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衣服。”屹湘簡單的說。她說着,似有一點兒犯難的樣子。隨即笑了一笑,說,“也不是非要,如果能找到合適的就最好。”
葉崇磬想了想,說:“我幫你留意一下吧。現在原石的價格越來越貴。好東西都被炒高了。”懶
“明白。”屹湘點頭,“我們需要的也不算多。其實按我的想法,下腳料也都可以利用。但是東西一定要好。”她看着葉崇磬,想起自己第一次見他,還跟陳太說,就是他們這樣的“新貴”胡亂投資,弄的什麼東西都離譜的貴了……現在知道,葉崇磬或者是年輕才俊,但葉家確實不是“新貴”。不過呢,這種收藏炒作,葉崇磬也未必不參與。
她鬼心眼兒一轉,眼簾低垂。葉崇磬跟邱瀟瀟是不約而同的反應:瀟瀟眉尖一蹙,崇磬嘴角一翹,都料到她必然是想到了什麼不肯說出來。
崇碧則笑嘻嘻的說:“東西一定要好……再配上你們lw的商標,你們打算一件禮服賣多少錢?”
屹湘晃了晃頭,把玉佩塞回領子裡,“誰說不是呢。”
她嘴巴一嘟。
“你們這行業,慣會投機取巧,有時候免不了捨本逐末。”瀟瀟笑,看看時間,建議他們換個位置坐,崇碧主動拉了瀟瀟收拾桌子,說:“一起喝杯茶,我們再走。我這樣子回去,怕捱罵哦。”說着看了一眼瀟瀟的表情,“不準說‘你也知道’!”蟲
瀟瀟果然沒說,他沒說,崇碧卻又歪了頭,見屹湘跟哥哥並不注意他們,迅速的親了瀟瀟一下……
屹湘跟崇磬看着那兩位收拾好了桌子又洗碗,洗好了碗,頭對頭的研究着葉崇磬拿來的那個茶罐。她便笑着說:“謝謝。這一兩年,多虧了你的好茶。”
葉崇磬不甚解。
“崇碧會分我一些。說是你帶給她的。”屹湘解釋。兩個人坐在沙發上,葉崇磬的坐姿隨意而不隨便,聽她一解釋,只說“又不值什麼”。
靜默片刻,屹湘忽然輕聲笑了一下,說:“真不敢相信,他們竟然結婚了。”她說着,兩腳並在一處,輕輕的活動了一下,又嘆了口氣,“我小時候……那時候不懂事嘛,覺得全世界的男孩子就只有我哥哥最好,要嫁人呢,就嫁給我哥……”
她的笑意更深,一對眸子亮晶晶的,臉上兩酡淡淡的紅暈,竟是比搽了什麼樣的胭脂都要自然和好看的樣子……葉崇磬轉開了目光。
屹湘笑着,見葉崇磬久不出聲,便留神看他。此時不知道是因她剛剛的話說的有趣,還是覺得她這樣的小動作有趣,抑或是其實他的心情就跟她一樣,有點兒複雜更多的是歡喜,總之,他的樣子,應該是在笑吧——她從認識他以來,沒怎麼見過他這樣笑,很單純……她輕咳了一下,葉崇磬怎麼會很單純。
聽到她輕咳,崇磬略擡了擡下巴,說:“我妹妹,大概就從來沒有這個念頭。”
“什麼念頭?”葉崇碧端過來茶,恰好聽到這個詞。
屹湘頓時有點兒窘。
崇磬倒恢復了他那不動聲色的態度,泰然自若的說:“學着做頓好吃的飯菜啊。”
崇碧嘻嘻的笑着,斟茶。
葉崇磬沒再看向屹湘。他只覺得今晚,大概自己看的有些多了。以至於他有一種感覺,似乎是認識她很久了,乃至於她並不太像自己第一眼看到的那個女子;甚至在離開屹湘公寓的時候,他看着妹妹想,認識崇碧也這麼多年了,還不是越來越覺得她也在變化?
崇碧上車前從包裡掏了一個錦盒給他,囑咐他回家再看。他也就隨手放在了車裡。瀟瀟他們先走,他驅車跟上去,屹湘沒有立即轉身上樓,而是慢慢的往另一個方向去了……他轉彎的時候看了看這空曠闊大的院子,沉默而寂寥的,幸虧已是春天,不久,這些樹上將密密的長出綠色的葉子來了……
他回到家裡的時候,只拎了那個很輕的錦盒上樓。
一進門便看見毛球衝着他便跑過來,地板太光滑,它打了個滑,一個跟頭栽到了他腳下。他忍不住想笑,彎身把毛球拎了起來,錦盒“啪”的一下掉在地板上。盒子用五色絲絛系的緊緊的,從外邊看,一時倒看不出究竟。
葉崇磬將毛球放下,順勢坐在一邊的凳子上。錦盒裡還有一隻煙黃色的絲綢布包。同樣是五色絲絛扎口。
那絲綢布包拿在手裡,還沒有打開,他已經有些覺得異樣。慢慢的剝去那布包——是一把扇子。
湘妃竹扇,長約九寸餘。細巧的竹片上斑痕駁駁。他輕輕的捻了一下。扇子一格一格在他手中展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圖案,素淨嫺雅:從右側到左側,疏疏懶懶的幾筆蘭葉到了中央,一對彩蝶生機盎然,一隻舞在空中,一隻落在半開的蘭花上,那觸腳踩着花蕊,似是蝶與花踏在了微風的弦上……與畫面大小相稱的,左下角一行小字,是年月的款識。字規矩而美好。與畫面同樣的熟悉。這本是深深的印在了他腦海中的物事。即便是不再看到、不再想起。但更令他驚心動魄的,是那一枚硃紅的印記。
湘湘。
剎那間他以爲自己看錯。但絕不會錯。除了這枚硃砂印,和年月的差異,也許只有畫面上細微的差別,這確實是他曾經失落過的那把摺扇,那字跡,橫撇豎捺,竟全是舊時模樣……他將扇子再一格一格的合起來。
久久的,他坐在凳子上,終於是舒了一口氣。
心裡很沉,身上卻覺得輕鬆。
這是多麼矛盾的一種感覺,卻終於同時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他忍不住再次打開扇子,落在眼底的,仍是那清秀的小字,漸漸幻化成人面,帶着笑的、有着精靈而漂亮的眼睛、眼睛裡有着時而狡黠時而溫存的透明的眼神……那是深不見底的潭。