“了一聲。
葉崇磬仍直視前方。並沒有在意她一驚一乍的反應。不知道他在全神貫注的開車,還是在全神貫注的忽略她……
粟茂茂按捺着心頭的一點波動。
是了,她想起那是誰了。
但她暫時不打算跟葉崇磬提。
……
董亞寧看了一下表。
滕洛爾忽然說:“我想喝杯熱茶。”
董亞寧看着這個一團火似的女孩子。耳邊捲翹的幾縷頭髮倔強的飄着。說“我想喝茶”,帶着“你不答應、我就撒潑給你看”的蠻橫。
他靜靜的看了洛爾幾秒,伸手攏着她的後腦勺,“上去醒醒酒。”
滕洛爾醉意朦朧的面孔上,帶着譏誚,“不敢跟我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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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亞寧的手輕拍了一下她,“把衣服穿好。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我不樂意上去。誰知道上面什麼人在等你啊。”滕洛爾把衣服都擁在臂彎間,“我真想喝茶。也想跟你談談。”最後一句話聲音低下去。
董亞寧走在了前面。
咖啡廳裡客人並不多,他進去便往最常坐的位子上去。滕洛爾跟在他身後,坐下,任董亞寧給她點了薄荷茶、楓糖蛋糕。董亞寧掃她一眼,她把襯衫乖乖的穿回去。裘皮大衣擱在旁邊的椅子上。一對纖長的腿斜千着。
董亞寧看着平靜下來的滕洛爾,這會子是正常多了。也文靜一些。因此看上去就更像芳菲了。
他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褲管。並沒有灰印子。但剛剛,被滕洛爾那尖尖的鞋頭狠巴巴地踢着,也不是不疼的。
滕洛爾咬了下嘴脣。這個董亞寧很會玩兒心理戰術。她得提防些。
“今兒發這頓瘋,就是爲了我停你的卡?”董亞寧斜靠在高背沙發上,大半個人陷在陰影裡,託着下巴,懶洋洋的問。見洛爾汩汩的喝着薄荷茶,不一會兒額上冒汗,從坤包裡抽了幾張棉紙來擦,不小心沾了一點在額頭上……心裡對她的那點兒嫌惡頓時隱去一些。
“不是。誰稀罕你的臭錢。”滕洛爾眼神有些空洞。
“那是怎麼?”董亞寧手指彈着沙發扶手。
“我媽想回來。”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她病了。”她吸着鼻子。又猛的抓起茶杯來喝。也不知道嚥下去的是茶還是淚,總之滴滴答答的苦。“是不是非得她死了、化成灰才能回來?我告訴你,她這次要是熬不過去,他休想安生過完餘生!”
她說話一貫軟糯糯的。軟糯糯的帶着鋒利的刺兒。瞪着眼睛看着亞寧,那眼幾乎跟她的衣領一樣的紅。
董亞寧又陷進陰影裡去。
滕洛爾看不清陰影裡董亞寧的表情。她的手開始抖。扒拉過坤包來,從裡面找東西。突然手停下,又一把抄起裘皮大衣來,“我得走了。”
“坐好。”董亞寧沉聲道。
滕洛爾暫時不動。
“給我。”
長久的沉默。
滕洛爾從坤包裡摸出一個小巧的銀色酒壺來,放在了茶几上。她的手仍然在抖。
董亞寧打了個電話。
“車子在外面等你。”
“我恨死你了。”滕洛爾抓起自己的東西,“冷血、殘忍……你們都一樣!”
“那你千萬別變成我這樣——酒喝多了不好。要日子實在難捱,找個好男人,談戀愛結婚去。”
滕洛爾死盯着董亞寧。
董亞寧沒有再多說話。看着滕洛爾怨毒的眼神,他伸手過去,將她額頭上那點白棉紙拈下來,
“董亞寧你不得好死!”滕洛爾低而狠的罵一聲。裘皮大衣掠過茶几,茶杯滾落在地上。地毯厚重,杯碟相撞,不過是輕響。
那一抹豔紅跳聳的火焰似的,跳開了。
董亞寧拿起茶几上的小酒壺,打開,嗅了嗅。伏特加。這液體是世上最美的存在之一,但不該被它控制。
他把酒壺倒轉過來,傾進面前的薄荷茶裡。
隔着玻璃牆看到滕洛爾上了車,車子很快駛離酒店。
終於是淺淺的舒了口氣。
侍應生過來收拾,他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